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混在都市当神仙/作者:越从容』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法力消亡的时代,神仙也是弱势群体!   亦生亦死,科技时代的众神之战,   亦真亦幻,小小神仙的晋级之路。   候补土地爷:我身为待业青年两千载……   神仙殡葬师:求开张,我一直在这里等待……   涉神罪案调查员:工作忙,薪水低,案子偏偏上门来……   进退本由我,唱戏登台,笑看人间世态。   (本文每日两更,早8点30,晚17点30,求、……)   』 ------章节内容开始------- 第一章待业两千年   闻雨落站在落鸡市第三中学的大铁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面目清朗,气质温文,穿着简单的淡灰色薄外套黑裤子,手随意插在兜内,里面衬衫雪白。   正值上午九点来钟,暮春时节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在身前落下颀长的影子。不时吹过的春风夹杂着一丝丁香花的味道。   学校的大铁们被漆成了铁灰色,阳光下居然还有些微微晃眼。闻雨落凑近大门,隔着三指粗的铁栅栏向里望去,四周一圈高大挺拔的白杨,在阳光下舒展着嫩绿的新叶。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过来给闺女草草办转学手续。   闻草草,初一三班卫生小组长。   闻雨落走进教学大楼门口的阴影中。尚未入夏的时节,只要没了阳光,一丝阴凉之气便侵上身来。   闻雨落信步走上楼,准备先去三楼看一眼他家闺女。   说实在的,就他而言,若非一纸调令接到手,不日就得去北方工作,他可不打算搬家。怎么说,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学校。老师也不折腾他,草草又乖得像头小绵羊。   回想草草读小学的时候,他一路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辱?那真是委屈无处可倾诉,含泪远目。   多少次,他被各个年级的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   “你是闻草草的爸爸是吧?”   “是是,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闻先生,你看看你家草草这次的作文,。”   闻雨落翻开宝贝女儿的作业本,那么幼稚的字迹,他打心眼里爱!   “没错,她是写我是她爸爸,还写我是最好的人!”闻雨落边看边臭美。   “闻先生!”老师的语气激烈起来,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老鼠的女儿怎么能不打洞”的无奈气息,“你仔细看看,闻草草同学这里写着,她的爸爸是神仙!”   “啊……这个有点夸大……小孩子不懂事啊,不懂事……”闻雨落点头哈腰地诚恐惶恐,保证回去好好教育女儿:写作文不可以胡编乱造。   闻雨落是个实在人,回去车库里找到草草,真的就跟她谈心了。   他沉痛严肃地跟女儿说,孩子啊,爸爸虽然活了两千来年,也没见老,这是因为我死的那天,我的上级找到我,说我活着的时候做了好人好事,比如去扶被手推车撞到的老奶奶什么的,所以我好人有好报,我就不用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我呢,就是神仙了,级别也不高,就是个土地爷什么的。   九岁的草草打小听这故事,熟得很。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把自行车组装回去,时不时的配合着点几个头。   闻雨落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意识到好像还是在误导孩子,于是咽了口唾沫继续解释:但是,草草你听好这个“但是”啊!——但是,他们又没有空缺的土地爷名额。神仙一个个都干活着也不死的,人数越来越多,职位就没了,我要上任,那该怎么办呢?当然是排队啦。一不小心,就排了两千年了……   所以,爸爸还不是神仙,爸爸只是个候补的,用现在话讲,那叫“待业青年”。爸爸还得努力工作养活你呢!   草草于是突然停了手头的活计,转头看着爸爸。   那个眼神,说实话,看得闻雨落内心一阵抽搐。   这么些年了,他闻雨落在乎过什么?可如今,女儿一个同情的眼神他就心如刀割。   他现在不淡定了啊……   闻雨落忍不住喃喃地补充一句:“将来有一天……爸爸就会当神仙了!当然,这个将来……谁知道是几万年……”   草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爸爸,你一定会当上神仙的!”   多懂事的孩子!这么小就会安慰人!   闻雨落有些心酸,还有些心虚,摸鼻子躲一边不吭声了。   于是,闻草草继续以她爸爸为骄傲,闻雨落继续被老师找。每次的家访,每学期的家长会,他都被小他两千多岁的女老师批评得跟孙子似的:   “闻先生,您女儿居然在班会上演讲说,她的梦想,是长大要给神仙大叔修电动自行车!”   “闻先生,您是单亲家庭这我也很同情,她妈妈去世的事,唉,对不起……但是你能不能不给草草讲封建迷信故事?草草的妈妈怎么会是女鬼?”   “闻先生,今天闻草草居然跟同学说她家有地精,同学不相信,她还打人家!脑门都划破了!什么是地精?您跟我说说!”   “闻先生,闻草草今天拆碎了我们的幻灯机!请你立刻赔偿学校!我们也不要钱,我们只要幻灯机!”   女老师不和善,闻雨落也只有忍。他没别的长处,就是心态好!   他是最有智慧的家长!   别的孩子得98分回家挨打,他家草草三年级数学得了90分,爷两个就去吃大餐。   闻雨落那晚喝了点米酒就醉了,拍着餐厅的饭桌大声说:知道什么是90分吗?90分就是优秀!那帮老师还说我女儿笨,脑子不好使不着调……我女儿才不笨!我女儿就是“优——秀”!优秀的优!优秀的秀!   酒醒了以后闻雨落发现草草两天没说话,后来就再也没得过90分。   这个事情,被同居的阿葬称为“90分醉酒事件”。   阿葬说,这个也不能怪他,饿了好多年,突然有大餐吃,一顿就给吃撑了,胃就吃坏了。穷人乍富,得意忘形,人之常情。   面对草草的背影,闻雨落宽面条泪……   终于终于,小学六年熬过去了!一年前,闻雨落拒绝了小学老师要草草留级的要求。   “咱家世代忠良,怎好意思多占国家的义务教育资源!”他义正言辞地把六十郎当分毕业的草草送上了初中。   草草上了初中,那个成绩只能进放牛班。   放牛班呢,闻雨落没觉得有啥屈辱,反倒发现好处多多。差生扎堆的地方,老师总有怀才不遇、明珠蒙尘之感,因此干脆就不咋管。闻草草本来也不是调皮捣蛋型的学生,充其量算是“脑电波和正常学生不一个频率”。就算她偶尔损坏一点学校的东西,偶尔参与打架事件,那也有家里人负责道歉赔偿不是?   于是这一年来,闻草草同学虽然还是爱一个人泡车库,摆弄各种设备零件,但脸上时不时地还洋溢着甜美的微笑,也没有一味地默不作声,需要的时候也能侃侃而谈了。草草同学,如同春日里的小草,在角落里悄么几的努力生长着。闻雨落眼里看着,心里美着——他这么容易满足的人,难道还会奢求别的什么?   当年梨花树下捡到的小婴儿,又小又弱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也长这么大了!   截然不同于同龄少女的气质,沉默又冷静。   自己家的孩子,永远都是块宝!   闻雨落爬上三楼,往一三班后门一瞄就看到闺女了。这些年当奶爸的种种辛苦、各样委屈,在看到草草的那一刻,立刻烟消云散,心中只有淡淡的暖意在涌动。   闻草草同学,完全不知道她爸爸正在后门边上忆苦思甜,正在与瞌睡虫做艰苦斗争,并且,再次惨败!   只见她的眼皮很努力地撑开一丝缝,随即又沉重地掉下来,被下眼皮用力黏住。   语文老师的声音,怎么就这么催眠……   但她很给老师面子,夹着笔的手托住腮,胳膊折起,和脑袋支成最牢固最稳定的三角形,确保了脸始终朝向黑板。   面朝黑板,春暖花开。; 第二章少年,飞车党和猫   第二章少年,飞车党和猫   闻雨落趴窗户看了好一会儿。   也许是透过玻璃窗望去的画面太美好,一时间闻雨落竟然觉得玻璃窗波动了一下,又波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眼中的影像也随着玻璃的波动轻微扭曲了两下,草草的身影都虚幻起来。   闻雨落疾速循着波动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身后三米远的地方,走廊的墙壁,地板,天花板,窗户,都在渡过一线轻微的波动和变形。如同有一张巨大的薄膜,从走廊横切而过,并且顺着走廊的方向滑动,薄膜与走廊相切的截面,正好产生了一圈波纹。   波纹飞速在走廊滑过,随即消失在走廊尽头。   闻雨落知道追不上那个波纹,因此横过走道,从走廊北边的窗户向外看。   还是那个塑胶操场,但是刚才的老师学生都不见了。偌大一个操场,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只白球鞋放在正中央。   周围静谧得一丝声音都没有。闻雨落用手指敲两下玻璃窗,居然完全不出声音。他回头去看草草教室的情形,却没有异样——年轻女老师还在费力讲课,学生们记笔记的、传纸条的、看漫画的、吃饼干的、打瞌睡的……都在干正事。   只是没有声音,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八音障壁?   闻雨落刚冒出这个念头,立刻又被自己否决了。   八音障壁,那是当年他在冥间遇到的杀招,而这里是人间,且是白天。   闻雨落走回窗边,这次操场上居然多了个人。一个少年。   少年的气息非常干净,一丝妖异的味道都没有。闻雨落可以肯定他是人类   但是他在飞!   没有翅膀,少年舒展着手臂,雨燕般优美地飞翔,。   以操场为中心,少年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俯视众生般地轻笑着,然后斜插蓝天,直掠长空!   飞行,闻雨落不是没见过。但在中国这地界,神有神的规则,仙有仙的路数——散仙大众总得驾片云吧?高官大神总得骑个兽吧?最不济,仙女飞天服务员,还得挂个飘带吧?   哪怕外国友人,披斗篷的不能裹床单,骑扫帚的不能驾拖布,全世界都如此,这叫规矩!   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   闻雨落很清楚地再次感受到那轻微的战栗,带着一丝淡薄的凉意,从脚底迅速上升。   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只见墙上正泛起一圈涟漪,这次是横向的,自下而上切过整栋大楼,最后在天花板上消失。   就在波纹滑过闻雨落发梢的一刹那,下课铃突然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跳。   他的听觉,又恢复了。   孩子们冲出教室,乱糟糟的。闻雨落揣着满腹疑虑,还得办自己的事。   转学手续很顺利,下午胡老师还给草草办了个小小的欢送会。难得看到女儿哭的闻雨落,站在门外看见草草和同学哭成一团。   放牛班的孩子,感情居然特别好。   孩子一哭,就爱困。   等到父女俩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草草已经在闻雨落背上睡着了。   听见肩头传来女儿有点堵的呼吸声,闻雨落也不禁感到有些惆怅。   草草这样的年纪,哭就哭得尽兴,笑就笑得开心。   而他自己呢?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当他的经历变成回忆,回忆变成历史,历史变成故事,故事变成遗忘……万般滋味在心中,最后不过付之一笑罢了。   当一个人活得足够长,时间就会帮他解决一切烦恼。千年过后,闻雨落还是闻雨落,心却不是当年的心了。   所以闻雨落一点也不希望草草重蹈他的覆辙。人,有恰当的寿命,那才是福气。   夕阳西下。   闻雨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一边走过车辆堵塞的大道,穿过行人拥挤的天桥,再转入昏昧不明的小巷。   今天插近路,再转过两条街,就到家了。   远远看见街口有个煎饼摊,闻雨落就转了个方向。家里还有个阿葬,北方佬,昨天居然买了一大捆葱,说是思乡。所以今天他买点煎饼,再配上大酱,就完全可以对付阿葬的嘴了。   阿葬埋怨闻雨落厨艺差,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闻雨落想着要去买东西,手就下意识地摸到兜里的钱包。不料这时一台摩托车轰隆号叫着朝他冲了过来——飞车党!落鸡市闹市一景!抢钱稳准狠,劫你没商量!   也就是摩托贴身冲过的一秒之间,闻雨落的钱包就到了飞车党的手上。   草草还在睡,居然都没有被吵醒。   闻雨落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再看看瞅呆的煎饼摊大姐,怒冲中来。   要钱用就说嘛!他又没说不给!好说好商量,干嘛用抢的?   这下阿葬的煎饼卷大葱都没戏了,他能不火吗?   而且,虽然他待业,好歹也是个神仙!抢钱抢到神仙头上,现在的人类是不是也太猖狂了啊?   闻雨落推了推背上的女儿,难得咬牙下了个决心——追!   摩托车七拐八拐的,早没了影儿。   但是是钱包是他的,钱包里的钱也是他的!是他的,就沾着他的灵气!   闻雨落背着草草,开始跑。   跑啊跑,那台摩托车从蚕豆大变成了桔子大,再变成西瓜,再变成脸盆……   锲而不舍就是胜利!   也不知跑了有多远,闻雨落终于可以拍拍摩托车手的肩了。   “哥们!俺的钱还要买煎饼呢!你喜欢钱包就送你好不好?钱和卡给我!”   飞车党惊呆,加大油门往前冲。   闻雨落叹气,只得再跑得用力一点。再次拍拍后面那个抢包的肩:“哥们?”   “鬼!有鬼呀!”车上两人齐声哀嚎,车子一歪,朝绿化带冲了过去。一声尖锐的摩擦声,飞车党消失在美丽的花丛中。   闻雨落终于可以停下来了,背上闺女居然还在睡,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闻雨落走到正在地上哀叫呻吟的飞车党身边,非常关爱地把他们的头盔拿下来,这样不容易窒息吧?   两个飞车党都是小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有一个还腿骨骨折了。   “我没带手机,你们自己叫救护车啊!”   闻雨落叹息,捡起自己的钱包,算了算煎饼的价钱,拿走20块和所有的卡,剩下的都给还他们。   就在他低头掏钱包的时候,余光撇过一从丁香花下,居然有个活动的白影。定睛一瞧,居然是一双白球鞋。   还有一双幽绿的眼睛。   闻雨落不算敏感的神经都揪紧了,定睛一瞧,原来还有个活物——两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左边一只,右边一只,搭在一只黑猫背上。   黑猫真挺肥大,倨傲地蹲着,屁股朝他,头也扭过来瞅他。丁香的阴影中,幽绿的瞳孔放得老大,亮闪闪的,荧光灯一般。   黑猫眼睛一眨不眨。   闻雨落也不敢眨眼。   球鞋……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另一双球鞋。   上午他看到的那个飞翔的少年……他那鞋,当时不是还留在操场上?   闻雨落有些懊恼——当时居然忘了回头看那双鞋还在不在。   他有些费力地弯下腰,大胆伸手去够那双球鞋,不料黑猫扭身朝他狠狠“喵”了一声,肚皮居然是白色的!   随后黑猫从绿化带另一边窜了出去,背上依旧一边搭着一只鞋。   闻雨落跟着直起腰,脑袋差点撞在树枝上。等他绕过挡眼花丛,背鞋的猫已经窜入附近的小巷。   周围聚了很多人,围观断腿的飞车党。   至于闻雨落么,大家其实都没看清楚他,太快了。闻雨落赶紧装成路人甲,背着草草追入小巷。抬头一看,黑猫正站在一堵围墙上,转头看着他。   这段围墙有一人高,灰砖砌的,很有些年头。墙上斑驳地散布着绿苔,有些缝隙甚至冒出了尺来长的蒿草。   黑猫朝闻雨落嘶叫了两声,拖着两只踢里塔拉的鞋子,在围墙上如履平地。跑了一小段,见闻雨落没能追上,扭头再也不屑看他,尾巴高翘,疾跑几步,纵身往下一跳,消失在院内。   闻雨落背着草草追了几步,无奈院墙过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猫消失。   他顺着围墙走了大约三米远,发现老墙上有条小砖缝。趴缝往里看去,里面半人高的野草,猫已经不见踪影。   院子明显很久没人用了,荒草过于茂盛。内里两间平房,外墙剥落,窗门蒙尘,玻璃大多破碎。   闻雨落知道,他正背着草草呢,决不能涉险。但现在不能追,不代表就得放走那只猫,只要用个追踪的小伎俩就成。   只见他扶墙的手貌似不经意地按在墙缝上,食指和中指很有节奏地轻敲墙面。   中指敲两下,食指敲一下,重复敲击。   随着闻雨落的轻轻敲击,墙缝内迅速鼓起一串白色水泡。   闻雨落在水泡上轻弹了一下,水泡无声无息地挨个迸裂,扬起一阵细微的烟雾,淡不可见。微风吹过,水泡和烟雾随即消失无踪。   泡和烟雾都是闻雨落灵力化成。散布以后,整个院落的生物都会沾染他灵力的痕迹,那只猫当然不例外。这个方法,神异界称为滴滴术,属于初级入门水平的追踪技巧。   简单的东西往往最好用,这是闻雨落多年的心得。   这个院子很邪门,幽凉的寒气夹杂着明显的霉味从砖缝中泄露出来。闻雨落的每个神经末梢都清楚地释放着“危险”的信号——他太明白,这里古怪着呢,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 第三章千神葬与司徒漠   草草大概是真哭累了,趴在闻雨落背上一直睡,睡到楼门口都没醒一下。   闻雨落住的是动迁房,90年代末盖的,当时簇新的六层商品房,到现在已经是老楼了。不过恰逢落鸡市主办世界农**动会,当街的老黄瓜楼摊上了改头换面工程,统统刷了绿漆,阳台也换了塑钢窗,于是打外面不那么仔细的看来,这楼还算时新款。   这里的小区当然谈不上什么物业,有什么事情找居委会王大妈。   闻雨落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一点理财意识都没有,手头钱来钱往如流水,恰应了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逝者如斯乎……   解放后他的日子总算还不错,勉强维持了一个不欠债的状况。   闻雨落对房产也没啥讲究,小平房一间,从第一届春晚搬进屋,直住到到香港牵着澳门的小手回祖国。像他这种面容不老的人,十好几年呆在同一个地方,真是懒到家了。   直到有一天,他猛然发现,当年在他腿上撒尿的小屁孩看上去居然比他还老了一大截,于是这才猛然警醒,寻思着搬个家。不料,人走起狗屎运来,猫都挡不住——他住的破地方,居然动迁了!   闻雨落很高兴地背包袱出门旅游,几个月后领回一个半死不活的阿葬,还神奇地攒了点钱,正赶上住新房。   靠街面的楼,一楼是门市房,他抽签抽到三楼,两室一厅,足够足够。   闻雨落背着草草过院门而不入,径直走向自家窗台正下方的店面。   “神仙百货”,阿葬的店,卖香烛纸马神龛神像等“涉神”物事。   当然,这只是个幌子,阿葬的真正职业是神仙殡葬师,简称神葬师。   神葬师从来都是人类担任,而且永远只有一人。上一任神葬师的死亡时刻,就是下一任神葬师诞生的时刻。   每位担任神葬师的人,寿命固定为250年整。   阿葬能活着的时间,还有51年3个月零8天。   阿葬姓千,名字却不记得了,于是大名就成了“千神葬”。   阿葬小广告:你是神仙么?你活不下去了么?欢迎找我千神葬!只此一家,绝对垄断,个性服务,埋你没商量!   然而,200岁的阿葬从来就没机会从事本职工作。   神仙会死么?阿葬其实并不清楚,等待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好大一部分。   为了表达自己坚守岗位的敬业精神,“神仙百货”里永远循环黎天王的白金单曲:。   然而,这些年神不见来,人却来得着实猛!   总说国人没信仰啊没信仰,那怎么拜神的人越来越多?还个个不差钱啊不差钱?   本来是个掩护身份的兼职买卖,生意居然好到阿葬数钱数到手软。   当年阿葬也开过,阿葬郁闷之余,发表了的长篇演讲。   他从讲到——那段时间,家里所有人都得被迫听他冗长到折磨的讲话,只觉得文艺青年已经讲成了2b青年。   闻雨落和草草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还算有地方躲,家里另一个人可就惨了。   司徒漠,租闻雨落房子住的神仙。上班时间是晚上,白天一般都在家。   阿葬演讲,也是一天八小时工作制。   为了安慰阿葬受伤的文艺小心灵,挽救自己饱受折磨的耳朵,司徒漠天天打电话去电台为他点歌。   那阵子,只要晚八点扭开,不一会儿准能听到司徒漠忧郁的东北腔:“喂,主持银吗?你好,俺朋友阿葬的书店倒闭了,俺要为他点一首。”   打了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点同一首歌。于是电台编导不干了,劝他换个歌,司徒漠不答应,切他电话,又不好使——整整一个月,点歌台节目如果不给司徒漠放歌,就压根接不到其他人的电话。   最后闻雨落实在看不下去了,帮阿葬出了个点子,改卖神仙百货,还投了5万块钱当本金。阿葬终于不发表文化演讲了,司徒漠也就不点歌了。   但是点歌事件余波荡漾。   虽然没有点歌霸王折腾了,电台编导、主持人仍然心有余悸,主动把这歌设成了节目片尾歌,天天向“书店倒闭的听众阿葬”致敬。   于是,在那个电台还挺红火的年代,“阿葬”成了落鸡市的名人。   于是,总有的哥听见他的名字惊诧地问:“难道你就是那个书店倒闭的阿葬?”   阿葬腹语:司徒漠你个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   来而不往,就是非礼,就是耍流氓!阿葬是个实诚人,性向绝对正常,绝不屑于非礼司徒漠这样的烂男人!因此每月初一,司徒漠发工资的那天,阿葬都搬个凳子坐在店门口,仰面朝老天,用**语大声哀叹:“关帝老爷佛祖观音妈祖娘娘,阿葬可不可以少赚点哦?数钱好累好累的耶……”   于是司徒漠二话不说,甩开瘪瘪的工资袋,横眉怒目扑上去掐他脖子。   今天就是司徒漠发工资的日子。   不同于闻雨落,司徒漠是正儿八经的上岗神仙。   现今神仙们的日子,可不像传说的那么光鲜。好歹司徒漠律属“神异事务调查科”(简称异事科),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但每月工资那个少啊,少得闻雨落这个打工的都不忍瞧。   3000年前发多少,现在还是发多少,完全不计通货膨胀的因素!   唉,现今这世道不古啊!神仙完全跟不上形势!   科技发展了,人类的力量暴涨了,神仙的法力却萎缩了。所谓虎落平阳被人欺,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法力的神仙只有被欺负的份!   用司徒漠的话来说:神仙也是弱势群体!   你看那天上大小飞机胡乱窜不说,一大群卫星挤在轨道上虎视眈眈,于是天庭一干神仙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天界只剩云层覆盖的一小块,天宫也塌得只剩几间破殿,打雷下雨都得忍着。没办法,谁敢让人类发现自己?被发现了还不得被抓去插管子做解剖?   于是各路神仙纷纷下凡,住进人类世界。   玉帝老爷控制不住局面,但还在天上死撑,没曾想不两天就被a380的大翅膀划破了脸,几十亿年没见血的玉帝看到红色液体便晕死过去,四大天王赶紧把他抬下界。王母娘娘也就大着胆子晒了一次衣服,结果被当成ufo,蓝天背景下的碎花大裤衩照片拍得那民都在看。娘娘羞愤难当,一头跳下诛仙台,至今下落不明!   天庭系统崩解,妖魔鬼怪们逮着机会就兴风作浪,下凡的神仙也蠢蠢欲动。于是有法力的神仙对人类犯罪,没法力的神仙被人类犯罪。各种涉神的刑事犯罪、民事纠纷层出不穷,搞得人类高层领导一个头两个大——有神仙妖怪这事还不能张扬,张扬不就乱套了?乱套了怎么搞安定团结?   于是,据说,人神双方首脑终于在某个地下室实现了历史性的会面,并且通过谈判达成协议:一些法力尚高的神仙被推举出来,组成神异事务调查科,就挂靠在国安局名头底下,专门打击涉神犯罪。   但是,神仙们的法力还在不断丧失。   前两年还算好,异事局有法力的神仙还挺多,现如今,因为法力不够辞退的神仙就有十之四五,剩下的调查员平日有多忙,简直无法想像!   然而最不堪的不是忙,而是忙一天只能赚到五毛钱,还要看人类上级脸色,这日子,多正直善良的神仙也要抓狂!   更何况,司徒漠跟“正直善良”丝毫搭不上边。   司徒漠,消极怠工,积极领钱。   ; 第四章家常架   闻雨落走进店门,抬眼就看到中堂镇店的黄杨木雕关帝爷,雕工绝技,行云流水,威武潇洒,大刀朝天举,刀尖上挑着一个巴掌大的旧红布袋,布袋半满,沉甸甸的。   那就是司徒漠的工资袋。   据说这是他们的老规矩新唱——新时代的神仙不发铜钱了,改发钢镚,还只发五毛的。   闻雨落顺手抄起一束藏香,费劲巴拉地够下那个廉价布袋,里面就是司徒漠上交的房租了,每月15块。   闻雨落扔下香,径直穿过走道,推开后门。   他们这楼的普通店面,后门里不过一个洗手间,一个小仓库。   但这里不同,这可是“神仙百货”,闻雨落内装。   后门推开,是个小门关。   长一米五,宽一米五,高三米的方形空间。顶棚是朱红色的木格子,扎眼的金色日光透过木格子照下来,真是一览无遗亮堂堂。   闻雨落叹口气,伸手捞过墙角垂落的灯绳,拉一下,咔哒一声。   耀眼的日光逐渐暗淡下去,短暂的黄昏过后,银色月光洒落满室清辉,木格子也变成了天空的深蓝色,而且若有若无地闪烁着星光。   闻雨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门关四面都是门。   身后的门,自然不用说,是店面后门。   左手边是欧式风格白底描金对开门,装饰着彩色玻璃和复杂的雕花,门面上花体字母不知道写的什么,字母下面嵌着心形不锈钢铁牌,贴牌上镌刻着闻草草的字迹:漠叔叔。   右手边是深色实木直框门。平直四方,一点曲线和花哨都没有,上面一块巴掌型黄铜牌,上面镌刻着:阿葬哥哥。“哥哥”两个字被毛笔打了个大黑叉,旁边门板上颜体楷书斗大的两个字:叔叔。   正对面则是市场上卖的普通黑色防盗铁门,门镜下,铁丝缠绕并焊接成型的立体字:雨爸爸+草草。   闻雨落仿佛能听到右边屋内传来熟悉的打斗声,决定不干涉里面的内政。   扭开防盗门,正对一条粉白墙的过道,左右各一个房间。过道尽头是个小客厅。   闻雨落轻拍背上的女儿:“草草啊,醒醒啊,咱可到家啦。”   草草继续呼呼地睡,这种情况不常见,通常她都是一回家就精神百倍钻车库。   闻雨落也不勉强叫醒她,倒是墙角的地精听见主人的声音,簌簌地一长串溜出来,围着他的脚转圈。   单个地精也就拳头大,刺猬似的,但是绒毛很软,近乎透明色,吸饱灰以后就变成黑色了。   不同于阿葬家,闻雨落这里干净,地精通常是白色。   看见草草睡着,大群地精立刻排好队,组成椭圆小毯一条,一起一伏地泛着波浪纹。   闻雨落把草草放在小毯上,小毯立刻开始向前滚动,托着草草进入房间。靠近床铺的地方,小毯四周挤出八条腿,都是地精一个咬一个组成的。小毯的腿越伸越长,看上去像趴在地上的大蜘蛛,草草就躺在蜘蛛背上。   这时蜘蛛头部有一个地精喊起号子来:呼——哧哧!呼——哧哧!   随着号子,蜘蛛的八条腿一齐使劲,支撑小毯离开地面向上升。地精们支的架子晃晃悠悠的,看着特悬乎,但竟也没塌下来。   等到小毯与床铺平齐的时候,那只喊号子的地精簌簌地爬到草草的鼻梁上,胖滚滚的身体筛糠似的一阵胡蹭,长茸毛骚到草草的鼻孔。   草草张嘴一个大喷嚏,身体也随着喷嚏一个剧烈的抽搐。   等的就是这时候!   草草身下的地精们“唧——”一声,统一出脚朝她踹去。草草被踹翻了身,正好趴在床上。   大蜘蛛随即解体,四散成满地小毛球。两对地精还帮草草盖好薄被。   喊号子的地精在地上登登登跳三下,地精们立即以它为首组合成长蛇阵,咕噜噜一串溜了出去。   厨房里,它们寻到主人,他已经在做晚饭了。   地精们飞速组合成半人高的直立“v”字,绒毛统一挥动,那个“v”字便闪烁出银色的光泽。   闻雨落点头道:“谢谢你们啦。”他挥了一下手里的葱,“今晚吃煎饼卷大葱。”   “v”字瞬间坍塌,银色光泽不见了,地精们一片惊恐的死灰色,组合成骷髅头的形状。   闻雨落不禁笑出声来:“那你们想吃什么?”   骷髅头稍稍变了形状,一只水果朝闻雨落晃啊晃。   “苹果?”   “苏苏!”地精们发出赞同的声音。那只组合苹果的一侧,随即还有两只地精脱离组合跳下地,那个苹果于是缺了个口子。   咬了一口的苹果,再明白不过了!   ——闻雨落家的地精,偶像是乔布斯。   就在闻家地精怀念偶像的时候,阿葬这边刚结束战斗。家什摆设照例东倒西歪,结实的混个二级伤残,易碎的留不下全尸。书柜门掉下半边,液晶电视倒扣在地上,各种碎屑满地撒,跳芭蕾的都插不下脚。   两个刚打完架的大男人,狗一样一边一条瘫在客厅沙发上喘气儿。   南边的司徒漠,长眉凤目不堪看,玉山倾倒再难扶。一身簇新的淡青色古装长袍,左边袖子扯破一块,露出半个膀子。束发的头冠早已不见踪影,一段塑料绳随意将长发绑在脑后——真真魏晋风度,名士风流。   只见他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又皱起眉,伸手往屁股底下的沙发破洞里掏摸了半晌,猛地揪出半根羊肉串的竹签。   看上面沾灰的油渍,不是一天两天的存货了。   司徒漠立即厌恶地弹开签子,“波”地一声朝阿葬射去。   阿葬大开大阖地捞过一个可乐瓶,就手一抡,竹签弹开,瓶子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司徒漠抬腿踹他一脚。   阿葬蹬回去。   但最终,两人还是不动弹了。   每月一次的大战于是平局告终,屋里重归平静。   半晌,墙角响起一阵簌簌声。一只地精悄悄地溜出来,在阿葬的脚边探头探脑。   阿葬家的地精,和主人的麦色皮肤一样,走阳光动感路线,永远保持乌漆麻黑。   只见它大着胆子地爬上阿葬的脚背,扭动屁股挠他脚脖子。阿葬只觉得痒痒,但连脚趾头都懒得动。地精见阿葬不动,小眼睛眨巴眨巴,闪烁出激动的亮光。   “呼哧哧!”它跳下阿葬的脚背,朝墙角呼唤起来。   一大群乌溜溜的地精立刻潮水一般从墙角涌出,自发分成三个集团军,左中右三路打扫战场,各种灰尘碎屑吃得倍儿香甜。   司徒漠揉肚子哼哼:“我饿了!”   阿葬挠挠平头短寸:“几点了?”   一群地精正在两人前方抬电视,听主人一问,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朝他们组合成“6:05”的电子表数字。   被抬了半尺高的电视又掉回地面,还不知道砸在什么上面,只听见“咔哒”一声,有什么碎了。   地精们立即心虚地飞速溜回去,组成一道栏杆,掩饰地挡住电视。   好在阿葬也不在乎。   这时,客厅侧门开了,一队白色地精秩序井然地溜进来。   司徒漠看见白色地精,精神一振,爬坐起来问到:“今晚吃什么啊?”   白色地精迅速在地面围成一个圆饼,七八个黑地精组成棍状直立在白色圆饼旁边。又上来一个黑地精朝面饼中央喷一口灰,黑棍子随即倒在抹灰的白饼上,圆饼两边卷卷卷,卷成一个筒状。   司徒漠疑惑地:“老北京鸡肉卷?”   阿葬却已经蹦起来朝侧门跑去,山东话大声欢呼:“煎饼卷大葱!”   “啊……”司徒漠哀嚎着倒回沙发去,马拉之死的标准姿势,眼角还滑下一滴哀戚的泪:“这地方,住不得了!”   黑白两色地精们配合他组成心形,又从中间裂成两半。   沙发背后传来闻雨落淡定的声音:“也有糯米饭卷油条,假如晚上你跟我们去打猎的话。”   “打猎?”司徒漠一骨碌爬起来,及腰长发像狗尾巴一样摆动,“有情况?”   闻雨落面色凝重:“我要找一只背鞋的猫。”   ; 第五章沉睡不醒   草草晚饭的时候还是很蔫巴,默不吱声地啃完小半个糯米饭团就缩回房间去了,闻雨落望着草草的背影好一阵内疚。   草草难过是因为搬家,搬家是因为爸爸调动,调动是因为爸爸总不老,总不老是因为爸爸候补神仙,候补神仙是因为爸爸做了好事——所以,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年纪轻轻的就去扶老奶奶。   唐朝天宝年间,扶被马车撞的老奶奶,死了以后也就混个土地,还候补千年。   现在呢?天庭红头文件里明写着:扶各类机动车撞到的老人,死后即为城隍爷。   官方解释:世易时移,做好事的代价不同,补偿就不同。   闻雨落鼻子发酸:问世间命为何物?不过是麻将牌好永不胡!   “喂喂!你忧郁完了没有?”饭桌另一头,阿葬叼着煎饼卷,含混不清地打断闻雨落的反思。   司徒漠憎恶地把糯米饭团里的油条抽出来丢一边,又小心揪出没沾上酱的白米饭放嘴里,味同嚼蜡:“那猫是怎么回事?”   闻雨落坐回桌边,把白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音障?”   “黑猫?”   那两个进食的男人拍桌子激动,却没人把最惊险刺激的追飞车党当回事。   “不会吧?”阿葬鄙视地嗤他,“就算飞天难为你,怎么那只猫你都跟不住?”   闻雨落的老脸有些挂不住,辩解道:“我背着草草呢!草草一直睡,我能扔下她?”。   司徒漠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皱眉:“怎么回事?草草怎么睡着?平时不是放学最开心,终于能回家鼓捣她的机器朋友了?”   闻雨落把白天去办转学手续的事解释了一遍。不料司徒漠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你是说,草草白天都睡昏昏的,基本没醒?”   “对啊!”   “晚上饭也没咋吃!”阿葬看草草的饭碗,剩大半碗饭。   “就吃了两口饭,然后又睡去了?”司徒漠撇下饭团站起来。   “啊,对啊!”   “最好不要啊……草草!中奖也没这么个中法吧……”司徒漠两步跨过饭厅,猛敲草草的房门,“草丫头,漠叔叔进来了啊!”话没说完呢,扭开房门就进去了。   千神葬不明所以,但凑热闹的本能驱使他在后面紧跟,手里也没舍得放下葱。   闻雨落看着草草的房门口,坐在原处有些愣,只听到里面司徒漠越来越大声地喊:“草丫头,草草!你醒醒!快醒醒!”   闻雨落不自禁的着慌,心都不知道沉进哪海沟里去了,想跟过去却被椅子绊了腿。等他走到草草房间的时候,只见司徒漠怀里横抱着草草,猛晃也不醒。   “她……她咋了?”闻雨落的脸色纸一样白。   “睡着了。”司徒漠不死心地继续晃她。   “这不废话吗?本来就哭困了!”闻雨落看着心疼又火大,动作也利索起来,一把抢过草草放回床上。   “草丫头,睁眼!看看阿葬叔叔!”千神葬凑过去轻拍她的脸,草草也不动。   “草草!爸爸叫你呢!不许装睡!”闻雨落的声音都有些严厉了,可草草眼皮都不睁。   “陷入沉睡,醒不过来。”闻雨落身后的司徒漠声音有点飘,“这个月已经有三起案例,两个小学生,一个初中生。突然白天特别爱睡,睡到早上就再也没醒过。孩子迅速消瘦,第一个出现症状的是小学四年级学生,昨天抢救无效……死亡。”   闻雨落给草草拉被子的手停凝固在半空。阿葬赶紧上前接过被子,给草草盖好。   “她……她刚才还吃饭呢,还跟我说话呢!”   “我没警觉啊!都怪我!”司徒漠恼恨自己的迟钝。   谁愿意往自己孩子身上想这种事?闻雨落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想法。   阿葬问道:“你们异事科的案子?”   司徒漠:“不是,孩子爱睡而已,谁会报案?开始家长都以为是生病,昨天出人命了警察才介入调查的。”   “那你咋知道?”   这是个蠢问题!司徒漠白了问的阿葬一眼,也不说话。   那表情,多傻的人都明白了。   阿葬用力呸他:花花公子!连人民女警察都不放过!   司徒漠脸皮死厚,对阿葬的鄙夷视而不见:“他们问了不少家长老师学生。其中有个孩子说晚上有一会儿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突然一声猫叫,他又能听到声音了——当然,这一段警察们当成了笑料。”   闻雨落愣愣地接话:“这……倒是他们的风格。”   阿葬耸肩:“人类!”   司徒漠望着草草:“怎么也是死人的怪事,还是孩子,我今天报了科里备案的,现在——我们自己来!”   时间不等人,异事科那么几个调查员,一套程序走下来,一星期就没了。   闻雨落坐在床边望着草草,脸色黯淡得可怕。呆坐着好一会儿,终于说了声:“你们俩先出去,我——呆会儿……。”   司徒漠和阿葬出来客厅,简单分析了一下各种可能性。   按照闻雨落所说的空间波动和音障的情况,他遇到的是类似结界的空间,但是结界不可能出现音障。学校那个地方吵得要死,怎么可能有音障?   这个世界,唯一能制造音障结界的人,是地藏菩萨。   “障壁之内,八音俱丧,魑魅魍魉,无处可藏!”那是威力巨大的杀招。   地藏菩萨与闻雨落曾有过一面之缘,不可能是敌人。菩萨仁慈宽厚,更不可能伤害孩子。   因此闻雨落遇到的,绝非结界。   但那个少年,却的确做出了超自然的行为。那种飞翔,现今普通神仙都很难做到——他究竟是谁?他和草草的昏睡有什么联系?   那个暂时失去听觉的孩子,是否也遭遇了闻雨落说的音障?   而那只背鞋的猫,显然绝非普通动物,而且是两个当事人共同提到的线索。既然闻雨落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个院子的古怪,那么先从猫消失的院落下手是最合逻辑的选择!   况且滴滴术过了三个时辰就会失灵,他们剩的时间可不多了。   两人正合计着,闻雨落从草草房间出来了,脸色挺糟糕。   阿葬和司徒漠对视了一眼——雨哥这下打击惨了。   闻雨落是怎样的人?他是天砸下来也会摸鼻子笑着说:“哎呀,我真好,比你高1厘米”的人。   司徒漠知道这个男人经历了太多,看得比什么都开!   阿葬岁数小,久远的往事也知道得不多。但闻雨落平日笑眯眯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了,突然惨痛起来还真让人紧张!   闻雨落看了他们俩一眼,扒扒头发,像是扒拉掉多不好感觉:“看来我们想得差不多。”   阿葬用力点头:“夜探荒宅。”   司徒漠道:“草草得有人看着。”言下之意:雨哥你这状态哥们担心,一只猫还是让我和阿葬来吧!   闻雨落道:“那没事。”转身穿过客厅,拉开阳台门。   阳台异常宽敞,足有一丈见方,平整的土地。   一颗老树,一口深井,别无他物。   老树名为解语树,枝干苍老,绿叶繁茂。见是闻雨落来,殷勤地抖动枝条,绿叶纷纷,随风飞舞,落在地面随即化成袅袅的绿色烟雾。   闻雨落抬高手臂,朝老树伸出手掌:“解语啊,给我个寄语枝。”   解语树一阵娑娑地激动。一根枝条朝闻雨落伸来,绿叶中冒出数个花蕾,旋即绽放出洁白的单瓣花朵。   花开后,枝条自动断落在闻雨落手中。只见他手举花枝走近井边,嘴里对着花朵念念有词:“虫虫啊,老婆!咱闺女出事了……你别等探亲假了,快回来吧,我和草草都想你的啊……”   白花猛哆嗦两下,变成大红色。   闻雨落又对着井口唤一声:“寒水姬在不?”   深井内开始传出汩汩的水声,井口冒出大量寒气。顷刻间,黝黑的寒冰水急速旋转着涌出井口,如同水龙一般。水龙表层的汹涌水花不断褪去,最后竟然化成纤细的女体模样,飘飘然悬浮在井台上方。   海带似的黑色长发,瀑布一般往下着淌水,脸上扣一张惨白面具,面具底下不住地黑水涌动,面具也就随着水波上下起伏。一双幽蓝的美目在面具后面好奇地打量井外的世界。   闻雨落问:“来的是哪个姬?”   面具翻了个白眼,微微鞠躬道:“丁卯也,听候尊驾差遣。”   闻雨落递给她红花树枝:“给我家虫娘的寄语,丁卯姬,拜托你快点!”   丁姬一把抓过寄语枝,有点恼地说了句:“您可别再鸡呀鸡的了!都说过多少遍了!”说完人形翻卷,水龙倒旋,眨眼间寒水已将花枝带入井中。   门口司徒漠按太阳穴道:“连地府的嫂子都要惊动?”   闻雨落看着井内的寒水涟漪,说道:“死了的那个学生,她可以找到。”   阿葬在司徒漠身后蚊蚋小声道:“其实是闺女出事了,就特想老婆。”   司徒漠面不改色不吱声。手在背后握拳,向上伸出大拇指。   ——哥们,偶尔你还是很真理的!   那边闻雨落狐疑地望过来,司徒漠赶紧松开捣鬼的手,主动地上前道:“荒宅那边有你们,我查那个听到音障和猫叫的孩子,还有其他三个孩子,看能有什么线索,警察局和异事处都好办事。”   闻雨落点头不语。   阿葬问道:“草草呢?我们走了她谁照看?”   闻雨落低头说:“我留了分身。”说完打头出门去了。   阿葬三步并两步跟上:“我也是半个人,我们凑一起就是一个了。”   司徒漠怔在原处,喃喃道:“阿葬你个没心没肺的,你是灵体被封印了没办法。他那是强行把自己的灵体和肉体分离……雨哥你真是急病乱投医!”; 第六章夜探荒宅   夜凉如水,白天的熏风暖意仿佛是个遥远的梦境。   10点多钟的小街已不见人影,路灯昏黄,更显小巷幽深。那座院落泄露的寒意,隔老远阿葬就感受到了,浑身不舒服。   “离家这么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阿葬边走边嘟囔。   “以前这里不过是普通宅子。”闻雨落走到院墙的裂缝处,按住墙面便能感受到院内的蠢蠢欲动。他朝阿葬点点头。   ——那猫,还在里面!   于是二人没着急进院子,而是分头朝相反方向沿墙根走开,如同散步的行人一般。   隔三步,摸一下围墙,留下朱砂般红色的指印,像是一个个小逗号。   就像扎篱笆要打桩一样,他们的每个指印都是一个“封”字印的印钉。   今晚闻雨落的灵体留下看护草草,力量打了折扣,人类术士的印法便成了理智的选择。   这个院落不大,没两分钟,两人便在院子生锈的大铁门前会合。   “靠!四周都是街,小得可怜啊!”阿葬边说边打量铁门。   那是单扇的老式铁门,两米多高,门下有滚轮一个,门顶焊着朝天的几个箭头,其中两个还扭弯了,箭头朝下指去。   阿葬伸手摸了一下门,锈得掉渣。   闻雨落在门口四周逡巡了一圈,没什么其他异样,只有铁门右边的砖墙上挂着一尺见方的白木牌一面,手电照上去,上面漆已掉了近半,依稀几个黑色汉字还可辨认:落鸡市第三印刷厂。   这里居然是印刷厂的地方?仓库么?   “这破地方能出什么幺蛾子?”阿葬不待闻雨落发话,径自抬脚在铁门把手上点了一下,纵身往上一窜,手已经能揪住铁门顶上的箭头了,胳膊一使劲,整个人像风车一样抡起来,近乎炫技地在夜空中倒立翻转一圈,轻巧地落在铁门内。   这么大动作,生锈的铁门居然都只是轻微响了一下,落地更是寂然无声。   但闻雨落皱眉摇头。   铁门外,他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指交叉握在一起,双手结成“封”字印,安静地贴向铁门中央。   手印接触到铁门的地方随即散发出白色冷光,以手印为圆心,白色光圈不断扩大,八条极细的红火射线一头连接手印,一头连接光圈,朝八方扩散。红火线轻易熔化了铁门表层,迸落些许火花。   银色光圈扩散很快,接触到铁门边缘的地方随即止住,并且沿边缘变形,最后银色光圈变成了四方形,并且完全与铁门边缘重合,渗入铁门中再也不见。八条火线随之与手印断开,在铁门上下左右四条边线的中点和四角扭结成团,八个点不停旋转,形成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卦象。   闻雨落轻喝一声:“成印!”   铁门上的卦象随即“波”地一声闷响,铁花四面溅落,如同八朵焊花同时绽放。但这花朵的绽开只维持了一秒钟,紧接着红光熄灭,卦象烙入铁门边角,细不可见。   卦象隐没的同时,院墙上像红色逗号的印钉也随即渗入墙体内。   印封生门,除了死物,这院里什么也逃不出去。   他轻巧地跃上院墙往下扫视。但今天是月光欠奉的日子,纵然是目力极佳的他,也难看清院子的每个细节。   铁门在南,两间平房靠东北角。铁门后一条砖石甬道蜿蜒曲折,看上去通向房门口。院子的其他地方,全是茂密的野草,甬道两侧尤其茂盛。高大如阿葬,在甬道上走也只能露出脑袋肩膀。   闻雨落白天往里看的裂缝,位于西北角。   闻雨落悄无声息地跳落在阿葬背后,寒气立即从四面八方侵上身来。院子里的温度,估计比门外要低至少五度。   一阵夜风扫过,走在前面的阿葬明显打了个寒战,于是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闻雨落结了“封”字印,等于是瓮中来捉鳖,因此阿葬没啥忌惮。但这个地方,还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就好比半睡半醒之间听到蚊子在耳边嗡嗡一样——打吧,不想睁眼不知道方向;不打吧,又吵又怕咬,反而睡不着。   阿葬有些气躁,加上两边的野草实在茂密,半人多高的蒿草上又爬了一层叶柄密生倒钩的拉拉秧。于是阿葬的棉t恤成了牺牲品,没走十步连衣服带皮都划破了。   阿葬一时恼怒,大喝一声“分水法!”双掌朝两边大力推去。   这招是分江裂海的大手笔,只听得“啪”地一声闷响,野草丁点抵抗也不曾有,非常干脆地朝两边伏倒,平整得像是被熨斗熨过一般。   这下清爽啦!阿葬叉腰抬头,长舒一口气。   闻雨落上前削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摩西啊?分红海啊?”   阿葬知道自己干了用屠龙刀拍黄瓜的勾当,捂着脑袋嘿嘿笑:“反正它也跑不了嘛!”。   闻雨落摇头叹息:两百岁,终究太年轻……   “咯咯咯咯……”突然一阵笑声从平房内传出,还是小男孩的声音。   甬道上的两人面色一紧。   深夜荒宅,哪来的小孩?闻雨落养过娃的人,立刻分辩出来,是十来岁的孩子。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分头朝两间屋子纵身长跃。   阿葬直接踹开东屋的破窗户跳了进去,人还没落地,手结火印已打在天花板上。一声爆响,一团金色火焰在天花板上熊熊燃烧,屋内立刻温暖明亮。   闻雨落没那么野蛮,手刀划断西屋的大锁头,推门而入。一束蓝光从食指上升起,碰到顶棚散开,洒落满屋星辉。   两间屋子由一个漆成蓝色的小门连通,门口虚掩。透过门缝一线,阿葬能隐约看到闻雨落走动的身影。   阿葬打量四周,八米见方的房子,水泥地面白色粉墙。屋内空荡荡的,只有北边靠窗放着一台大机床,看上去是老式的大型印刷机。   印刷机下空无一物,只有靠小门的一侧墙角有几摞废纸,塑料绳捆着,底下渗出潢色的水渍。纸堆周围零七八碎地散落着一些发霉的杂志书籍。阿葬的目光大致扫了一下,杂志不外之类。书多是漫画盗版,只一眼阿葬就看到了大草帽路飞和鸣人。   这个房间,别说孩子,老鼠都藏不了一只。   不是这里,那就是隔壁!   阿葬转身走向蓝色小门,拉开门。   闻雨落却不在隔壁。   还是八米见方的空屋子,天花板上烧着一团火,北面靠窗一台印刷机,旁边墙角一个废纸堆。   这个房间和西屋几乎一样,居然也有个通向隔壁的小屋,不过门是绿色的。   “邪门了啊!”阿葬按手指按得啪啪响,嘿嘿笑道:“这回还有点意思!”   他三步并两步拉开绿色房门,隔壁居然还是一个模样:烧火的天花板、印刷机、书堆。   不同的是,小房门是红色的。   阿葬这次没有再走进隔壁房间,反而倒退回来,再次打开蓝色房门——   隔壁的房间不再是阿葬刚进来的那间,南面破窗不见了,大门不见了,对面一个小房门,是潢色的。   “草泥马!跟本大爷玩这种娘娘腔的勾当!”阿葬三步走进房间,伸手从屋顶引下一个火团朝潢色的木门打去,顷刻间,整片门被烧穿,烈焰朝四周蔓延,烧成了一个火圈。   就在那片潢色的门快要烧跨的时候,阿葬背后“砰”地一声爆响,转头一看,蓝色房门也烧了起来。这下屋内三面都是火,温度迅速攀升,不一会儿,阿葬额头就开始冒汗了。   他可不像司徒漠早已脱胎换骨,他可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不想变成烤人干,就得收起他自己放的火。千神葬手结空印,大喝道:“火来!”   屋顶的火迅速缩小变暗,凝成乒乓球大的冷光球,落入他的手印中央,旋即熄灭。   然而,就在光球熄灭的同时,屋顶又呼啦一声大片火起,这次可不是有节制的一团了,火焰像蚊香一样螺旋形一圈一圈烧开,霎时烧满整个天花板。   两边的门都烧成了火圈,阿葬透过火圈望去,隔壁房间也烧成了火海,对面的门变成一个火圈,再隔壁的门,还是火圈!   圈圈相套,意味着无限延伸的空间,如同两面镜子平行放置以后,镜中影像可以延伸至无穷。在这里跑,跑到死也跑不到头!   阿葬的身上已经开始冒烟,皮肤感受着烈焰烘烤的疼痛。吸进的空气都是炽热的,整个肺部像是要烧着一样。   这下再怠慢就是死人了!没活到250岁就嗝屁的神葬师,他就是第一个!这人他可丢不起!   千神葬再结手印,喝道:“水起!”   一道水线从他手印中央升起,细得像小孩撒尿。   水花刚升上半空,就化成了蒸汽。   这下千神葬才知道,这里就是他妈的一个大陷阱!他自己深陷火窟,那闻雨落呢?是不是也着了道了?   二百年来,千神葬也算遇险无数。他预测过n种死法,但是从没想过要烤全羊般香喷喷地死去。   千神葬心头不禁委屈:“奶奶的,这就死了?还没找过女朋友呢!”   熊熊火光中,千神葬被逼到了墙角,脚下传来绵软的触感——那废纸堆还在流水呢!   突然,他心头一动,蹲下捞过一本漫画书就手一瞅。   ——哪里是海贼王和火影忍者?这书明明是!   “咯咯咯咯……”小男孩的笑声从屋外传来,这次声音更清脆稚嫩。   阿葬忍住皮肤烧灼的疼痛,翻开那本漫画书。   灰太狼在朝他瞪眼睛,还朝他伸出了短胖的小爪子,朝他勾了勾。   抓住这伸出的手吗?还是去它的?   ——生活说穿了,不过是个选择。   ; 第七章虚构空间   闻雨落站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看着屋内一堆挨一堆的杂物。   木桌子木椅子,交叉堆叠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腿;曲面电脑屏,主机壳子烂键盘,有台式386也有液晶笔记本;粗细不同颜色不一的各种电线纠缠一处,就像盘丝洞的平方;没了头的毛熊,只有头的芭比,瘪足球断杠铃散麻将,破书包秃笔头作业纸——都是家常旧货,全部残破到底。   简单目测一下,这间屋子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个好解释,闻雨落他们的家也不是那栋旧楼能装下的。   控制空间的大小和位移,这是闻雨落的看家本领。   杂物堆那头,传来隐约两声猫叫,又是几声孩子笑。   闻雨落挑了下眉,不仅不着急翻过去找,反而盘腿贴着门坐了下来,而且手结空印收回了照明的蓝光。   满屋星光熄灭,屋子恢复了刚才的漆黑一片。   空气十分憋闷,浓重的霉味混杂着电子器件特有的味道。只有掉了玻璃的小窗口能送进一丝风来,也是阴气十足。   这里呆着,可不是一件什么舒心的事。   但闻雨落眼观鼻,鼻观心,只顾闭眼打坐。他的呼吸规律悠长,气息怡然平静,仿佛置身于自家蒲团之上,外物概不能近。   他这个样子,看来能一直坐到天亮。   ——唉,哥都寂寞两千年了,还怕这个?   猫还在叫,孩子还在笑,但闻雨落就是动也不动。   杂物堆里开始窸窸窣窣地蠢动不停,仿佛一个团的耗子在开春节晚会。天花板上传来蝙蝠的吱吱叫声,隔壁还不时传来两声千神葬的惨叫。   闻雨落眉头微皱,但随即舒展开来,依旧纹丝不动。   四处或远或近的各种嘈杂声越来越大,汇集到一处有如海啸般轰鸣着。仿佛有一面巨大的水墙朝闻雨落压来,下一秒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但闻雨落只是打坐。   轰鸣声从远处逼近,就在他的头顶炸响,但那水墙却迟迟没有压下来,那股冲击的力量突然戛然而止,屋内顿时一片悄不闻声的静默。   仿佛海啸只是播放的dvd片子,虽然势力万钧地冲杀过来,却突破不了屏幕,于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闻雨落心如明镜:来了!   散落满屋的电脑屏,这时左一个右一个地亮了起来,全部都是一片雪花点,嘶嘶地响。   闻雨落这才张开双目,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大小小歪七扭八的雪花屏。   雪花屏哧哧了一阵,屏幕中央出现跳动的横线,一条变两条,再变成好几条。横线边抖边变宽,仿佛有人在调校频道。   突然,各个屏幕出现了清晰的影像。   黑白的,彩色的,曲面的,直角的,显像管的,液晶的……各种屏幕播出各式各样的电视节目。   闻雨落左手边的黑白屏上陈晓旭正在葬花,右手边彩色的汤姆猫追着小老鼠;李小龙在头顶挥动双节棍,杜十娘在脚边跳江;新闻联播压着csi纽约,非诚勿扰靠着动物世界……   每个屏幕的影像也不是固定的,隔几秒钟还会变,就像有个疯子在拼命调台。   上一秒还是卓别林呢,眨眼就脑白金了。   堆成山的破烂杂物,令人错乱的混杂影像,看一会就会让人头晕脑胀。   但没有声音,仿佛所有节目都是默片。   闻雨落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在一片晃动的屏幕上扫视,心中不禁有些凛然。   按常理而论,在这个与人类世界交织的神异界中,上至神官仙人,下至妖魔鬼怪,由于生存空间倍受挤压,因此无不对人类科技有着本能的抵触。至于各种科技生活产品,他们能够使用,最多有些改装,却无法操纵到为所欲为的地步。   举个简单的例子:太上老君能打没电池的手机,却不能欠中国移动的话费;元始天尊的轿车可以少个轱辘照样跑,但不能嫌油价银账户,观音菩萨也刷不了信用卡;登录时不更新软件,托塔天王也聊不了qq。   在这个神仙法力消亡的混账年代里,玉帝爷能变出金茂大厦,却鼓捣不出一台286——他懂什么叫芯片cpu?财神爷能用金砖银砖唬人,却变不出一张钞票,——他哪懂人民币的防伪印刷技术?   因此,看这小屋之内隐藏大空间的做法,是神异世界的力量无疑。但这力量又能同时控制这么多废旧科技产品,真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孩子的笑声,这次就在闻雨落身边。   闻雨落屏息凝神,一片杂乱的屏幕中,迅速锁定了左前方两米远的一个14寸黑白屏。屏幕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个七八岁孩子快乐的笑脸。   那是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有点婴儿肥,干净白皙,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生活很好的孩子。   “咯咯咯咯……”闻雨落的右手边突然又响起一阵笑声,闻雨落扭头看去,右边侧翻的一台液晶屏,长辫子小姑娘笑得特别开心,大概也就五六岁。   又是此起彼伏的笑声,各个屏幕的电视节目不见了,替换成大大小小的孩子。   一律的笑脸,正的倒的歪的侧的……   整个屋子至少有上千块屏幕,每个屏幕里都有一个孩子冲着闻雨落开心的笑。   平日里看孩子笑都是令人高兴的,可是在这个黑漆漆的诡异房间里,这么多孩子一起笑,让人怎么也产生不了愉悦的感觉。   闻雨落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笔记本屏幕。笔记本的主机键盘已经和屏幕分离,只剩一根脆弱的电线连着。闻雨落一把扯断电线,把剩下的半边撇在一旁。液晶屏上都是泥灰,右上角还缺了一块——这样的破烂货,居然屏幕照常显示!   一个婴儿正冲他咯咯地笑,分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闻雨落慢慢用袖子擦去屏上的灰尘,那个笑着的孩子显得更清晰了。闻雨落小心地把它放在一个电脑主机箱上,直起腰,声音并不很高地说道:“你也跑不掉,搞这个花哨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所有的孩子顷刻间全都消失,屏幕变成空白。   几秒钟后,各个屏幕又开始播放乱七八糟的各类电视节目。   “没得玩了?”闻雨落脚尖勾起一个根凳子腿,在手里掂量两下,突然猛地朝左边的一台老式电视机砸去。闻雨落可没省劲儿,凳子腿势大力沉,速度快得惊人,居然将电视机扎了个对穿。   他选择这台电视是有理由的。   其他的屏幕播放的都是电视,只有这台老掉牙的黑白电视机是另类,它播放的是闭路摄像头的录像:一条长长的走廊,许多孩子在走廊里走动跳跃。   这段录像不时闪屏,画质很差。但闻雨落能辨认出来,这是哪个小学教学楼的监控录像。   这里不出幺蛾子,什么地方出?   果然,就在凳子腿扎进电视的一刹那,只听见“喵!”的一声的惨叫,一个黑影从电视背后窜出,在杂物堆上疾速穿行躲闪。   屋内的光线也不过是各个屏幕,闪烁的荧光使黑影的辨识度更低。但那个黑影还是让闻雨落一眼就辨认出来——就是那只猫!   既然盯住了,就不会让它逃掉,何况它身上还带着滴滴术的残留灵气。   闻雨落轻点脚尖,提起轻纵,紧跟着黑猫在杂物堆上穿行跳跃。由于他的灵体已经分离,虽然肉身也足够灵敏和疾速,但终究强不过黑猫太多,只能耐心地跟在后面。   咬住不放就是胜利!   这是一场持久战,拼的是体力和毅力。   黑猫左右奔突,开始尚能保持足够的距离,但跑着跑着,居然好几次转圜不灵。这倒不是因为它的速度慢了,也不是它的灵敏消失,而是它能逃的空间在缩小。   刚才宽敞如足球场的房间,现在居然已经只有篮球场大小,而且还在继续收缩。   ——既然是制造出来的拓展空间,那么闻雨落就有足够的力量把空间缩回原状。   黑猫发现这个事实,明白玩弄空间这一招正撞在对手的枪口上。黑猫表现出明显的慌乱,喵喵地惨叫着,更加发力地在屋内转圈逃窜。   闻雨落还是锲而不舍地跟在它后面两米远的地方。黑猫的任何躲藏都没有作用。几次黑猫想钻入杂物堆底下,却被缠绕的电线给抽了回来。是捕捉猎物的,蚕丝却是用来作茧自缚的。丝都叫丝,是武器还是夺命的绳索,那得看怎么用。   闻雨落刚才拽那笔记本的电线的时候,右手悄悄结了“罗”印。因此屋内的电线。   可惜的是他的灵力不足,电线不是那么听使唤,不然,黑猫早抓到了。   好在屋子还在缩小,现在只有10米见方了。   空间小了,杂物也在减少。   “道行太低了。”闻雨落同情不已,“不过是个虚构空间。”; 第八章空间大师   拓展空间有不同等级。在这种虚构空间内,物品本身不存在,只是法力所及虚构的影像而已。   在闻雨落看来,这个虚构空间,不过是幼儿园娃娃的把戏,即便他的灵体不在,他也可以将这个虚构的玩意儿打回原型!   玩空间,有谁玩得过空间大师闻雨落?   刚才他打坐静默的时候,悄悄将滴滴术散布的细微灵力,分别集中在房间的八个角上,灵力细微,所以只能缓慢地缩小屋子的空间。但正是这种缓慢,骗过了对手,使它没有察觉。   闻雨落离黑猫只有不到1米的距离了。屋子也恢复到8米见方的本来大小。   闻雨落手结“刀”印,雪亮的长刀在手,朗声问道:“还要逃?”   那只黑猫跳在一块大直角屏上停住,瞪着他喘息不已,幽绿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烁着狡狯的光。   黑猫弓着背,朝闻雨落威胁地发出咕咕声:“你敢杀我?”   恩,它果然会说话!   闻雨落眉头一挑,长刀出鞘,指着黑猫的鼻子笑道:“怎么不敢杀?我突然想吃龙虎斗不行啊?”   两根绿色小电线像章鱼触角一样从黑猫身后升起,悄悄绕过它的后腿,打了个活扣。   闻雨落不禁失笑:难得滴滴术马上要失效,灵力再也无法聚集的关口,这不听话的电线终于帮上忙了。   他左手打了个响指,绿色电线突然抽紧,黑猫被猛地倒吊起来。电线缠住后腿往上扯,但力道还不足以把它完全吊上半空。黑猫的前爪死命抓住屏幕,居然也维持了一个势均力敌。   现在黑猫不上不下地倒立在屏幕上方,后腿胡乱踢腾,前爪恼恨地抠住屏幕,那姿势实在难看。   “你是哪来的妖怪?敢在这里兴风作浪!”   “谁是妖怪?谁是妖怪?”黑猫呼哧呼哧地喘气,前爪都快要抓不住屏幕了,因此更加竭斯底里。   闻雨落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手里的刀又往前伸了一寸,刀尖顶在猫脸上,手腕微动,几根白色猫须齐刷刷地削断。   “不说实话?你眼睛还是单眼皮呀!要不要割个双的?”刀尖上移,就在猫眼皮上晃荡。   “是真的!是真的!”黑猫吓得啪嗒闭上眼睛,眼泪却从眼角飙了出来。   “我又不是妖怪!我怎么是妖怪?我正儿八经小神仙!我就是没啥法力了呗,没法力有错啊?犯法啊?还不让谋生啊?做点小本买卖你们也查东查西的,你们还要不要老百姓活啦?”黑猫居然嚎啕大哭,还连哭带骂。   “不就是卖个废品吗?不就是垃圾堆里找点东西卖钱吗?都是他们不要的,怎么还不能捡啊?你们今天要交环保税,明天要查许可证——查泥马!捡个废品还要经营许可证!我还有硕士学位证呢,你要不要啊?泥马!泥马!泥马!”黑猫控诉得起劲,也不挣扎扭动了,只见透明的鼻水随着咒骂的节奏甩动,滴滴答,滴滴答。   闻雨落哭笑不得:“你看错人了吧?我可不是城管!”   “啊?”黑猫登时不哭了,眨巴着绿眼睛水汪汪地瞪着他。   “我就想知道,睡死的孩子是不是你害的?你对我女儿干了什么?”说到草草,闻雨落脸色又沉了下来,刀尖又顶到黑猫的额头上,“说不说?”   黑猫挂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咕唧唧地怪笑起来:“原来不是城管!哈哈哈!不是城管我怕你个六!”黑猫笑得身体波浪形摆动,“睡死了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闻雨落眼中划过一道寒冷的光,淡笑道:“看来我真的找对人了,你真的是元凶!”   “别呀!”黑猫一副你奈我何的泼皮样,“元凶可不是我!我要是有人家那能耐,我至于混在这破地方收废品?”   “是谁?”   “不说不说偏不说!”黑猫死皮赖脸地扭啊扭。   “不说就龙虎斗!”闻雨落刀尖微微使劲,血珠立刻从猫的额头划下来。   见血的黑猫大声嘶叫,死命抠住屏幕,抓出了一排深深的爪印:“那他也死了!我死他也死!我烧死他!”   屏幕本来是在放喜羊羊与灰太狼,这黑猫一抓屏幕,动画片没了,画面上一片火海。   一间屋子,天花板是火,两边墙壁都是火。   烈焰焚烧中,一个人影趴在地上痛苦万分。   这段影像只播放了几秒钟,之后又一阵闪烁,羊和狼又回来了。   但那个身影,闻雨落再熟悉不过——那是千神葬。   黑猫的爪子抓在屏幕上方,朝闻雨落咕咕地发出威胁的声音,尾巴翘得老高:“怎么样?那可不是虚拟空间!”   那火是阿葬自己放的,不救他真的会被烧死!   救阿葬,猫会逃掉,滴滴术的时限已经到了!   闻雨落没有多余的思考,结印的右手松开,长刀登时化成雾气。   但他的左手同时朝屏幕插了进去。   没有电火花,屏幕就像是一层水幕。   闻雨落的胳膊没入屏幕一半,屏幕上的灰太狼还在蹦蹦跳。电线啪唧一声落在地上,那只猫咕唧咕唧地一阵怪笑,挣开活扣,往旁边一窜,从没玻璃的破窗口跳了出去。   闻雨落没去看它,只是对着屏幕大喊一声:“阿葬!”   他的手明显感受到了那个房间的炙热,但是那边什么也没有,他的手如同伸在虚空里。   “抓住我!千神葬!”他朝那边勾勾手。   立刻,他的手被一只热的发烫的手握住,闻雨落心中大喜,反手紧紧抓住,用力往外一拉。   千神葬裹挟着一身火星,从屏幕里面爬出来滚到地上。满脸都是烟灰色,眼睛红得像兔子。一身焦糊味,棉t恤却没多大损伤。他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像是渴死的人投胎一样。   “水,给我水!”阿葬的声音哑得不行。   闻雨落见阿葬这幅德行,知道他吃了大亏,手结水印给千神葬猛喝了几大口。阿葬还就手还抹了两把脸。不抹还好,一抹就出了泥印子,像只花点狗。弄得闻雨落很想给他拍张照片!   但他的表情非常若无其事:“那个天棚的火其实是虚拟的,门的火却是真的,你的身体以为你被烧了才这样,过一会就会好。”   “那是个虚拟空间?”阿葬眨巴眼睛。   闻雨落摇头:“那是空间复制,房间都是真的,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一个房间里。”说完起身打量四周。   “他娘的!狗屎王八蛋!玩阴的!”阿葬怒骂,但声音沙哑着呢,骂起来毫无气势。转头打量四周,指着一堆闪烁的屏幕问道:“这……这啥玩意?”   “我的初步估计,同样是虚拟空间,嵌套在屏幕里,看起来像电视,其实不是。”刚才闻雨落把手伸进屏幕那一刻,心里就有了底。   “故弄玄虚!”阿葬有些窘迫地嘟囔。虚拟空间、复制空间不是什么高级法术,只是幻术的一种,但是居然搞得自己如此狼狈,千神葬当然不好意思。   “还能走吗?”闻雨落拍拍他的肩。   “当然能!”阿葬立刻挺胸抬头,回答得杠杠的响亮。   “好,咱们走。”闻雨落起身朝门口走去。   “去哪?对了,那猫呢?抓到没?”   “不知道。”   “啥?”   闻雨落握住门把手,回头看着跟上来的阿葬,挠挠头:“猫跑了。至于我们要去哪,我还真不知道。”   “那猫是个什么玩意儿?有谱吗?”   闻雨落沉默了两秒钟,答道:“有谱,但要求证。”   他不再多说,转身打开门,面前出现的不再是那个荒草丛生的院子。   很宽敞的空间,夜风清凉,送来一阵怡人的花香——那是丁香花的味道。   闻雨落和阿葬往前走了几步,觉察到脚下是柏油路面。   初一的天空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闪烁着微光。但就是趁着这点微光,闻雨落看到了熟悉的旗杆、塑胶跑道的操场。   回头看看自己出来的那个门,是一栋几层大楼的大门。贴着白瓷砖的外墙,两根深色的柱子。   多么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草草的学校,落鸡市第三初级中学。; 第九章梦粘梦   “这……居然是这里……”闻雨落摸鼻子。   千神葬还在前后打量三中的大楼和设施,有些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闻雨落苦笑:“差不多。”   阿葬干咽了口唾沫,上去掐闻雨落的胳膊,被他一巴掌拍掉。   “阿葬,你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吧?”   “当然听过。”阿葬一副受侮辱的表情——这个都不知道,那不成了文盲?“不就是庄子老先生有天晚上梦到一只蝴蝶,然后大发感慨,说不知道是自己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等等!不会吧……”   闻雨落摸鼻子干笑:“我们,是庄子,还是蝴蝶呢?”   “谁谁谁?我们在谁的梦里?”阿葬这回捏自己一把,疼得直咧咧,“我可肯定是醒着的啊!”   闻雨落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在别人梦中,而且是正在做的梦,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吧?”   千神葬脸色登时很难看:“知道。”   在别人梦中,不可能施展法。而且因为是入侵者,通常会被梦主消灭。   至于是被霸王龙踩死,还是被一大群蛇咬死,还是被恶鬼拖入深渊,还是被外星人抓去实验……完全看运气,梦主也无能为力。   因此前人总结得好:入梦法力不用高,只要你会躲猫猫!   阿葬灰着脸问:“你知道这是梦,你还闯进来?”   闻雨落有些歉意地又摸鼻子:“没办法……”   那只猫被他戳得见了血,哪能不报复?在屋子门口设下梦境陷阱,闻雨落也是知道的。但明知是它故意设的局,他也得往里跳。救草草心切啊,他是个当爹的。   千神葬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别说为了草丫头,就是跟闻雨落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本来也是人生快事!于是拍拍他肩膀,正色道:“咱可是兄弟!”   闻雨落微笑,目光投向远处的学校大门:“有人来了。”   正说着,学校门口的一对大灯突然亮了起来。雪白的光线直射楼前。   千神葬真是快到出神入化!拉过闻雨落,疾速闪到离两人最近的雕塑阴影中。这时,正好灯光就打了过来。   那反应之快,闻雨落都咂舌不已。   ——单细胞动物面对危险果然条件反射能力最强,何况是刚吃过亏!   就在此时,校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绿色校服用力奔跑着,一下扑在校门的铁栅栏上。   “迟到了迟到了迟到了!”那姑娘在铁门那头急得直蹦。可是大门锁着呢,她蹦也没用。姑娘又去拍收发室的玻璃:“大爷大爷!我考试迟到了!快开门!”   阿葬小声念念有词:“考试迟到……这梦主可真焦虑,她就不能淡定点?太焦虑我们很危险的啊。”   闻雨落:“正常人的普通焦虑——考试、面试、上班、上学迟到啊什么的,你没梦到过?”   阿葬有些悲壮地凝视远方:“我好久没做过梦了。”   那姑娘拍了一阵收发室的门也不见动静,要爬铁门又爬不上去,于是急得蹲在地上,抱着直哭。   接着不知怎么回事,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就开了,那姑娘赶紧站起来,搂着书包就往里冲,结果书包里的书啊本啊笔啊纸啊,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于是她又抽答答地边哽咽边捡东西,还没捡完呢,突然又抽出一张纸,大声念道:“6月15号上午,考语文?不是考英语吗?啊?”   于是又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扒拉随风飞的试卷纸,一边又哭了:“我记错了!我语文还没背完呢!怎么办?怎么办?”   阿葬打老远也能看见她哭得冒水花的小脸,十分不忍地嘟囔:“初三的吧?这丫头也太惨了……”   闻雨落叹气。   每天晚上,有多少个学生在梦中考试?又有多少孩子在梦中惊恐痛哭?这个没人知道。   反正,像闻雨落这样视成绩为粪土的家长,三中也就他一个。   当然,梦里哭总还不是坏事。这里有个吊诡的逻辑:梦中的凄惨都是焦虑的发泄,晚上做梦排除一些精神压力,第二天反而能正常考试学习。   因此,闻雨落聊以安慰自己的是,这孩子哭得多惨都不怕,醒来估计还是个健康的好学生。   就在那学生还在哭兮兮的时候,教学楼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大半夜的,两个白瓦瓦的大灯照着,小丫头依呀依呀地哭着,已经够瘆人了,这黑黢黢的楼里突然这么一阵电铃响,就跟地府的催魂铃一般。   千神葬摸摸自己的胳膊,一片鸡皮疙瘩。   “啊!考完了!怎么就考完了?”只见那小丫头哭喊着朝楼里冲,绿色身影直接没入大楼的外墙,不见了踪影。   闻雨落皱起眉:“梦主居然不是她?”   “不可能,这绝对是她的梦啊!啊——”阿葬灰着脸道:“梦粘梦!”   梦粘梦,顾名思义,多个梦粘在一起。这种梦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使梦主精神崩溃。因此神异界的律法明令禁止制造梦粘梦。   要制造梦粘梦,只有梦神府里的神仙才能做。   梦神府,全名玉梦清境府,是十八位梦神的工作机构。各位梦神的职责分工不同,比如魇梦神司掌噩梦,美梦神司掌美梦,清梦神司掌清明梦,春梦神,不用说,司掌ooxx的桃花梦。   “混账!居然对孩子也下得去手!”阿葬一拳砸在雕塑上,愤怒得骂出一长串不带标点的粗话。   闻雨落猛冲他比划“小声”的手势。在他看来,那只猫道行一般般,不大可能制造梦粘梦。   但多个梦连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这个闻雨落却也一时拿不准。   “那只猫,难道和梦神有什么牵连?”阿葬转头问他。   闻雨落沉吟道:“它说它是小神仙,我估计十有跟他们有瓜葛。但是梦神那帮家伙人多势众,又向来讲究品位,傲娇冷艳得很。这只猫是个收废品的……混得这么烂,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阿葬撇了下嘴:“他们也没走过正道啊,说穿了不就是一黑社会团伙?有个屁的品位!我估计那猫就是个马仔,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闻雨落不禁想笑:“黑社会?你这么说阿漠的那位?小心他跟你没完!”   千神葬这才反应过来,他把司徒漠的女人也给骂进去了。不过他终究底气还不缺,梗着脖子道:“前……前女友嘛!阿漠那家伙哪次提起她不是咬牙切齿的?”   闻雨落摇头叹息:真要是不在乎,还咬牙切齿个什么劲?怎么没见司徒漠对别的女人咬牙切齿?   几千岁的神仙,谈起恋爱来,跟毛头小子差不多。   当然,这道理他现在还不想讲,现在可不是普及恋爱知识的时候。; 第十章夜梦迷离   正说着,梦境又开始转换了。   闻雨落有些醒悟:“我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不是梦粘梦,那只猫只是困我们一下,好拖延时间逃跑。”   “不是梦粘梦那是什么?”阿葬抬头,有些纳闷。   “白日梦。”闻雨落看着操场上的人群在逐渐消失,。   白日梦大多数是不完整的梦境,入夜就基本消散了。不过这里是学校,有那么几个成型的梦境残留下来也属正常。   黑猫用迟到的梦境他们引到学校来,结果和白日梦连在一起了,算它走了狗屎运!   闻雨落看着操场上的动静,拍拍阿葬的肩:“又有一个,这个比较厉害。”   刚才满操场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位少女,青蛙绿的一身运动服,靠在花坛旁的花树下看书。   教学楼的灯不知何时居然全亮了,明亮的光线透过教室和走廊的大玻璃窗,映照出窗户上的圣诞老人和雪花图案。教学楼门口也喜庆亮丽,红灯笼上贴着:欢度元旦。   无数的彩带和花纸随风飘扬。操场周围的那圈白杨树上亮起了节日彩灯,水晶琉璃一般闪烁灿烂。   气温骤然剧降,天空中居然飘下大片的雪花。   没两分钟,整个操场一片银白色。   教学楼内传出欢声笑语,还有动感的音乐。   那位少女,依旧安静地翻书,身旁的丁香落满了雪,却依旧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阿葬头上一大坨白雪,穿个单薄t恤的他冻得直哆嗦。死命按住鼻子阻止了一个喷嚏的放送,阿葬悄声嘟囔:“梦主这丫头晚上肯定踹被子了!”   闻雨落竖起食指朝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阿葬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两人雪球一般地继续忍着猫冬。   这时楼门突然被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孩冲开,五颜六色的长短晚礼服,白狐毛披肩,钻石首饰高跟鞋,手里的小包闪烁着亮闪闪的商标,乍一眼看去,一水儿的lv、prada、香奈儿……   “来了没有?怎么还没到啊?”   “哎呀,人家是世界顶级公司帝国公司的总裁啊!人家的零花钱就可以买走整个美国!怎么可能到我们这个破学校来?”   “那不是发了通告给校长了吗?说是要来参加我们联欢会的!”   “他那么魅惑狂狷的人,说来参加联欢会?谁信啊?”   “你不信你来干嘛?还穿得这么花哨,生怕人家看不见你呗!”   “我穿的花哨因为我漂亮!不像某人,穿上凤袍也不过是只小野鸡而已!”   “说什么呢!你说谁是野鸡?”   两个女孩子开始扭打,旁边一圈拉架的,助拳的,骂声尖叫声缠绕在一处,于是一堆人扭成一坨。   那个花树下的少女远远瞧着,轻蔑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看书。   阿葬在这头也叹了口气,两根手指堵住耳朵。   正在一团少女揪打得正热闹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操场上的白雪仿佛遭遇龙卷风一般扬起,冰冷的旋风夹杂着尖锐的冰粒,扫得阿葬和闻雨落脸上生疼。   那群少女也被扫了个七零八落,什么礼服长裙都成了碎布,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好不凄惨。   只有花树下的少女淡定地翻书,旋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一架巨大的宝蓝色飞机垂直降落在操场中央,起落架都没有。   阿葬眼泪都快出来了:妹子!民航客机不是这么个停法……   闻雨落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飞机舱门开了,两排黑西服黑墨镜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肃立两边,一个只有画里才能有的男人俾睨众生地缓缓走下旋梯。说他是画里才能有,不只是说他长得异常俊美,还因为他基本是二维的。   那是个纸片人!   但这个二维帅哥一出现,楼前的那群少女,各种激动,各种晕倒……   整栋教学楼都在震动,无数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女生的尖叫像暴雨梨花针一样四处飞散:“帝释天!”   阿葬登时一口气没上来,刚要喷,被闻雨落一把雪给堵了回去。   阿葬的手猛抓地面,挣扎的样子活像屋里那只黑猫。   闻雨落在他耳边严肃地说:“都知道佛家三十三天天主的名字,说明梦主读了很多书!”   阿葬颤抖着伸出右手,在旁边雪地上写下了“c-l-a-m-p”几个字母,眼泪潺潺流下,润湿了闻雨落捂他嘴的手。   阿葬心头的痛啊!当年把他书店挤倒闭的,就是这些东西!   “什么意思?”闻雨落一头雾水。   阿葬又伸出左手,写下了四个字:漫画言情。   闻雨落:……   学校还在骚动,教学楼里冲出了更多的少女冲帝释天尖叫。   只有花树下的运动服还在淡定地翻书,有如丁香般香气隽永。   不愧是“魅惑狂狷”的帝国公司总裁,淡淡一个眼神横扫过去,两排保镖立即为他隔开人群,开辟一条道路。两边的少女也不敢尖叫,在保镖身后伸长了脖子星星眼。   只见那个纸片帅哥也没有搭理满脸堆笑上来握手的老太太校长,居然径直走到那个运动服面前,单膝跪地,牵过她的手,轻吻一下:“刘晓梅,我今生的挚爱,我终于找到你了。”   四周一片抽气的声音,一个尖利的叫声在人群中响起:“怎么会是她!我不相信!”   但刘晓梅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她淡定地皱起眉毛,抽回手,另一只手上的书朝他摔去:“你不是有很多女人吗?找我干什么?”   “她们不过是争奇斗艳的母鸡,你才是我的凤凰!”纸片人握住那本书,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恰好露出封面的书名:。   刘晓梅说:“我又不是美女。”   帝释天冷笑一声:“美女怎么可能吸引我这样的男人?昨天我在书店遇到你,你看书看得那么入迷,我一眼就爱上你了!我知道你的内在才华无人能及!”   刘晓梅说:“我有才华,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就要走开,但那分明是慢动作。   帝释天站跟着起身,一阵冷风吹过,他的纸片身体被吹得娑娑作响,肩膀头都对折了起来。   但是谁也没有在意,大家屏息围观。   帝释天冷峻一笑,邪魅地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旁边的女老师登时晕倒在地。   “没什么关系?我这就和你有点什么关系!”不愧是帝国公司总裁,上前蛮横地一把抱起刘晓梅,标准的公主抱,排开众人,气势一往无前地朝巨大的飞机走去。   边走边大声宣告:“这辈子,你只能做我帝释天的女人!”   一片惊讶和抽冷气的骚动中,纸片人搂住刘晓梅的脑袋就是一个世纪长吻!   闻雨落站在雕像后面,看着少女抱着纸板投入亲吻,寒风飕飕中,用力打了两个寒战。   阿葬在身后啧啧地说:“我靠!这桥段真是太经典了!”   闻雨落猛回头瞪着他,话里带刀的问道:“这就是言情小说?你没给草草看吧?草草没看过吧?”   阿葬立刻举起双手,诚恳投降的姿势:“没有没有没有!我都对她坚壁清野来着!、什么的……”   闻雨落这才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又干等了半晌,那个世纪长吻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刘晓梅推开纸片,满脸绯红,嘴唇红肿。   纸片帅哥总裁把她抱上飞机,刘晓梅半推半就,小拳头轻捶他的肩膀,一捶一个折痕。   终于,两人进了飞机,保镖们开始收起舷梯。   闻雨落和阿葬终于长出一口气。   不料此时机舱门口又飘出一声刘晓梅的惊叫:“啊!我的衣服!不要!”   两人脑门的冷汗登时流得跟水帘洞的瀑布一样。   舱门终于合拢。飞机再次垂直升起,炫耀地盘旋了一圈,消失在夜空中。   再见了,宝蓝色飞机,再见了纸片总裁……不要再见了,少女的春色梦幻!; 第十一章早恋中的早恋   阿葬呆呆地望着宝蓝色飞机消失的夜空,喃喃道:“我总算明白了那只猫的阴谋!它是想雷死我们。”   闻雨落沉痛地说:“我们要赶紧找到草草,这里太危险了!”   “你们要找闻草草吗?”两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闻雨落霍地转头一看,一个胖胖的小子就站在雕塑旁,右手拎着一桶水。   “您是她爸爸对吧?我们组正值日呢,我带你去找她。”   小胖子很有礼貌地冲他点头笑了一下,乖巧地打头走了,闻雨落站在原处,还在震惊中。   阿葬脸都白了:“他……他是梦主?我们被发现了?”   ——发现了怎么还这么平和?   两人眼看着小胖子往楼门口走,不时还回头看他们一眼。没办法,忤逆梦主的下场更惨,两人只好跟上。   这时,天地换景,冬天的气息荡然无存。四处鸟语花香,天已大亮。   学校所有的鲜花都在绽放,熏风暖意,阵阵丁香的味道。   闻雨落站在春风中嗅着花香,若有所悟地微笑道:“来,我们跟他去找草草。”   明显是清晨早读时分,除了值日生,其他学生都在教室里上早自习。   小胖子领着闻雨落他们一路上了三楼,不时地回头冲闻雨落乖巧地笑笑。   闻雨落不敢跟他说话,也只是回以友好的微笑。   小胖子明显体力欠佳,一桶水磕磕绊绊的一路洒着,二楼半还放下歇口气,再走到三楼的的时候鞋已经尽湿,水也只剩半桶。   小胖子皮肤白,稍稍运动就气喘吁吁,脸色通红,跟水萝卜似的。   一年三班的外面,一个穿着米潢色公主纱裙的身影站在凳子上,手里一块碎花抹布,仔细地擦着教室中间的悬窗。小胖子一眼看见他,立刻双手拎捅,积极万分地小跑送上水去:“组长,水来了!”   黄纱裙的面目一片模糊,闻雨落和阿葬离她三米远也看不清楚。   “孟小胖,你怎么这么慢啊?”碎花抹布“啪”地落进捅里,潢色公主纱裙跳下凳子,楼板一声巨响,颤抖了两下。   小胖子赶紧蹲下洗抹布,一边不是很流畅地辩解道:“三楼水房没水了,我下去接的水。”   公主裙这才点点头:“那你赶紧擦黑板去!”   “哦!”孟小胖被她支使得溜溜的,起身刚要走,突然想起还带了人上来。于是非常讨好地伸出两个指头,轻轻拽拽潢色的纱裙摆:“闻草草,你爸爸来了。”   那个黄纱裙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楼梯口,面目这才逐渐清晰。   闻雨落和阿葬高兴地叫了声:“草……”   名字都没叫完,两个人已经石化了。   ——这黄纱裙,哪里是草草?那么大个塑料脑袋,分明是个大号的——变形金刚玩具?   居然是大黄蜂!外面套着芭比的长裙。   只见他拎起黄裙子,高兴热烈地朝闻雨落跑来,嘴里叫着:“爸爸?你怎么来了?”   说着,扑进闻雨落怀里。   过了好几秒,楼板还在余震不已。   千神葬看着一阵恶寒,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闻雨落被动地搂着大黄蜂,一股塑料味直冲鼻子。也许是这样的冲击太猛烈了,有些零星记忆从他脑中闪过,却一时抓不住。   这条黄裙子,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旁边的孟小胖仿佛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带着三分得意六分讨好地说:“刚才叔叔找不到教室,是我带他上来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组长的爸爸了!”   他这么一说,闻雨落立即回过神来——还是在梦中呢!看来这小胖子八成是草草的同学,见过自己,恰巧今晚又梦到自己了,所以他和阿葬才没有被梦魇吞噬。但是,既然被小胖子梦到,就得随他的意思来,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自己不过是个傀儡,演戏也得顺着梦主的线索演!   于是他僵硬地摸摸大黄蜂扎手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装出亲切的样子:“是啊,是小胖带……爸爸……来看你的。”   齐胸高的大黄蜂发嗲地在闻雨落怀里蹭,把他衣服都划破了。   千神葬在一旁看着直想吐血,心想小胖子你这么梦,雪佛兰都要哭着撞墙去了!而且我家草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腻歪过?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八成是肖想我家草丫头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语带讥讽地说道:“那还真是得‘谢谢’你啊!”   小胖子明显没听出阿葬的话外音,只顾挠头笑,有些羞涩,笑得那个憨厚。   大黄蜂也终于松开闻雨落,走到孟小胖跟前,无比温柔地说:“孟小胖,真谢谢你!你一直都在帮助我。”说完还拉过他攥着湿抹布的手,用力握着摇了两下。   孟小胖登时脸红得像刚出锅的螃蟹,头顶都冒出水汽来,咧着嘴语无伦次:“不用……那什么……不用谢……”   窗口金色的阳光这时正好就洒落下来了,胖子和变形金刚笼罩在朦胧的光圈中,微风吹过,扬起大黄蜂的轻纱裙摆,看他高贵如公主,含情脉脉,含情脉脉……   千神葬擦一把冷汗,转头看看闻雨落,居然还维持着微笑的表情。   但是他的余光却撇见闻雨落的右手正在结刀印!   小胖子!敢垂涎我女儿!砍死你!   千神葬便赶紧靠过去,不着痕迹地卡住他的右手,低声急道:“雨哥!咱忍!他是梦主!”   “他要是敢——”闻雨落嘴角抽搐着,说不下去了。   千神葬明白,他是想起了刚才那个纸片总裁的行径,于是赶紧开解道:“这个不是言情小说,这明显是回忆!小胖子要是敢……那样,我千神葬第一个毙了他!——再说了,那不是草草,只是个玩具。”   闻雨落磨牙,噌噌有声:“玩具也不行!”   阿葬拼命捏他的手:“咱还得救真草草!”   闻雨落的手印这才慢慢松开,眼中怒火熊熊地瞪着孟小胖,心中咆哮着:小胖子!今天你做梦,算你走运!以后别让我真的碰到你!   千神葬猛在一旁擦汗,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眼看窗口那两位对视个没完,只得没话找话地分开闻雨落的注意力:“雨哥,我怎么觉得这裙子挺眼熟呢?好像家里有一个芭比娃娃,你给草草买的?”   闻雨落愣了一下,随即否认道:“我怎么会买这么娘娘腔的东西?我都去五金店给她买礼物!”   阿葬挠头:“我肯定没买过,我一般都买书。肯定是阿漠那个花心萝卜买的!”   “不……我记得草草那个娃娃是从学校带回去的。”闻雨落终于把一闪即逝的记忆碎片捡了起来,“五年级的时候。我能肯定!前一天我被老师叫去学校,说是草草打了同学,第二天我去接她的时候,她书包里露出半个娃娃,潢色的,就是这个!”   “怪不得……我还问过这个娃娃哪来的,一点也不像咱家风格,结果草草不搭理我!”阿葬补充了最后一块拼图。   “她又不喜欢娃娃,扔哪犄角旮旯去了。”   这个娃娃,肯定和小胖子有什么联系!不会是草草也看上这个小胖子了吧?   千神葬立刻猛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摇出大脑。   ——怎么说,草草的爹也是玉树临风,草草的葬叔叔剑眉星目,草草的漠叔叔更是吸引女人没商量的灿烂桃花一株!被三个相貌、气质、内涵兼备的男人养这么大,草草居然会看上这么一只小胖猪?这个感情上怎么也让人无法接受!   才小学五年级呢!就算是早恋,那也忒早了啊!   小胖子,你这是早恋中的早恋知道不?你这是一厢情愿!   ; 第十二章梦钥   两位闻草草同学的家长心中正波涛起伏呢,四周场景开始变幻,日光倏地移出走廊,气温猛升,转眼间就是盛夏的正午。   从走廊窗户向外看,他们居然已不在三楼,而是一楼。楼前起了一排大树,遮挡了盛夏的日光,但走廊内还是闷热异常。   这里仍然是学校,依旧是闻雨落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但不是三中,而是草草读过的小学——落鸡市凤凰小学。   走廊的墙上冒出一串人物画像来,离闻雨落他们最近的,是爱因斯坦的黑白照,前方两米远,闻雨落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发明家爱迪生。   想当年,这些科学家们的玻璃框,他擦过无数次!   小胖子和潢色大黄蜂还是站在窗口,不过各自领上多了两条红领巾。趁着他没有朝这边看,闻雨落立即拉过阿葬,藏进一旁的楼梯底下的杂物箱背后。   走廊传来一阵跑动的脚步声,透过杂物箱的空隙望去,小胖和大黄蜂被几个高个子女生围住。领头的是个马尾辫,穿着中学校服,比孟小胖高出整整一个头。只见她一胳膊把小胖扒拉到一边:“孟小胖,少碍事!”   小胖子趔趄几步,摔在地上。   旁边上来一个鬏鬏头,上去冲大黄蜂推搡了下,大黄蜂十分柔弱地背贴上墙,把墙撞得凹了进去,白灰墙皮扑啦啦掉了一地。。   马尾辫嘴里嚼着泡泡糖,不时吹个小泡,跩得下巴要朝天一般:“闻草草!你爸爸不是公司大老板吗?那借姐们点钱花花!”   大黄蜂的声音明显很惊慌:“我没有钱……”   “骗鬼!”马尾辫朝手下的学生一比划,三四个女生逼过去,在大黄蜂的身上掏摸,结果一无所获。   马尾辫有些烦躁,一把揪过大黄蜂胸口的裙子,闪亮的扣子骨碌碌滚在地上:“我看你这裙子挺值钱,要不要扒衣服啊?”   看到这里,千神葬可真忍不住了:“臭丫头!敢欺负俺家草草!”说着就要冲出去,这次反倒是闻雨落把他拉住。   “别过去!梦主还在!”   只见一旁爬起来的孟小胖,悄悄躲进了教室里。   千神葬看他那个窝囊样,气得猛往外挣,闻雨落都险些拉不住。   “他还敢肖想草草!就这窝囊废!”   阿葬气得骂出声来,离楼梯口最近的那个野鸡头少女仿佛听见了什么,诧异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好在领头的马尾辫正在骂她:“你瞎看什么?还不翻她的鞋?”   野鸡头一缩脖子,赶紧蹲下去扒大黄蜂的铁脚。   “老大,她……没穿鞋!”   墙角边,千神葬还在挣扎,无奈被闻雨落捂住了嘴。闻雨落低声说道:“你往教室里看看。”   阿葬这才有所醒悟,趁不良少女们没回头,从教室后门往里瞅。   只见小胖子呼哧呼哧地要爬上讲台,无奈讲台太高,一时还爬不上去,于是转头搬了个凳子垫脚,这才站了上去。只听得他嘴里大喊一声:“神奇大侠!变!”手里抹布往天空一扔,抹布像二人转的手帕一样在头顶旋转,无数道光环从手帕旋落下来,小胖子全身笼罩在光环中。   光环内部看不清楚,只听见叮叮当当一阵金属碰撞声,随后光环变成光束,朝四面八方发射。教室**出的光束如此耀眼,近旁的不良少女不用说,被晃得连退几步。扒窗户的阿葬都捂住眼睛缩了回来。   好在光芒很快褪去,只听见孟小胖大喝一声:“你们竟敢欺负闻草草!她是谁罩的,知道不不知道?”   闻雨落和阿葬赶紧看过去,只见孟小胖气势无两地屹立在走廊中央,身穿银色甲胄,眼带银色面具,肩披白色披风,颈上鲜艳的红领巾分外惹眼。他手持拉风的闪亮宝剑,威风凛凛地朝马尾辫飞舞过来络游戏中的剑客杀招。   “除魔九剑!”孟小胖刷刷刷连出九剑,一剑一个不良少女,霎时间她们全部灰飞烟灭,空留哀嚎回荡在走廊中。   不良少女一共才五个,还剩四剑。但是剑气已出无法收回,孟小胖顺便把爱因斯坦和爱迪生各砍成了四块。   噼里啪啦,相框掉在地上,满地玻璃渣。   孟小胖大侠这时走到大黄蜂面前,关心地问:“闻草草同学,你没事吧?”   大黄蜂双手紧握在胸前,无比敬仰地问:“你……你是谁?”   孟小胖非常深沉地说:“我不能说我的名字,你叫我神奇大侠吧。”   大黄蜂泪光闪烁地说:“神奇大侠,谢谢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孟小胖艰难地放开大黄蜂,转身望向远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用谢,这是我的责任!”   大黄蜂仿佛要哭的腔调:“那……那大侠你也不要忘记我……”   孟小胖风中回头:“好!你不搬家才行!”   大黄蜂:“可是我爸爸一定要搬家,怎么办?”他惊惶失措地捂住脸:“你会忘了我的……呜呜呜……”   孟小胖十分不忍:“那好,我保证你搬家了我也不会忘记你!”   “真的吗?”   “真的!”孟小胖斩钉截铁。   大黄蜂这才放下手,擦擦没有眼泪的眼睛,然后从裙子里掏出一个正常大小的潢色芭比娃娃,放到小胖手上:“神奇大侠,这个娃娃就是我,请你把她带在身边,代表了我的思念。”   小胖眼含悲伤地接过娃娃:“我一定会记得闻草草同学的!”   大黄蜂:“都是我爸爸不好……”   小胖:“你爸爸也是为了工作,不能怪他的!我不能久留,我走了!”说完,大侠一甩斗篷,走进了教室。隔了两秒钟,戴红领巾的孟小胖又从教室跑出来:“闻草草!你没事吧?上课了!”   于是两个人都跑进教室,恍然间不见了踪影。   一阵干热的暑气从走廊的大窗户猛灌进来。   杂物箱后,两个男人半晌沉默不语,最后告别那一幕,让他们更加汗流浃背。   千神葬脸色古怪地问道:“这要是回忆梦的话,草丫头是不是被人欺负过?”   闻雨落还在沉吟,半天回答道:“那次……的确是草草揍了别人,我还赔了几百块医药费……”   千神葬点头:“梦就是虚构的,说不定被欺负的是那个小胖子呢!”   闻雨落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千神葬这时候也来劲了,不怕死地推推他的肩膀,调侃道:“看见没?都是你不好!搬家干什么?棒打人家小鸳鸯!”   闻雨落咬牙切齿地说:“小死胖子!敢腹诽我,还装好人!”   阿葬啧啧地感叹:“人家哪里腹诽你了?人家明明在替你说话,还说你是为了工作搬家——这小胖子还挺懂事哈!”   闻雨落瞪了他一眼,转身看窗外,哼道:“懒得跟小屁孩计较。”   千神葬贴着他的背影猛做一通鬼脸。   结果千神葬像是后背长眼地反手敲在他脑壳上。一声闷哼。   闻雨落似笑非笑望着外面的花坛,不经意地问道:“阿葬,丁香是几月开花?”   千神葬揉着脑袋嘟囔:“四月吧。”   “现在这季节……该六月了吧?”   “至少六月底!”阿葬没好气地回答,一摸后背一把汗,“你看外面干嘛?还不找那小胖子?”   闻雨落笑的笃定:“不用了,他们已经不在了,梦已经结束了。”说完走到地上那摊碎玻璃渣里,弯腰捡起了一个小东西。没等阿葬仔细看,闻雨落的手已经揣兜里了。   阿葬浓眉一挑,黑眼睛刷亮:“你是说,梦粘梦结束了?”   闻雨落嘿嘿一笑:“梦粘梦?看着倒是挺像的。其实不过是连续放了三个梦困住我们,梦结束了,我们就出来了”。   阿葬点点头,看着他揣兜的手,问道:“你捡了个啥?”   闻雨落拿出拳头,在他面伸开手掌。   一个小小的丁香花形的大扣子,上面粘着紫色水钻。   “这不是……大黄蜂裙子上的?”阿葬眨巴眨巴眼睛,明白过来:这扣子是被那个马尾辫扯掉的。   小胖子和大黄蜂消失了,按说他们身上的衣服饰物都会跟着消失,但是独独遗留下这个扣子,那么,它就是连接刚才那个梦的“钥匙”。   有了这个扣子,也就掌握了进入刚才那个梦的通道。   阿葬有些兴奋:“这也就是说,我们从梦里出来了?”   闻雨落点头:“小声点,有人马上就过来了。”   阿葬立刻噤声,手还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丁香扣,真不多见!   阿葬心中一动,朝外面看去。   楼外面依旧是炙热骄阳,暑气蒸腾,但是窗外的花坛中一片紫花娇艳。   一直被他忽略的香味这时突然浓郁起来——那是四月的丁香,一贯的馥郁迷离。   这丁香,冬天也不败,夏天还盛开,早晚都有,如影随行!   这么看来,它今天在梦中的出镜率,好像也太高了点!   ; 第十三章废梦收购员   闻雨落估计得一点没错,两人在暗处还没等过五分钟,空荡荡的走廊里就想起踢踢踏、踢踢踏的马蹄声。   好在今晚他们目睹之怪现象多了去了,没有起落架、垂直起降的民航客机都见过,小学走廊里跑进来一匹马,又有何不能接受的?   阿葬和闻雨落分别从箱子的缝隙往外看,若大一个驴头就从眼前晃了过去。   原来不是马,是头小灰驴!   那驴生得短腿长脖的,所以也不算高。驴背上坐着一个身穿长马褂的小老头,花白山羊胡子,头上顶着瓜皮帽,帽子下面拖一根细小干枯的长辫子。背上一个黑色双肩旅行包,包上白花花的商标大字母:mike。   小灰驴踢踏到碎玻璃跟前就停住了,晃着尾巴“嗯昂、嗯昂”地朝天叫了一嗓子,小老头一巴掌拍它脑门上,骂道:“叫什么叫?生怕人家不知道这里有货啊?”边骂边翻身跳下来。   小灰驴的兴致一下给拍没了,缩着脑袋靠边站。   小老头从怀里掏摸了好一会儿,拿出一个塑料眼镜盒,打开盒子,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又放下双肩包,从里面掏出个带表盘的金属仪器来。弯下腰,仪器靠近那堆碎玻璃片,扫雷似的搜索,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小老头边找东西边念念有词,还是标准的京片子:“宝贝儿宝贝儿快出现,爷爷盯你好半天!金山银山我不要,只换粉红大钞票!”   那个金属仪器的指针好半天也没转动一下,老头转了好几遍也一无所获。   旁边的驴呼哧呼哧地喷着鼻气,老头越来越烦躁,回手又给了小灰驴一巴掌:“叫你别吵别吵!精细活儿呢!找不到货,今天咱爷俩都得喝西北风!”   小灰驴呜咽呜咽地缩在一边更不敢动了,耷拉个脑袋,好不可怜。   小老头两根手指拈住几根胡须,眼珠子骨碌碌转:“难道是有人先下手了?不可能!这么几分钟,谁能比我刮地风的三抓手更快?”   “噗……”闻雨落在箱子背后故意笑出声来。   “谁?谁?”小老头霍地转身,手里的仪器朝箱子的方向伸出三只雪亮的尖爪,颇具威胁力。   闻雨落大大方方地走出暗处,手背在背后,煞有介事地问道:“这里可是学校的教学大楼!大爷你牵头驴进来,是不是不太像话啊?”   听他这么质问,小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小灰驴倒是立即“嗯昂”一声嘶叫,表示严重抗议。   小老头随即也恢复了气势,三只爪尖直挺挺地指着闻雨落:“这地方你怎么进得来?你是谁是谁?快说快说!”   阿葬斜靠在教室后门上,饶有兴致地观赏这个小老头,嗤笑道:“大爷,你叫‘刮地风’?老刮……老鸹……这名字……”   老头山羊胡子翘起来:“名字咋了?那可是爷爷我的诨号!业界的金字招牌!”   “业界?”闻雨落不禁莞尔,“是废品收购行业界?”   阿葬一口笑喷:“废品收购?捡垃圾的那也叫‘业界’?哈哈哈……”   刮地风被阿葬笑得火冒三丈,三只尖爪噌地朝他捅过去,阿葬赶紧跳一旁。老头这招本也不想伤人,只是长自己气势而已,因此也不追。他一甩老鼠辫,十分牛掰地昂头道:“后生小子既然能来这地方,说明也不是普通人,只可惜啊,没见识!不认得爷爷我的来路。”   闻雨落问:“怎么说?刮大爷你还有什么来头?”   “呸!什么刮大爷!爷爷我姓郭!你——”刮地风上下打量闻雨落一番,见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施恩一般地下巴一昂:“你可以叫我郭爷爷!”   阿葬啧啧地上前观赏他的小辫子,戏道:“看你这打扮,也不过是清朝人吧?我也就罢了,我大哥面前,你连孙子都算不上!”   刮地风双目圆睁,大怒道:“我可是康熙四十九年的秀才!”   闻雨落“哦”地点点头,冲他一抱拳:“在下天宝元年正好上幼儿园。”   刮地风眨巴眨巴眼睛,僵住。   阿葬凑过去冲他天真纯洁地微笑,被闻雨落一把拽了回来。   “郭老是怀念前朝,所以至今还留着辫子?请问担任什么神职?”闻雨落问得忒有礼貌。   对方给了面子,刮地风顺势下台阶,长叹一声:“你唐朝的,肉身估计早化成土了,还叫我什么郭老?叫老郭得了!我也没什么神职,梦神府里谋过差,法力没剩多少,早被辞退另谋职业了!”刮地风越说越丧气,三只尖爪收回仪器,往背包里一塞,回头就去牵驴。   “哎哎!别走啊!你不是还要收货的吗?”   刮地风瞥他一眼,翻身上驴背,倒是很认命地说:“两位能比我都早到,说明道行也不低!我刮地风的招牌屹立业界这么多年,有一个原则从来不破——我从来不去抢人家的东西!”   业界!又是业界!究竟是个什么行业?这么江湖!阿葬心里嘀咕,转头去看闻雨落。   只见闻雨落笑着朝刮地风伸出手去,丁香扣就在掌心散发着柔和的光。   “初恋之梦?”   刮地风一眼看到那扣子就叫出声来,眼里刷刷闪过人民币的粉色光芒,手不听使唤地想往前抓,赶紧用另一只手按住。他强迫自己转头不看,但眼珠子却滴溜溜地顺过来,粘住扣子不放。初恋之梦,人一生能有几个?价钱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既然被你们得了,又何必在老朽面前显摆?”刮地风挣扎得十分痛苦,“要不要卖,你们开个价!”   闻雨落道:“我们也是偶然捡到的,现下我们也不靠这个过活,就送给你如何?”   “真的?”刮地风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但随即又给压抑住了。果然是老江湖,小山羊胡子拈起来,话里满是浓浓的猜忌:“你我素昧平生又没交情,平白无故,你干嘛送我这好东西?明码标价还好,白送人,难道你有什么图谋?。”   “谁图谋你呀?你有啥?有钱咩?有权咩?有色咩?”阿葬一串问号蹦出来,直问到他脸上去。闻雨落在后面轻咳一声,这才又退回来。那刮地风被这么一问,反倒不以为忤,兴致灼灼地打量着面前二人。   闻雨落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兄弟的确有事相求。”   “那你说来,老刮我没兴趣套交情,但是有兴趣做买卖!”   “我知道郭老你是买卖梦境的专家,能以此为生的话,想必整个出货链条都十分清楚,专业人士的经验,外行人摸索几十年也未必能摸到门道。”   闻雨落这个马屁拍得好,正好捧在刮地风的心窝窝上。这好几百年的,他一个穷秀才,混不上名利地位,有个神职吧,没干几年就赶上神仙法力消亡潮,被劝回家了,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卖梦的专业素质。当下掩不住自得,眯眼道:“好说,好说……专家谈不上,老朽也就是个废梦收购员——难道你们兄弟也想入行?”   闻雨落点头:“我们兄弟也想混碗饭吃,只求前辈领路,见识一下传说中交易梦境的地方。只要领我们兄弟去了,这个初恋之梦,就当学费如何?”   “这个好说!”刮地风眼珠子骨碌碌又是一通转悠。心想,这两个菜鸟,道行高深但是不懂行,领他们去了,留个人情,将来卖货什么的还不是听自己摆布?少说还能利用他们多找点梦来!   于是刮地风十分痛快地点头说道:“那就一言为定!给我梦钥,我领你们去!”说完伸手就想去抓那扣子。   “哎?怎么现在就给你啊?怎么说也得到了地方再给!”阿葬五大三粗地挡在闻雨落面前。闻雨落就势收起扣子,放进贴胸的口袋。   “我兄弟说的不算没道理。您带我们去市场,不过是无本的买卖,这梦就在我身上,我人不走,扣子就飞不了。只要去到市场,梦就归你!”   刮地风悻悻地收回手,拍着驴子朝前走,嘴里嘟囔着:“现在什么世道!没入行呢,就一个个贼精贼精的!我们康熙爷在世的时候,那个人心淳朴,路不拾遗呀,夜不闭户咧!”说着说着,还唱起来了。   阿葬呸了一口,道:“俺们开元盛世的都没得瑟,家里还有个贞观之治的!俺嫂子更甭提,三皇五帝跟前晃荡呢!康熙算哪门子路不拾遗?得瑟个屁!”   闻雨落听阿葬胡吹,也不做声,只是笑。   刮地风干咳了一声,怒道:“那也是好时候!”咽了两口气,又瞥一眼闻雨落胸口的口袋,“可别弄丢了啊!弄丢了,我把你们撂半路上!活不成,死不成,噩梦磨你一万年!哼!”   ; 第十四章通道   两人跟着刮地风从楼门口出来,登时又换一重天。本来还是暑气蒸腾的白天,一脚踏出门口,世界就成了漫天星斗的夜晚。   依旧是凤凰小学,但已不是旧模样。大楼刚刷完外墙,一股呛鼻的涂料味,却掩不住丁香的味道——楼前一株大丁香,迷离紫花开。   这花果然是有门道的!闻雨落和阿葬交换了一个眼神。   刮地风跳下驴背,撩起一边长袍下摆,掖在腰带上,神色严肃地绕着花树走三圈,还是脚跟压脚尖的走法。他眼睛盯着地面,手里掐算天干地支,很认真,很专业。   闻雨落站在一旁,看着他佝偻的背,竟有点心有戚戚。正经神仙,本应该驾青云,逍遥于天地间。不料世事多舛,今天的小神仙居然落得江湖术士都不如。   如今号称什么大师的层出不穷,开班授课培训站,信众们群情激动口呼神仙,一时间举世若狂。哪个大师不是赚得盆满钵满?那些人,丁点法力也无,不过是骗术而已。   小神仙们纵然法力消失,但多少还通神道,却被天庭律法严格约束,不得引起人类注意,违者元神打入地狱永不超脱。于是小神仙们普遍都是在社会边缘挣扎。生得不易,死却死不了,这日子可就难熬了。   刮地风走完三圈,蹲下身,拇指在丁香根部的地上按出一个小坑。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盒子,长指甲伸进盒子一头,拈出一根细长的香来。手指头撮弄两下香头就点着了,袅袅香烟朝青天,刮地风把它插在小坑里。   香的味道清甜细腻,是闻雨落和阿葬都很熟悉的引神香。但是这香和丁香的香味融合在一处,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恍惚迷离,闻之如入梦境。   闻雨落问道:“为何是丁香花呢?若说迷人神智,制造幻觉,曼陀罗不是更好?”   刮地风被问出了专业兴致,答道:“看来你还真懂点门道啊!曼陀罗虽然致幻,但那是连接冥府的烈药。梦虽虚幻,终究是人间物事,因此还是用丁香为媒介比较好。”   阿葬嘿嘿一笑:“曼陀罗、彼岸花,的确是冥府接死人的引渡之花。就是不知道,要是神仙死了,该用什么花引渡呢?”   刮地风愣了一下,随即捧腹大笑起来:“神仙怎么会死?神仙要是会死,那得多少小神仙排队去?只怕是死也死不了,终究还是活受罪!”   阿葬哼了一声:“怎么死不了?我看小神仙们是留恋人世不舍得死!老刮头你发什么牢骚,我看你也不舍得死!”   刮地风一甩老鼠辫,山羊胡翘起来:“爷爷我当然不想死!”   阿葬鄙夷地撇了他一眼,抱胸扭过头去:“又不舍得死,又不舍得不当神仙投胎去!又要发牢骚,多少年来也没啥贡献,典型就是你这种loser神!”   刮地风跳起来骂道:“放屁!投胎挖煤去,你干啊?你个瓜娃子懂什么失败?爷爷告诉你,牢骚才是生存的动力!还露泽呢!露你个头!”   阿葬直接笑到地上去了:“秀才你还懂英语啊?”   刮地风颤抖着手指着他,对闻雨落说:“你这兄弟,傻得没救了!我最瞧不上说着汉语夹英语的二鬼子!那个初恋爷爷我不要了!”说着就要去拔香,闻雨落抢在前面拦住。   “郭老,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但凡得瑟英语单词的人,英语水平都不怎么样!我这兄弟——”说着轻踢了阿葬一脚,“人类劣根性,四六级就不用提,神仙职称英语都不去考,所以没事得瑟几个破单词,找心理平衡呢!”   刮地风这才怒气稍稍平息,就坡下驴:“呸!不跟瓜娃子一般见识!”   闻雨落赶紧点头:“话说中国神仙居然还有职称英语考试,这个也的确太胡来了!”   刮地风无比沉痛:“就是就是!考哭多少小神仙啊!老身第一次考英语的时候,只觉得一团团蚯蚓扑面而来……唉,折戟沉沙,不说也罢!”   阿葬哼道:“结印也好,咒语也好,哪个用得上英语了?考那劳什子作甚?本大爷才不考!”   刮地风听他这么说,最后一点怒气也跑没了,瞪着阿葬教训道:“能考还是去考,考过了职称,那就是钱和前途!我康熙四十九年的秀才都能过,你年轻轻的还过不了,也太不用功了!”   阿葬听他这么教训,登时兴致全无,不仅堵得慌,还觉倒胃口。闻雨落赶紧又用脚拨了他一下,阿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朽木!粪土之墙!刮地风摇头叹息不再理他。   这时,那根香已烧得差不多,香烟袅袅,夜风中也不曾吹散,只是凝聚在花树上。紫花青烟,那丁香就如同仙树一般。   “时候到了!”刮地风三步上前,手结“开”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咒语,青烟缠绕着花树,慢慢朝两边倒去,花树裂开的地方,空中撕开一个条竖立的亮线。   亮线慢慢变成柳叶状,柳叶的两边变宽,形成竖纺锤形。   刮地风继续念,花树继续分开,洞口继续扩大。   黑夜中,洞口就像点着的孔明灯,悬浮在半空不断膨胀、扩大。   阿葬看着那个空中的洞口,轻声问闻雨落:“这个也是梦的入口?”   闻雨落摇摇头:“我看不像,是真的空间入口。”   刮地风终于念完咒语,那个洞口最终变成了圆形,悬浮在丁香中间,两边的香烟拉着树枝,看上去不是那么牢靠,仿佛随时都会弹回来一样。   刮地风回身牵驴,收拾行李,自顾自地说道:“只有三分钟时间,走不走随你们,但是只要入了这个门,路上就得听我的!不然,你们半死不活受苦一万年,我可不管。”   刮地风拉开mike大背包,掏出一瓶矿泉水,又把驴背上的所有物事都收进包里。小灰驴哧哧喷气,刮地风拍拍它的脖子:“你歇着吧,这一路上也用不上你。到了市场给你吃好吃的!”说着,矿泉水拧开就往驴背上淋去。   小灰驴一见水就迅速缩小,最后变成巴掌大的驴皮剪影一块。   闻雨落见了这剪影,有些醒悟地问道:“难道……这是那头驴?”   “哪头驴?”刮地风嘿嘿一笑,把驴皮卷成一个筒,塞在包里。   阿葬一拍手掌:“张果老的驴!”   闻雨落笑着点头。   刮地风抬眼瞧了阿葬一眼,淡定中带着三分自得:“是他的,他日子过得不好,借钱去买地下彩,结果输了个精光,为了还债只好把驴卖给我,都好几年的事了——你们走不走?”他一脚踏上洞口。   “当然!”闻雨落轻轻一笑,手撑洞口,跟着钻了进去。   撑洞口的时候,阿葬看着他手指飞快地敲了三下,白色小球随即落在地上,细微的烟雾消散落在花树根部。阿葬立刻明白那是滴滴术,既是给司徒漠留个线索,也是给他们留条后路。   闻雨落抬头,和阿葬相视一笑。   两边的青烟消散不少,花树开始轻微的回弹了,里面刮地风喊着:“快点!时间到了!”   “好咧!”阿葬朗声回应,长腿一抬,直接踩在洞口,脚一拧,身体倒转,坐了进去。   青烟再也拉不动树枝,“嘭嘭”两声闷响,花树像弹簧一样弹了回来,洞口也啪地一声闭合。   就在洞口闭合的那一瞬间,阿葬眼前闪过一双绿色灯泡。   没等反应过来呢,只听见“喵”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洞口箭一般地冲进来,直接糊在阿葬的脸上。   闻雨落回头一看,正是那只额头流血的黑猫!   ; 第十五章猫的招供(上)   黑猫喘着粗气,紧抱着阿葬的头不放,惊魂未定的。   阿葬猛地被不明物体攻击,呜呜地双手乱抓。闻雨落上前捏住猫脖子皮,把黑猫一把抓了下来,拎在手里。   “什么东西!臭死我了!”一抓下脸上的毛绒物体,阿葬猛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赶上了!赶上了!终于赶上了!”黑猫缩着前爪,一点攻击欲望都没有,只是啪嗒啪嗒掉眼泪。   闻雨落手里的刀立刻搁在它脖子上,冷笑道:“你这么高兴赶上刀口了?”   阿葬随即狞笑:“这就是那只遭瘟的猫?”   黑猫的眼泪流得跟汤面条似的,滴沥沥,滴沥沥,嘴里哭喊着:“刮地风爷爷,你救救我啊!”   刮地风回头撇了猫一眼,登时火冒三丈地爬回来:“喵了个咪的!你个没品的毛贼!还我球鞋来!”   黑猫竖起前爪,投降又作揖:“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没品的猫贼!大爷们饶了我吧!我也是受害者,我被人追杀呀!”   “我可没追杀你,是你自己上杆子往刀口上撞的!”闻雨落的刀又往它脖子上贴了几公分,猫毛纷纷下落。   “不是你!不是你们!是别人!”黑猫有些崩溃地嚎哭。   “是谁?球鞋怎么回事?”阿葬按手指,按得啪啪响。   “我……我我……”黑猫哭到哽咽,话不成声。   刮地风道:“唐朝小子,你放它下来,这里它跑不掉!”   闻雨落掂量一下洞内窄小的空间,把黑猫扔在地上。   三个人在围成一圈,虎视眈眈地瞪着中间的黑猫。黑猫趴地上嚎哭了两下,只觉杀气逼来,也不敢多哭,抽答答地坐立起来,前爪照旧举在头顶。   “刮叔叔……刮大爷……刮爷爷……你别让他俩杀我啊!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得罪他们啊!”   阿葬一巴掌拍在它尾巴上,黑猫喵地弹跳起来,搂着尾巴直哆嗦。   “没得罪?刚才把我们困在梦里那叫没得罪?”   “小得罪!小得罪!你们打了封印,不那样我怎么跑的了……”   “我的球鞋呢?球鞋呢?”刮地风拧它的耳朵,拧成麻花状。黑猫“唉唉”地护着耳朵直哆嗦。   闻雨落的刀在黑猫面前晃动,对其他二人劝说道:“你们不要体罚,体罚不好!还是干脆一点比较人道……”   黑猫作揖不住,哀求道:“大爷!大爷!听我解释,我全招,全招!”   三台尊神暂时松开它,齐声喝道:“那你说!”   黑猫抹了把眼泪,开始招供:“小的名叫白小苗……”   “长这么黑,怎么姓白?”阿葬作势又要拍它,白小苗双爪护住尾巴,尖叫道:“这是捉梦娘娘赐的姓!小的怎么敢改?”   “捉梦娘娘?捉梦娘吧?”闻雨落收回刀,和阿葬交换了一个眼神。   捉梦娘,不就是阿漠当年的那位么?   阿葬哼道:“捉梦娘也是个不大靠谱的!你接着说!”   “俺本是捉梦娘娘殿里的猫,因为捉老鼠有功,就被赐了姓白。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说到这里,黑猫哽咽了两声,“可是前年元宵节,娘娘神殿被烟花烧着了,烧了个精光,娘娘也没了踪影,小的投奔无路,只好流落街头……”   阿葬挑眉:“烧房子这事我们清楚,报纸头条!你用不着说得那么可怜!”   白小苗又作揖:“真的可怜啊!为了谋生,还要攒钱寻找娘娘,只好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作为神猫,也很痛心疾首……”   “我管你什么神猫?还我球鞋!”刮地风拍地面,拍得砰砰响。   闻雨落问道:“那球鞋,是什么梦?”   白小苗一激灵,居然不敢吱声。   阿葬又在后面按指关节,白小苗赶紧哆哆嗦嗦地交代:“那个梦,不是自然梦……”   “放屁!”刮地风立刻骂道,“我站在三中门口盯着呢!那么明白一个飞翔梦!你敢怀疑我专业水准?”   白小苗却反驳得更激烈:“那可是大白天!楼里学生就算打盹呢,谁能梦到那么强的飞翔梦?况且,那也不是一个人的梦!”   闻雨落冷笑:“明明只有一个男生在飞,你信口雌黄!”   “唐朝小子你也看到了?”刮地风诧异地看他。   闻雨落道:“不小心,误入梦境,当时我还以为是结界。”   白小苗立即抓住他的话把:“对吧!结界!那根本不是自然梦!自然梦的边界怎么会强大到跟结界一样?那么清晰,根本不是人类的自然梦!”   “那是什么?”刮地风也明白那个梦有蹊跷,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白小苗这时俨然专家架势,投降的前爪居然抱在胸前:“这个只有我们内部人士才懂!”刚说完,阿葬一巴掌甩过去,打得它原地转三圈。   “你也就是一只抓内部老鼠的猫,得瑟个屁!”   “是!是!”白小苗重新把前爪举过头顶,“我跟在刮老后面,看着他收那双球鞋,当时我也不清楚,只是有点纳闷。后来我从刮老包里偷了鞋以后,我才发现,那里面可不是一个梦!”   “你怎么知道?你一只破猫怎么会读梦?”刮地风有些不可置信,读梦这个法术,他学了几百年都没学会。   白小苗摇头:“读梦我也不会,但是我会听!梦有几层,一听便知!那个梦,有音障!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好多层梦套在一起,怎么会没有声音?”   刮地风登时愕然,张嘴不知说什么好。看着闻雨落,他郑重地点点头。   “所以……”白小苗挺起胸膛大声道:“那不是一个梦,那是好多人做了一模一样的梦,嵌套在一起的!你可以仔细看,那个梦的边界起码超过两层,说明至少嵌套了两个一样的梦!”   闻雨落这才登时想起来,第一次感受到那个梦的波动边界时,的确是波动了两下的!   刮地风猛摇头:“不对不对!这个世界,别说不同的人做一模一样的梦,就算是一个人,也不可能梦境完全相同。你就是只骗子猫!骗子!小偷!”   白小苗也不顾自己的处境了,大声争辩道:“怎么不可能?你说的都是自然梦,我说的,可是人造梦!人造的!批量生产!懂不懂?”   这一嗓子嚎出来,洞里登时一片寂静。   刮地风一脸不可置信,却蹦不出一个字反驳。闻雨落醍醐灌顶,神色冷峻。千神葬看看那两人,又看看地上的猫,不明白他们怎么都面如死灰的。   “人造就人造呗!有啥不能理解的?现在啥不能人造?一次造一批,好卖钱呗!”   刮地风霍地朝阿葬瞪去,大声嚷道:“你懂什么?那可是梦!是梦!神仙都造不出这样的梦,人怎么造得出来?人是神仙吗?”   阿葬比照他的气势,大声吼回去:“神仙和人一起干缺德事呗!不行啊?”   闻雨落赶紧拦住他,接着问白小苗:“这个先不争论——你被追杀是怎么回事?”   白小苗道:“我从印刷厂那个旧仓库出来以后,拿了鞋子赶紧跑,我知道你道行高,那个小孩的梦困不了你多久。我想着,赶紧去卖梦市场,把这劳什子脱手就好,管它能卖多少钱呢,我可不想要它了!”   刮地风冷哼一声:“不想要?是想赚大钱吧?”   白小苗一缩脖子,也不敢接他的话茬,继续说自己的经历:“结果,我好死不死路过警察局旁边一个小区的时候,一个长头发男人看见我就猛追,追那么狠,我琢磨我都要跑死了吧!还好我命大,正好十字路口有个轿车发疯,要撞上路边大爷,他飞过去救人了。我就赶紧溜走逃命……”   听到这里,闻雨落和阿葬对视一眼,明白那个男人十有是司徒漠。   阿葬哼道:“要不是救人,十只烂猫他都抓到了!你今晚真他麻的走狗屎运!”   白小苗立刻反驳:“我哪里走运啊?那个男的倒是没追上我,可是那辆撞人的车后面又飞出好几辆轿车,追着我不放,我本来想出城的,结果被三面堵截!我只好拐弯往城南这边跑。那几部车里的人都邪门啊,居然冲我开枪啊有木有!消音枪啊有木有!这个买菜刀都要实名的地方,居然有人大马路上冲我开枪啊!”白小苗一口气都没喘,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又说哭了,趴地上抽搐不已,看来真是吓坏了。   ; 第十六章猫的招供(下)   刮地风可不同情它,追问道:“那球鞋呢?球鞋可是那个飞翔梦的梦钥啊!你把球鞋藏哪了?”   白小苗猛地从地上抬起头,冲刮地风眼巴泪巴地大声叫道:“球泥马!鞋泥马!老子命都要没了,谁还管你飞翔梦?老子甩开那破玩意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我撂它撂得快,我早被子弹打成蜂窝煤了!”   闻雨落皱起眉:“那梦……被他们拿走了?”   “当然!”白小苗擦着泪,“有个黑西服捡了球鞋就飞车走了,另两个还冲我扫射呢!”   “难怪你跑得跟耗子逃命似的!”阿葬这话对一只猫来说真是极大的侮辱,白小苗恨得直扑过去,被闻雨落拎开。   白小苗的爪子还在挠动,下一秒闻雨落的刀又架上了脖子:“你只说了那个梦的去处,昏睡死亡的孩子怎么回事?我女儿在哪?说!”   刮地风惊诧地看着他,抿住嘴没说话。   白小苗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毛扑扑地掉,眼泪又开始噼里啪拉:“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孩子昏睡啊死啊的?那都是你晚上说的!你女儿在哪,不是你背着的吗?不是带回去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她人在睡,躯壳而已,神已经不在了!”   “那就是迷在哪个梦里了……难道……”白小苗瞪大了眼睛。   闻雨落眼神黯淡了一下,把猫扔一边。转头对阿葬叹了口气道:“草草……八成是困在那个人造梦里……”   阿葬登时往洞口爬,用力敲击洞口的墙壁:“老刮头!快开门!我要去追那辆车!”   刮地风没好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洞门关了就是关了!这个洞只有一个出口!刚才你们还忽悠我,我才懒得理你们!”   闻雨落把阿葬拉回来,沉吟了好一会儿:“现在追车也无济于事,阿漠就在现场,肯定追过去了。那个梦钥既然有人抢,估计背后有什么玄机,我们先去废梦市场找线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梦钥。”   刮地风冷哼道:“梦钥不管倒手多少次,最后就是一条路——进市场卖钱!不然,那就是一双普通球鞋!谁会为了一双烂球鞋路上开枪?脑袋让门夹也夹不到那么傻!”   闻雨落沉吟不语。   阿葬这才听了话,嘴里嘟囔着:“最好阿漠那个家伙有点眼力界,追上他们……”   白小苗躲在墙边,眼睛溜溜地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听说要去废梦市场,赶紧殷勤地贴过来:“几位爷,带小苗一起去吧,好歹我也是这道上的,算个帮手……今天这位大哥背着的小姑娘我也认得,要找她,我用处可大了去了!怎么样?”   阿葬呸它:“帮手?鬼才相信你!你也就挂在这里风干比较好!”说完就去拽它尾巴,白小苗飞似地窜上刮地风的背包,冲他一个劲地作揖。   “刮老!刮爷爷!好歹你我算是同行!以前还是同事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只要我活着,肯定好好做猫,不偷不抢!这次还加倍弥补你的经济损失!”   刮地风本来也不想动真格的。话说这猫还是神仙的猫,要死估计也没那么容易。于是转头对闻雨落道:“唐朝小子,猫尸可不值钱!我也看出来了,你们要入行是假,救女儿是真。既然是救人,事就大了!我刮地风也不是死绝良心的木头人,救你闺女,我也搭把手,你就饶了这瘟猫吧!他还有点用。”   “郭老的面子,好说。”闻雨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回答起来相当干脆,手印一松,手里的刀就没了。   阿葬撇嘴道:“你的面子归面子,我就是不相信它!”   刮地风点头:“我也不信它。但是咱们仨还对付不了一只臭猫?咱走着瞧呗!”   阿葬哼哼地狞笑几声,捞过白小苗,手结“罗”印,在它脖子上绕了一圈,细微的金色光点结成细线,细线缠成粗线,如同上吊绳一般在猫脖子上缠紧。   粗线的另一端,结结实实地攥在阿葬手里。   白小苗喘不上来气似的抓挠自己的脖子,小腿乱踢腾。阿葬拍了它的脑壳一掌:“装什么你装?罗印有个屁的感觉啊?”   白小苗狡黠地放下爪子,露出谄媚的表情:“这不是烘托您的法力高吗?”   “用不着!”阿葬一拽手里的绳子,“敢逃跑,你就勒死一条路!”   白小苗踉踉跄跄地跟着他打前走,一边还回头看一眼。只见刮地风正对闻雨落道:“唐朝小子,我刚才说我不是良心死绝,答应跟你去救人,你不会有不用给我报酬的错觉吧?”   闻雨落撇了它一眼,白小苗赶紧回过头,老实无比地跟着阿葬走,耳朵却竖起来听后面的对话。只听见后面闻雨落淡淡一声:“说到做到,初恋梦归你,我从不产生错觉。”   初恋梦?白小苗眼里闪过幽绿的光芒,又迅速转变成钞票的粉红色。   “那还差不多。咱做回好人,总得有个好报!”刮地风这下放心了。   闻雨落淡淡一笑往前走,一边随意聊家常:“郭老,你们梦神府怎么回事?梦神的神殿都给烧了,你和苗小白,失业的失业,流浪的流浪,怎么群龙无主似的?”   刮地风长叹一声:“别提了!我们梦神府,现在也衰败了……”   前面白小苗转过头,一脸悲戚:“梦神娘娘都不见了,树倒猢狲散,上面有头有脸的都顾不过来,我们底下的更没人管了。据说现在梦神府的人,成立了一个什么gct的卖梦公司,我就想投奔了去的,结果才在门口站了一下,就被保安丢出来了,差点被车压死!”   刮地风点头:“对,那个公司叫梦圆集团!这梦的买卖,他们行业垄断占了大头,定价都是他们说了算。我呢,退得早,认识一些老人,摸清了路数,捡他们集团不稀罕的边角料吃吃,也算能糊口。像它——”刮地风的山羊胡朝那黑猫指去,“它就惨了呗,不偷不摸,估计就得捡人类垃圾箱的东西吃了。好歹是神仙脚下呆过的,总得吃点像样的东西吧。”   刮地风非常感性地说了这么一段,说得白小苗又眼泪巴叉的,望着他的眼神都深情起来。   不料刮地风接下来又话锋一转,朝他骂道:“就算可怜,你偷鸡摸狗的也不对!是不是为了一包方便面就肯出卖尊严,出卖神格?不管梦神府垮成什么样,你也不能这么给我们丢人!”   白小苗被他义正词严地骂得抬不起头,咬住小爪,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人家不吃垃圾食品的。”   “我靠!”阿葬听得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栽倒。   闻雨落不禁失笑。刮地风作势上前揍猫,被他堪堪拦住:“赶路要紧,揍猫之类的娱乐留到闲暇时间再做。”   白小苗见没了挨揍的危险,摇摇尾巴,有些玄虚地卖弄消息:“告诉你,老刮,我可知道市场那边有人见过我们捉梦娘娘,只要碰到她,我就投奔她去的。”   刮地风愣了一下,问道:“捉梦娘娘还在?她人还算敞亮……梦神府那些个娘娘,说实在的,都挺那啥……”   阿葬回头道:“那啥?哪啥?不就是女人年纪大了,个性拧巴吗?”   白小苗睁大眼睛怒视他;“我们捉梦娘娘才不拧巴!捉梦娘娘最好了!才不跟其他娘娘一样!”   闻雨落暗笑:我们阿漠要是听你这么说,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哭……   刮地风点头:“捉梦娘娘没得说,对底下人好,性格又干脆敞亮,长相又忒漂亮!我们梦神府的人,谁不爱跟着她?可惜啊,老郭我没那个福气,摊上个魇梦娘娘……”刮地风说起这位娘娘,不禁打了个冷战。   闻雨落道:“魇梦娘,据说奇丑无比?”   刮地风又打了个哆嗦:“丑也不算丑,关键是那个性格!我的娘啊,那简直就是变——”   白小苗也点头:“那位娘娘,的确是变——”   两人说到最后居然全顿住了,感觉像是被人猛一下掐住了脖子。   阿葬听着难受,一定要把他们的话补全了:“变什么?变态?”   刮地风和白小苗惊得脸发白,连声道:   “这可是你说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闻雨落笑道:“你们这是留白的艺术,无声胜有声啊!你们怎么这么怕她?”   刮地风抹了把汗,悄声说:“其他娘娘都没了影儿,现在梦神殿唯一主事的娘娘就是她了,她现在是梦神王!那个……对底下人严苛了些……”   闻雨落点头:“梦神殿向来德高望重者为王,美梦娘当了很多年梦神王,现在居然是她?既然不是人心所向,用高压手段是自然的。”   阿葬撇嘴道:“搞半天还是你们最高领导,搞白色恐怖,怪不得你们惊弓小鸟似的。”   刮地风瞪他一眼:“你不知道反对她的人有多惨——算了,我懒得对一头牛弹琴!”   白小苗低声道:“反正现在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去找捉梦娘娘!捉梦娘娘才是我心里的梦神王!”   刮地风一拍它脑袋:“乱说话!想死啊!你别连累我!”   白小苗缩脖子捂脑袋,闷声不坑了。   “捉梦娘这么好啊?”阿葬嘿嘿一笑,晃着脑袋朝前走,一边打拍子,唱出一首奇怪的歌谣:   捉梦娘,捉梦娘,三秋别离茶已凉。忽见楼头烟火色,才知梦里情意长。   捉梦娘,捉梦娘,八月浮槎行何方?巫山思徒云漠漠,梦河扬舞水茫茫。   寻伊人,发苍苍,何日相逢在他乡?可知情愁断人肠,捉梦娘哟捉梦娘……   这歌一唱完,白小苗就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娘娘名字叫扬舞?”   闻雨落上去摸摸它的小脑袋,动作还算温和:“这是他编排别人的。”   “是谁?”白小苗抽泣。   “管他谁啊?反正看上咱捉梦娘娘了呗!”刮地风撇嘴。   闻雨落只是笑。   阿葬唱得更大声了,旋律还是那个旋律,这次却换成西部民歌风格,扯开嗓门唱得哇啦哇啦的:   巫山那个司徒哟,云那个漠漠!   梦河那个扬舞哟,水那个茫茫!   山高河远燕分飞哟,云漠漠呀水茫茫,水——茫——茫……   ; 第十八章梦沉石   听着千神葬哇啦哇啦的歌声,闻雨落开始打量四周。   通道两侧墙壁,全都是巨大的不规则石块,大大小小随意堆叠着,因此通道也是极其不规则的。有时很宽,可以几个人并排通过,有时又窄得只能侧身收腹才能挤过去。每到这时候,白小苗就昂头挺胸异常谦虚地说:“哎呀,这里怎么这么宽敞!”   脚下有时是石板,有时则是泥浆,阿葬在前面甚至还踩到了软东东像皮革一般的东西。分不清那是什么,刮地风只是在后面催促赶快走。   “这个通道天亮就没了,你们得快点!”   阿葬大嗓门抱怨道:“这地方黑咕隆咚的,怎么可能走得快?老刮你开的什么破通道?”   刮地风冷笑道:“爷爷我给你开个铺红地毯的好了!”   阿葬点头:“记得赠送几套晚礼服。”   刮地风呸他,不再搭理他的无耻,赶去最前面,埋头领路。   闻雨落依然走在最后,心里盘算着这条通道的古怪。   刚打开通道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洞内的微光,现在看来,那微光并非来自任何光源。他们几个并没有使用任何照明的东西,但洞内却能看得清彼此的身影,因为两壁的巨石本身就在微微透亮。   阿葬在前面叫:“我又踩到啥了?手电手电!”   刮地风猛回头揪他的衣服,可惜个子小,只能揪住阿葬肚皮上的衣襟。但他非常有气势地喝道:“不许弄出任何光亮,弄出来我们几个就得被石头压死!”   白小苗猛点头:“你可别害死我们!”   闻雨落问道:“为什么不能有光亮?”   刮地风哼了一声,松开阿葬的t恤道:“这些石头,最爱吃光。你给一点光线,它们就会全挤过来吃,那时候,你硬还是石头硬?”   “吃光?这难道是……梦沉石?”   白小苗星星眼地朝闻雨落摇尾巴道:“雨哥您懂得真多!”   “谄媚!雨哥是你叫的?”阿葬一拽手里的绳子,白小苗喵呜一声。   “雨哥,这石头怎么回事?”   闻雨落道:“据说梦死了以后就变成石头,就叫梦沉石,爱吃比自己亮的光。”   刮地风捏着山羊胡,有些傲娇地点点头:“唐朝小子知道得的确不少。不过有一点说错了,梦死了也不会变成石头。死了的梦,就没法在梦河上漂起来了,只能往下沉,一层层的,河底堆积得多了,年头够久了,才凝固成石头的。”   阿葬指着头顶问道:“老刮你这等于在说,——我们现在在梦河最底下?”   刮地风骄傲地一甩鼠尾辫:“没错!因为梦河上面才有光线,它们拼命往上挤,我们才有这条路。你要是弄出个光来,我们立刻就挤成梦河底下的肉浆了。”   阿葬听了猛一哆嗦,喃喃道:“我完全是黑暗体……”   一行人约摸走了半小时的光景,头顶的巨石开始逐渐发出摩擦声,而且不时有碎石屑掉下来。闻雨落发现,石头之间的缝隙在逐渐变大,石头本身却更加明亮,现在他能够看清楚每个人的眉眼了。   刮地风在一个狭窄的缝隙面前停下,一甩辫子,绕在脖子上。自顾自地束长袍襟摆,袖口裤腿扎上皮筋。一套利索后,才转头朝众人说道:“这段是通道出口了,名叫剑龙颈,最危险。你们小心点,别扎个对穿。”   闻雨落和阿葬朝前面看去,发现窄缝两边的石墙表面十分尖锐,密密麻麻的尖锥朝通道中间扎来。这些尖锥还时不时地前后左右移动,一不小心就会被扎成蜂窝。说得形象点,这里就好比两个巨大的榴莲挨在一起,还不停晃动,而他们就得从榴莲的缝隙中穿过去。   阿葬目测了一下通道的宽度,郁闷地骂道:“这纯属是跟本大爷过不去!”   刮地风嘿嘿一笑——他还好,阿葬个子大,就十分吃亏。   刮地风昂头道:“先看爷爷怎么过啊!”说完拎着行李,身形鬼魅一般地闪入缝隙中,随着石头的移动或进或退,背包在手中上下左右地翻腾。中途甚至还举着背包,拔高跳过几个尖锥,才安全抵达出口。   第二个是白小苗,饶是小小猫咪一只,也不敢怠慢。白小苗全神贯注地左闪右躲,终究还是中了一小锥,喵呜一声窜出去,揉着屁股哀号不已。刮地风摇头叹气,从包里掏出云南白药给它擦。   阿葬兴奋地搓手道:“到我了到我了!”   闻雨落边扣外套的扣子,边走到他前面:“你过了我还过什么?我先玩一下!”   阿葬眉头一挑,咧嘴笑道:“小心啊!”   闻雨落微笑,慢吞吞地走进通道。刮地风盯着他这边,紧张地喊道:“唐朝小子,你那么慢干嘛?菜市场买菜啊?”   通道内传来闻雨落的笑声:“买菜可比这紧张多了。早市的菜,稍稍慢一点就被大妈们包圆了。”   刮地风抹把冷汗:“这可是有名的剑龙颈!小子你少托大,上礼拜这石头还挑走了我同事一截肠子!”   闻雨落道:“肠子?没看到啊!我找找!”   刮地风跺脚骂道:“找你个头!吃红烧大肠吗?你要找死没关系,初恋梦给我丢出来——”   一句话还没骂完,只见闻雨落笑眯眯地从出口走了出来:“不是说好了到了再给你吗?”刮地风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那肠子我看到了,挺长一截,已经绿了,看着挺影响环境的。”   白小苗弯下腰:呕……   闻雨落出得石缝,只觉眼前一亮!不禁朝四周看去。   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岩洞,有半个足球场大。岩洞高有三丈,洞壁底部遍布大大小小的石缝。从洞底到洞顶,石头逐渐变小、变亮,缝隙也变得越来越大,透过石缝,可以看到金色的水流从洞顶横流而过,却没有一滴水从缝隙中流下。闻雨落明白,那金色灿烂的水流,应该就是梦河水了。   “梦河清清,流水熔金。”不论古书上描绘的梦河水有多么灿烂,都比不上从河底向上看来得奇妙。   那水已不是水,是夜空的流云,融化了夕阳的光彩。   闻雨落痴迷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回岩洞。洞内地面中央凹陷,底部一个水潭,水是浓重的墨绿色,波澜不惊,犹如埋藏地底的千年古玉。墨绿水潭倒映着穹顶的水色,金色流光,美不胜收。   闻雨落正惊叹造物之神奇呢,只听得石缝那头传来千神葬的大嗓门:“我来啦!”   他一激灵,也顾不上欣赏美景了,纵身长跃,躲得离石缝远远的。   白小苗却跑过去往那头看:“葬大爷小心——啊!”   一声哀嚎,它捂着脑门蹦一边,额头伤口又开始流血,原来是被缝口迸出的石块打到。   缝内响起一阵杂乱的巨响,还有千神葬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分江法!”“北斗神拳!”“佛山无影腿!”“天马流星拳!”“龙拳咆哮!”……   缝隙中继续迸出更多的石块,继而是石屑雨,最后是一阵石粉“嘭”地爆开。霎时出口粉尘漫漫,呛得几个人咳嗽不已。   烟雾朦胧中出现了千神葬高大的身影。他走到众人跟前,相当谦虚地一扒拉头上的短寸,石粉石屑扑扑下落:“不好意思。最后一拳太重了……”   好在洞内够宽敞,粉尘散开很快。闻雨落施施然走过去瞧一眼石缝,摇头叹息到:“剑龙颈都被你撸成鸭脖了,你又毁坏名胜古迹啊……”   白小苗也往里看了一眼,吐着舌头把脖子上的绳子头送到千神葬手里:“葬哥,我永远跟你走!”   刮地风:“有……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早想这么干了,一直没腾出空……”   千神葬拍打身上的灰,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咱到了?”   刮地风:“恩,我们走完一半了。”   千神葬:“……不是说出口吗?你个老骗子!”   “急什么?前面是噩梦隧道,过了隧道就是市场了。”   ; 第十九章噩梦隧道   刮地风严肃道:“噩梦隧道——我话说在前头啊,这次可不是石头墙,那噩梦柱子你一手指头都不能碰,碰了你就会被噩梦吸进去!”   他掏出几副耳机,首先给千神葬:“你这样的我最不放心了,大家把耳朵堵上!”   闻雨落掂量手里的耳机:“有勾人心神的东西吗?非要这个?”   刮地风瞥他一眼:“当然有!隧道里是各种各样的噩梦!唐朝小子你定力好,那个小子——我恨不得把眼睛也给他蒙上!”   闻雨落哭笑不得:“我负责,看住他。”   刮地风正色道:“唐朝小子,我是说真的。我当年也是魇梦殿的神仙,我可知道被噩梦吞了有多惨!这些梦都是死梦,做梦的人已经死了,进去了绝对出不来!”   闻雨落点头,过去敲了阿葬脑壳一下,小声道:“听见没?路上别惹事啊,你我加起来只能算一个人,吃亏了可麻烦。”   千神葬无比响亮地哼了一声,塞上耳机听了两秒,竟然眉头一展,笑道:“这歌就是我们神葬师的歌啊!”   闻雨落纳闷地插上一只耳机,里面居然传来的主题歌。   刮地风显然超爱听这歌,居然和阿葬异口同声地唱道:“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闻雨落抹一把冷汗,白小苗戴上耳机撇嘴道:“五百就是二百五加二百五。”   “说什么呢?”那两人的声音从耳机传来,白小苗一缩脖。   原来这个耳机也算是刮地风的创意,外面声音听不见,彼此的话却能听见。   单曲循环中,刮地风往大厅中央的凹陷走去。站在水潭边,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咒语,平整如玉的水面开始泛起涟漪,继而漩涡出现,水流激荡,冲出地面。   冲出潭口的水流却奇怪的不见水花,反而贴着地面漫开,依旧是浓重的墨绿。那水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岩洞大厅内滑动,或聚或散,只是避开潭口而已。水潭的水并不多,一会儿就露出黑洞洞的巨大深井口。阶梯状石桩镶嵌在洞壁上,每根石桩也就两尺长,螺旋向下,伸向未知的黑暗。   刮地风冲大家做了个手势,打头踩着石桩走下旋梯。闻雨落依旧押后。   深井中的味道并不好,一股烂泥塘的臭味从下往上翻涌。洞壁也湿漉漉的,黏黏滑滑,偏偏又很暖和,摸上去如同摸在什么动物的内脏上。阿葬在井口摸了一下,又被闻雨落敲脑壳,于是不敢再碰。   耳机里依旧唱着还要再活五百年,唱完三遍的时候,闻雨落向上望去,井口只有盘子大小,至于穹顶上方的金色水流,只剩一个光亮的斑点。   四周一片漆黑。   黑暗总是带给人莫名的恐惧,紧紧压迫在每一寸皮肤上。   耳机中,阿葬和刮地风在唱还要再活五百年,白小苗在咕咕唧唧地背它能记得的所有诗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头顶水潭的水正在回流,顺着潭口四周滑动。但是水仅限于潭口,并没有落下,仿佛井内上升的浊气承住了所有潭水的重量。再过半首歌的时间,所有潭水复位,闻雨落已经看不见穹顶的亮斑了。   就在这时,刮地风才从包里掏出几根荧光棒,传给后面的人。   “梦沉石见不到这到光了,大家走快点。”   四周看不到什么变化,除了臭气更浓一些。依旧是向上向下延伸的石桩,仿佛没有尽头。   荧光棒稍稍驱走了黑暗的紧缠,白小苗趴在刮地风的背包上,明显松了口气,咬着荧光棒跳过来蹲在阿葬的肩头。   阿葬回头递给闻雨落荧光棒,扭头的时候耳机滑出了一些,但是并没太在意,等回过头去的时候,左边耳机掉了出来。   正摸索着要戴回去,突然听到细细的一声:“阿葬叔叔……救命……”   草草?!   千神葬登时停住脚步,朝四周望去,可是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白小苗赶紧替他塞回耳机,千神葬抓过闻雨落的手,在手心里写下四个字:草草,救命。   闻雨落眉头一皱,抿住嘴唇不吱声。   刮地风没有发觉背后的异样,还是打头走,和二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闻雨落眼神波动了好一会儿,但终究黯淡下来,冲阿葬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走。他们还能看到刮地风的荧光灯,不过已经快走到井壁的对面了。   现在,两组人几乎位于深井直径的两端,刮地风偏下。他走得稍快,过了一会儿,闻雨落竟然发现他的荧光棒消失了,接着,荧光棒的光晕也消失了。   阿葬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向前紧赶两步,才又看到荧光棒的光晕。他赶上前,拉住刮地风的包,身后闻雨落已经以手结印,朝深井中央洒落一束蓝色星光。   漫漫星光中,他们惊讶地发现,深井中央不知何时升起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本身也是墨黑色的,因此黑暗中他们几乎没有察觉。   星光不断附着在石柱上,由一个点拉成一条线,最后竟然形成了围绕石柱一圈的一条光带,而且这条光带还在不断旋转,不断上升,不断变细。   这说明,石柱正在旋转上升,而且还在变粗!   耳机中此时传来刮地风的声音:“小心!噩梦隧道已经形成,千万不要碰这根柱子,碰了就会被吸进去!”   后面几个人纷纷点头,于是队伍继续往下走。   闻雨落抬头再看撒下的蓝色星光,已经变成了细微的一条光线,而石柱,已经触手可及。   再变粗的话,不用他们伸手去碰,石柱直接就能把这几个人挤成墙上的剪影!   好在,石柱在距离他们半米远的地方停止了旋转,也不再变粗。但是墨黑的柱体上随之出现了无数个白色的圆圈,并且迅速向外扩散。白色也渐渐变灰、变黑,直至融入柱体。   旧的光圈不断扩散、消失,新的光圈还在不断产生,如同微雨下的湖水,小小涟漪不断泛开,破碎,直至满池水纹堆叠。   耳机中又传来刮地风的声音:“别看石柱,看脚下,往前走!”   后面的人听到,往前紧赶两步,然而余光却情不自禁地往石柱上瞟。连白小苗这样有经验的,都忍不住去看那石柱。   刮地风大声说道:“那不是石头!那是噩梦堆!”   这一嗓子声音有点过大,阿葬一哆嗦,耳机反倒滑了出来。   仿佛正应了刮地风的这句话一样,满是波纹的石柱突然往里凹陷了一大块。就在阿葬的右手边,凹陷处出现了一个厨房,满是血污,一个女人正在高举菜刀,一刀一刀剁着地板上的男人尸体。   剁完一截腿,往灶台上的大铁锅里一扔,大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血腥味、煮肉的臭味直往众人的鼻子里钻。   一个十多岁大的男孩坐在桌子底下,瞪着大眼睛,浑身发抖。不知道为什么,阿葬就是很明白这个孩子的感觉——他很想哭出声,攒着劲的想哭,但是却连抽泣都抽泣不出来,仿佛突然哑巴了一样。   那个女人满脸是血地朝孩子这边看过来,露出亲切地微笑:“爸爸不要我们了,爸爸找别的漂亮女人,妈妈就把他吃掉!”   孩子往后躲,但是后面就是墙。那个女人站起身,仿佛是在搅锅里的汤,从孩子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潢色的裙边和拖鞋。头顶传来那女人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也不够,还是把宝宝也吃了吧。”   说完抓过菜刀朝蹲下来,冲桌子下面的孩子勾勾手:“来,过来,宝宝,妈妈吃了你,我就自由了,就解脱了,哈哈哈……”   阿葬按着翻搅的胃,赶紧塞上耳机,一边嘟囔道:“这也太……比老美的恐怖片还恶心……”   白小苗有些愣怔地看这个梦,它听不见声音,但它认得里面的人。   “这个小孩我认识的!就住我那个仓库的街对面!”   说着,仿若魔怔地朝石柱伸出手去,被阿葬一把抓住,猛拍了一巴掌:“想死啊?傻猫!”   石柱上,那个女人伸出血手在桌子底下够啊够,那孩子终于攒了足够的劲,细若蚊蚋地哭出声来。   随着细小的哭声,整个厨房泛起一阵波纹,黑色浓雾弥漫,随之完全不见了踪影。   “喵!”白小苗终于回过神来,吓得喵喵叫。   闻雨落问道:“这是孩子的梦?”   白小苗猛点头:“是他是他!我敢肯定!我去他家偷过吃的!”   刮地风回头鄙视地瞪了它一眼,白小苗明显不在乎。   “那个小孩没爸爸,邻居议论说他妈妈本来就是个大款的小三,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抛弃了,娘俩租房子住着呢!”   阿葬捏它耳朵:“这样的人家你都去偷?”   “没偷了!”白小苗大声争辩:“那个孩子天天傻坐在家里打游戏,但是一眼就看到我了,我哪敢偷?……我倒是去邻居家给他偷了好些个零食,他妈妈上班又不给做饭。”   闻雨落皱眉道:“郭老说过,这里的梦都是死去的人做的梦,难道——”   白小苗耷拉着耳朵:“我不知道,这个月我去他家,总是在睡觉呢,后来又不见了,听邻居说是去医院——”   话没说完,阿葬一把抓过它脖子,激动地问道:“总睡觉?睡多久?”   白小苗高举双爪,紧张地说:“起码两个礼拜……”   闻雨落赶上来问道:“白天也睡?”   白小苗点头。   闻雨落和阿葬对视一眼,同声说道:“一定是那个孩子!”   ——沉睡不醒而死亡的第一个孩子,居然就住在那个仓库的街对面!离三中那么近!   刮地风看他们停下不走,而且面色不善,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恐惧,这是从未有过的。于是他捂住耳机大声道:“都不许再看了!不许看!这些噩梦都有意识的,你看到的一定和你有关系!说不定,还是你们当年做过的噩梦!”   话音刚落,石柱又是一阵乱纹,这次,草草的面孔出现在噩梦堆里。   (推荐,收藏,大家多支持则个)   ; 第二十章活人死梦   当草草惊恐的小脸出现在噩梦堆里,闻雨落都呆住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仿佛世界大战后的废墟一般,四处全都是砖瓦石砾,烈火的浓烟把天空抹上了阴郁的印痕。远处落鸡市的最高建筑凤凰电视塔,居然从中间生生折断,巨大的圆塔盘砸落在旁边的电视大楼上,大楼的半边被削去,剩下半边只剩水泥框架。   偌大一个城市,看不见任何一个人,除了草草。   草草呆的地方明显是一个超市的废墟,四周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几辆大小车辆翻倒在不远处,摞成一堆。她躲在一排超市推车和水泥板的缝隙里,日光的阴影笼罩着她的藏身之处,绿色校服是一片灰黑中的唯一亮色。可是孩子头发散乱,脸上血污和泥灰混杂在一起,若不是闻雨落,谁能一眼看出来这是平日的草草?   大眼睛惊恐而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天空,仿佛恶魔的打击随时会从天而降。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大震动,草草头顶的水泥板扑啦扑啦地掉渣,超市推车已经被强大的压力挤得只剩一半的高度。草草几乎只能趴在地上了,但是仍然不敢跑出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之处。   闻雨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把揪下耳机,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阿葬嘴里骂着粗话把耳机往地上一摔,正要上前,却被刮地风紧紧拖住:“这是梦!是死人的梦!你进去了也跟普通人一样什么也干不了!进去就是个死!”   “草草怎么会死?草草在家好好的!”千神葬朝刮地风大声吼道,眼睛通红。   闻雨落嘴巴抿成一条线,双手飞快地结起“罗”印,打在阿葬的身上。眨眼间三条蓝色光带紧紧捆住他胳膊,把他死钉在洞壁上。   “雨哥!你这是干嘛?”阿葬的腿不论怎么踢腾,胳膊不论怎么挣扎,竟也动丝毫弹不得,像是挂墙上的半死人。   闻雨落眼神阴郁得可怕,沉声道:“你不许进去!”   刮地风松了口气,说道:“进去不过是又赔上一个!你也救不了她……”   阿葬吼了起来:“雨哥!你就这么冷血吗?那可是草草!是你女儿!”   闻雨落转过身去,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低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   白小苗被情况突变吓到了,闻雨落和千神葬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表情也没这么恐怖过,因此好半天不敢吱声。到了这时,几个人都沉默了,它才好容易憋出一句:“那个……怎么这个梦没声音?”   阿葬和刮地风惊讶地回过神来:啊……音障梦!   闻雨落身形一丝不动,只是盯着噩梦堆里的草草。   草草趴在地上,眼神虽然恐惧,但是手还没闲着,两个啤酒瓶立在手边,里面半瓶液体。旁边还倒着几瓶二锅头。草草还在伸手去抓不远处的一包粉红色的东西。   刮地风问道:“她在挠什么啊?”   白小苗跳上他的包:“这个你当然不认识!七度空间!”   “什么?什么空间?”刮地风疑惑地睁大眼睛,耳边传来白小苗嘿嘿的笑声。黑猫凑到他耳边得瑟地说:“你是老光棍,当然不知道啦!”然后在他耳边嘀咕嘀咕。   果然,刮地风的老脸登时涨成猪肝色,好在洞里黑,谁也看不清,他低声骂道:“呸!你个死猫!你不是公的光棍?”   白小苗撇嘴,半边胡须翘翘着:“但我有生活!”   刮地风:“你有个屁的生活!那你说说这闺女要干嘛?”   白小苗:“哎呀!女人的事你别瞎问,她虽然小,也是个小女人……”话没说完,被千神葬一脚踹着了猫屁股。   “王八蛋你个遭瘟的死猫!什么小女人?我踹不死你!”阿葬破口大骂,满腹郁闷这下全冲那只猫招呼了,石柱他够不着,踹猫还是十拿九稳的,一脚踹得白小苗叫了一声“娘咧!”,往下面台阶一窜两米多。   闻草草好容易抓过那包东西,手还是有点抖,扯了半天扯不开包装,干脆用上牙,才把袋子撕开。   抽出棉条以后,又捞过手边的白酒瓶。这次嘴巴也咬不开瓶盖了,闻草草明显骂了平时绝对不会说的三个字。闻雨落转头横了阿葬一眼,阿葬在墙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刮地风眨巴眨巴眼睛,靠过去问阿葬:“这闺女在干嘛?”   阿葬干咳了一声,闷声道:“估计是……燃烧瓶……”   “神佛老爷!这闺女也就十多岁吧?怎么会干这个?”   阿葬伸腿踩了他一脚,正色道:“说什么?我们草草自学成才!莫洛托夫鸡尾酒,苏联毛子二战的时候就用过,有啥难度?”   刮地风撇嘴:“是啊,二战的时候还有这个……什么巾!都是成千上百年活过来的,你忽悠谁呢?”   阿葬哼了一声:“不比布条好用?我家草丫头这是临时创意,莫洛托夫鸡尾酒2.0版!”   刮地风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草草已经把酒瓶嘴磕在水泥板上,碎玻璃扎破了手指头,又蘸上了烈酒,小丫头撇撇嘴,疼得要哭的表情,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闻雨落的手捏着荧光棒,捏得骨节发白。   棉条泡上二锅头,把啤酒瓶口包紧,草草还撸下头上的皮筋,再牢牢捆住。做完一个,再做另一个。   果然是做燃烧瓶!那啤酒瓶里的,估计是哪车里弄来的汽油。   白小苗瞠目地吐着舌头:“乖乖,这丫头也忒厉害咯!”   阿葬在后面喊:“好样的,草丫头!”   闻雨落冷声道:“杯水车薪。”那话听起来有很浓的抱怨味道,仿佛底下的话是:你们平时咋不教她炼土制原子弹?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头顶的水泥板终于挺不住要垮下来,草草抓着两个燃烧瓶猛往外爬。刚出石缝,头顶落下一个人影。   飞翔的少年出现在她身后,如同天神降临般优雅从容地盘旋一圈,最后悬浮在她头顶。草草转头就跑。   一片浓烟和废墟中,少年的飞翔还是那么优雅,赤脚雪白,彷如刚洗过沧浪之水。草草只是埋头跑,少年不时地轻挥手掌,划过之处,锋利的气流扫起大片瓦砾,在草草最近的地方爆开。这场追逐,不过是猫在戏弄老鼠的游戏。   但是一切都毫无声音,这个梦,安静得如同坟场一般。   闻雨落的手中啪嗒一声,荧光棒捏成了好几段。   草草被锋利的气流割破了背,脚下一绊,扑倒在地。少年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战争片,轻盈地落在旁边一座横倒的电线塔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草草的痛苦和挣扎。   草草忍痛坐起来,摸索着点起打火机,抄起一个燃烧瓶朝他扔过去。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仅仅只是滚落在他的脚下。燃烧瓶并没有摔破。   少年却仿佛被她的反抗激怒了,高高跃起,在空中盘旋加速,最后一个翻转,朝草草直冲过来。   草草手中的另一个燃烧瓶已经点着了,却被凌厉的气流逼着后退,别说扔出瓶子,站直了都很困难。   阿葬惊叫一声:“草丫头——”却被闻雨落按住了肩。   “阿葬,一定要找到那个梦!”   话音刚落,闻雨落已经朝石柱扑了过去,那梦仿佛有巨大的吸引力,刚接触表面,闻雨落便失去了踪影。   “雨哥!”   刮地风眼睁睁地看着闻雨落消失,恼恨得直跺脚:“防了一个忘了另一个!唐朝小子看着稳当,怎么比你还冲动!”   千神葬呸了他一声:“那是我们闺女!谁忍得住?”   话音刚落,那个少年已经冲到草草跟前了,手刀高举往下砍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横冲上前,右手顺过燃烧瓶,朝面前的少年砸去,一边左手抱住草草,高大的身躯把她死死护住。   闻雨落一声闷哼消弭在音障中,背上如同被无数灼热的利刃扫过,心想,这下可又尝到什么是血肉之躯的滋味了。   怀里的草草在乱石纷飞中居然还睁着眼睛冲他叫了一句什么,听不见声音,但是他知道,草草叫的是“爸爸”。   忍住疼痛扭身过去看那少年,刚才燃烧瓶砸在他胸口上,居然砸碎了,少年被烧成了一个人形火团。   不一会儿,火焰逐渐熄灭,少年变成了焦黑的尸体,面目全非。可是依旧没有倒下,反而又漂浮起来,十字状悬在半空。   刮地风这时才松口气,道:“死人梦,他进去干嘛啊?那闺女不过是被人梦到了,又不是真在里面!”   千神葬盯着石柱上的梦境,眉头揪成一团:“不,她是真在里面。雨哥说了,她迷失在这个梦里了。”   白小苗愣愣地:“这个梦主太诡异了……你们看……”   那少年焦黑的身体从头顶往下裂开一条缝,外皮如同一层黑色硬壳,从中间分开。   头颅破裂处,可以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少年面孔,干净,苍白,如同壳中的白色幼虫。   刮地风匪夷所思地喃喃道:“这真是嵌套梦……究竟有几个梦主啊?”   梦中,闻雨落抓起草草的手,又开始在废墟中奔逃。但是他清楚,不论如何他也永远逃不出这个修罗世界,除非这个梦境被强力打开。   草草的手,是温热的。闻雨落边跑边笑着看她。草草没了刚才的惊慌之色,报之以安心的微笑。闻雨落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心想:老子哪怕是在这噩梦里打滚一万年,也绝不后悔!   ——阿葬,阿漠,外面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推荐,收藏,勇敢投吧)   ; 第二十一章忠义导火“钱”   又是浓重的黑雾漫过石柱,闻雨落进入的那个噩梦消失了。阿葬身上的光绳“波”地一声轻响,消失在黑暗中。   阿葬扑过去,被刮地风紧紧抱住:“小子,别忘了他刚才交代你的!”   阿葬猛地收回力量,生生板住,但是全身颤抖,牙咬得格格响,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白小苗直跺脚:“这个死人梦太邪性了!他们怎么出来啊?我们去找梦钥?”   刮地风摇头:“能从噩梦堆上看到的梦,都是死人梦,不然说明梦钥已经被毁了。刚刚唐朝小子说的是‘找到那个梦’——我们得去找梦体本身,找梦钥是没用的。这个噩梦堆说白了,不过是一堆梦的镜像,真正的梦体,可难找啊!”   阿葬咬牙道:“梦体就梦体!老子一定把它找到!背后搞鬼的是谁,一定要揪出来!”   白小苗问道:“那梦体在哪?”   阿葬回答:“不知道!”   白小苗“喵”地一声翻到。   刮地风却拈住胡须沉吟道:“我倒是……有点谱……”   阿葬扑过去猛摇他:“快说快说!刮……不,郭大爷……”   刮地风被晃得脑袋都快掉了,告饶道:“我叫你大爷成不?葬大爷,你让我骨头归位……”   阿葬猛松开他,刮地风踉跄两步,靠在洞壁上,喘气道:“人造嵌套梦,这么多孩子卷进去了,明显都出不来,这什么人能做得出来啊?”   白小苗眨巴眼睛:“你们噩梦娘娘?”   刮地风道:“噩梦娘娘一个人也弄不出这么多梦来,这后面是个团体,懂吗?你一只破猫,不过是背两只球鞋,居然有人满街开枪追杀你,你以为这是什么?”   阿葬这才恍然道:“是不是你们说过的那个什么公司?”   白小苗“啊……”了一声,小爪堵住嘴,小猫眼骨碌碌直转。   刮地风道:“gct,圆梦集团,他们卖梦的,除了他们,谁还有实力批量生产啊?他们没嫌疑谁还有?要找就得去他们公司!唐朝小子那么聪明,早先让我带他来市场是假,想摸进那个公司总部是真!啊!啊……”   阿葬紧张地:“咋了?你还想到啥了?”   刮地风捶胸顿足:“唐朝小子把初恋梦也带走了!”   “什么?”白小苗激奋异常,仿佛一大坨粉色钞票长了翅膀正在飞走。   千神葬上前一手给了他们一巴掌:“你,不是说要当好人吗?你,初恋梦跟你有毛关系?你喊个屁!”   老头和猫抱着脑袋蹲下,悄磨叽地不吱声,满脸颓唐。   阿葬上前又各自踹他们一脚:“把人救出来,那初恋梦不还是你的吗?你康熙皇帝的秀才,读书人,居然礼义廉耻都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有什么和什么来着?我就不说了,反正你读书读狗肚子里去了!还有没有人性?还有没有义气?”   刮地风抱着腿,眼泪汪汪地抬头,眉毛耷拉成八字形:“仁义礼智信,老头我全有,就是——”   白小苗委屈万分地咬爪:“就是少了那个点燃义气的导火‘钱’……”   千神葬一揪手上的绳头,呲牙咧嘴地冲白小苗道:“好说,不就是钱吗?老子的店,每月净利润少说50万,白给你俩平分!”   “真的?”老头和猫的眼睛登时点亮了。   阿葬切了一声:“你们天天走这黄泉路,能赚几百块?躺在店里数钱不好啊?过几天我们也要搬家去南方,整个店就送你们!”阿葬手结“誓”印,打在自己胸口,“有违此言,我千神葬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白小苗眼泪直滴答地捧过阿葬的手指头,感动万分:“葬爷,咱是啥交情?你发这毒誓,实在用不着!白小苗粉身碎骨也帮你去救人!”   刮地风腾地站起身,一甩辫子昂首挺胸道:“哎呀!读书之人自当忠义双全!捣毁害人梦,维护梦神殿名誉,是为忠!为朋友两肋插刀,救人于水火而义无反顾,是为义!我康熙四十九年的秀才,梦神殿三百年的神仙,做人做神,自当尽忠尽义也!路漫漫我执着求索,山高高我勇于攀登!如此,方不违圣人、皇上、关帝老爷之教诲也……喂喂,你们别走啊!等等我……”   白小苗和阿葬已经走下去一大截,回头冲他做鬼脸:“你做神仙哪有三百年?咱梦神殿的规矩,三百年至少混个办公室主任,怎么说也能转业混个工作。你还是科员吧?下岗一次买断吧?不然怎么混成废梦收购员?”   刮地风被它揭了老脸皮,恼羞成怒追杀过去,白小苗见势不好,扭头就跑。等刮地风追上他的时候,白小苗已经站在一个小平台上,胸前抱爪,往旁边墙上一靠,石壁嘎吱乱响。千神葬举起手上荧光棒照过去,石墙朝里面凹陷,居然露出一扇小木门。   刮地风气喘吁吁地削了白小苗一巴掌:“再胡说八道,丢……丢你去煮猫肉火锅!累死爷爷我了!”说着伸手去推那门,吱呀一声轻松开了。   千神葬指着脚下还在延伸向洞底的石桩:“就到了?这底下是哪里?”   刮地风打了个寒战,答道:“我也没去过,所有噩梦殿的人都不敢提这个地方。”说着又靠近千神葬的耳边悄声说:“这下面据说是我们魇梦娘娘的地牢……地牢里从没出来过任何东西,鬼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千神葬皱眉道:“你们娘娘真是个变——”   说着立刻被刮地风捂住嘴:“小声,小声!低调,低调!”   白小苗顶着打开的木门,外面居然一片光亮和嘈杂:“快点快点!”   “好咧好咧!”刮地风背起大背包,颠颠地跑过去,“我的小毛驴哎,都快憋死啦……”   千神葬紧赶两步跟上,木门在他身后关闭,随即消失在半空中。   刮地风在前面嘟囔:“今天耽搁了啊!市场都已经起来了!”   阿葬放眼忘去,一片炫目的灯光杂沓,旷野之中,凉风吹来,阵阵迷离丁香味。   巨大的古代砖砌城墙,正在从地下升起。灿烂夺目的彩色宝塔,矗立在城内东北角,框架已经搭好,无数块墙砖装饰闪耀着各色光芒,慢慢围绕宝塔旋转,远看有如缤纷星雨。墙砖仿佛自己有意识,明白自己的固定位置,纷纷朝宝塔框架飞去,乒乓作响中,宝塔自动搭建成型。   那是座八角琉璃塔,黄金璎珞,璀璨夺目,挑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个檐角挂着一串八宝银铃,迎风摇荡,清脆悦耳有如九天玄乐,勾魂摄魄又似妖女吟唱。   叮当,叮当,叮当……   刮地风低声说道:“那个宝塔,就是梦圆集团,dct公司本部大楼。”   (推荐,收藏,快些来吧)   ; 第二十二章女科学家   就在千神葬还在打量宝塔的时候,八角宝塔的七层阁楼上,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人出现在窗口,伸手摘下护目镜,长出口气,凭栏远眺。   手里端一个烧杯,她就着烧杯喝了口水,喝完看看剩余液体的刻度,又喝了一口。   她看上去约摸二十六七岁,柳叶杏眼,唇红齿白,小巧的瓜子脸,是个典型的东方传统美女。可惜这美女根本不事装扮,鼻梁上留着护目镜压成的红色印痕,有些黑眼圈,头发稍显杂乱地打着卷,随意扎在脑后。一身素白的长褂,完全盖住了她的腰身。脚下一双高跟鞋,看上去灰蒙蒙的,已经好久没刷了。   她的胸前挂着电子名卡,照片旁几行字:萧亦,女,25岁,dct首席科学顾问。   宝塔第七层,梦境构造中心。到处都是电子设备,萧亦站的地方是一个单独隔开的生化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偏安一隅,在整个构造中心只占东南一角,饶是如此,面积也很可观。靠内墙的是一排巨大的培养槽,两张巨大的试验台上,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整齐排放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在玻璃瓶内咕嘟冒泡。   萧亦身旁的水池内,放着一些还未清洗完的烧杯试管,水龙头还在答答的滴着水。   这是个诡异错位的世界——宝塔外部璀璨绚丽,一墙之隔的内部却单调冰冷。谁能想到,在dct总部大楼古色古香的外壳下,竟然包裹着如此现代化的科研设施?   萧亦算算日子,来dct已经579天了。以实验室为家的她,一年多来生活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实验还是实验,活动区域从来不出宝塔。她把每天短暂的咖啡时间定在凌晨,因为此时窗外会突然间灯光璀璨,巨大的城墙从远处升起,塔下楼房店铺摊点像变戏法一样异常迅速地搭建起来。白天这里还是无垠旷野,西风残阳。到了晚间,居然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每天这时候,她都放实验室的人出去休息半小时。   而她自己,需要这半小时的独处。   萧亦对生意和人群保持着一种本能的抵触,不论外面多么热闹,她只愿远远地站在塔上,看着这个梦幻奇迹的循环上演。每当这时,她才能感受到一点迥异于严谨科学的浪漫气氛。纵然,她心知肚明,那浪漫中充满了无限的诡谲魔幻,无数的阴谋心机。   萧亦低头看看手边的窗台,那里放着一个大试管架,一只中号试管随意靠在架子上,试管内插着一只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   这朵花,大概是这座塔内唯一的花了。   “萧总!”身后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   她心里叹气,知道今晚的个人时间又泡汤。仰头喝干烧杯中的纯净水,头也不回地问道:“找到了?”   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满头银发,刀削的面孔,棱角分明。一身黑西服,领带是dmc的制式暗纹,领带扣上也钉着银色的“dmc”金属牌。他上前朝她鞠躬,军人般制式化的动作,严谨自律中隐藏着凌厉和果决。   “是的,我们安全部已经找到梦钥,现已送往处置中心。”   萧亦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不过是个后门程序,直接销毁不就好了?总监不是已经下令连ds-002的本体都要重新核查了吗?”   黑西服又是一颔首:“镜总监派我请您过去,您需要亲自到场。”   “一定要当我的面杯葛我的实验成果?镜无影如果不是大姨妈来了,就是人格扭曲!”萧亦不耐烦地把空烧杯往他手里一递,“洛奇,你选哪项?”   洛奇的白发尖颤抖了两下,板着死人脸,不动,也不回答。   萧亦哼了一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镜无影死忠,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不敬。她双手插兜,施施然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帮我接杯水。”   洛奇:“是。”   萧亦:“ph值大于7.0,小于7.5的。”   洛奇:“……是。”   门口刷了电子卡,萧亦回眸朝他揶揄地看了一眼,唇角带着挑衅的笑。洛奇低下头去看烧杯,里面残留着一点水,倒映出萧亦的背影,他的白发。   作为处置中心的安全科长,虽说镜无影才是他的真正老大,但承受一点萧亦的刁难对他来说也属分内之事。   萧亦的纤瘦背影消失在门外,洛奇三步走到饮水机前,打开水龙头。她要的不过是纯净水,这个难不倒他。   不期然,余光闪过一抹红色,洛奇转头望去,正看到窗台上玫瑰绽放,一时竟然愣住了,水漫过烧杯都没有发觉。   宝塔一共21层,废梦回收处置中心位于宝塔底部,整整三层楼高的大厅,中央是主控分离装置,巨大的透明圆柱内,黑色、金色以及透明的三股水龙互相交缠,如同三头缠斗不休的恶龙。水流翻腾激荡,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圆柱内翻腾的,根本不是液体,那“水”由无数细珠组成,最底层尚是三色混杂,越往上,颜色越纯正,等到圆柱顶部,便已三色分离了。   圆柱整整有两层楼高,顶部分出8条粗黑的铁管,连接到八台废梦处置器上。每台处置器顶部建有透明工作间,工作人员身着黑、白、黄三色工作服分组作业。   废梦回收处置中心的主通道,钢架结构,围绕主控装置一圈,连接各工作间、总监办公室以及其他分支部门。主控装置和通道之间已经用特制玻璃密封,走在钢架上,水龙的轰鸣声细如蚊蚋。萧亦的高跟鞋走在钢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电梯正对着的南边,雕花拱门开了些许缝隙,里面幽蓝的光芒闪烁。萧亦很清楚,那个门里面就是处置中心的核心区域——读梦机房。   一个黑发男子身着玄色长袍,负手而立,隔着玻璃,看着脚下的水龙沉默不语。   镜无影并不是个难看的男人,相反,他的面孔非常精致,五官,身材,哪怕细至每根发丝,都体现着精确的黄金分割比例,若说要在世界上找到一个完全符合“美的量化”的人,那只有镜无影。   可是,恰恰是这种无处不在,细致到极点的黄金比例,让他美得没了个性。见过他的人,绝大多数都无法记住他的模样。   萧亦当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便充满了不舒服的感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按理说,这个男人正体现了她对世界的终极追求——完美!   而事实上,镜无影对工作的要求也正是这个词:完美。   “镜总监,我来参加002号的葬礼。”萧亦站在他身后,桀骜地昂着下巴。   镜无影仿若沉思地点头道:“葬礼?我好像没说过要销毁ds-002号。你很难过?”   萧亦紧皱的柳眉充分表达了她的愤怒:“ds-002号的效果有目共睹!嵌套吻合率达到了99%!这样的系统居然因为遗留了一个后门程序,就要全面核查?核查的结果通常不是销毁吗?001号就是这样!镜总,我不是难过,我是为此感到悲哀!”   镜无影回头,眼内无波,勾起嘴角,带着一种捉摸不定的讥讽味道:“百分之九十九?那就是还不够完美,所以它依旧留下了梦钥!”   萧亦努力咽了口气,咬了咬下唇,道:“实验一个月来,都不曾留下梦钥……而且梦钥不是已经收回了吗?”   镜无影淡淡一笑:“是收回了,而且即时销毁。但现在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杂质混入!”   萧亦大吃一惊,随即激烈地反驳道:“这不可能!”   镜无影不再看她,转身朝拱门走去:“梦主死亡,杂质混入,别说销毁,现在整个构造系统岌岌可危!”他推开门,非常绅士地伸手做了个“请进”的动作:“亲自观赏如何?”   萧亦白了一张脸,咬着下唇,默不吭声地走了进去。   (推荐,收藏,支持则个)   ; 第二十三章杂质   读梦机房,说穿了,不过是一台名为“读梦”的超级电脑。   层层叠叠的处理器,摆满了大半个机房。余下的空间,还被巨大屏幕占去了一面墙——这里是处置中心的大脑,却无处不在地体现着拥挤和逼仄。   十多个纤瘦的精灵穿着灰色长袍,在机组中穿梭,记录数据。   当初刚见到这些精灵的时候,萧亦也惊讶无比。他们的身体呈乳白半透明状,只有眼睛为湖绿色,统一的人体外形,看不出性别差异。洛奇说他们是地球上的一个古老种族,对于读梦有着异常的天赋。这样的解释,萧亦作为一个科学家完全无法接受。什么神仙、精灵、鬼魂,这不过是神话,都是人类的幻想!是完全非客观的存在!   后来镜无影轻飘飘一句话丢给她:“如果你的脑子里只有刻板狭隘的所谓‘科学’,你的研究将会继续失败。”   萧亦登时哑口无言。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当年她作为北都大学最年轻的神经心理学博导,建立了全国唯一的一间思维数字模拟研究室,并且在人工梦境数字化虚拟构造项目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一时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顶级科学家。   然而好景不长的是,接下来她的实验项目接连失败,她的实验室助手汪明月又突然在实验室自杀,实验室当晚被警方查封。半年以后,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表明,汪明月罹患抑郁症多年,是自杀身亡。她的嫌疑洗脱了,可是实验室却始终没有解封。她奔走数月,多次上告无果,最后校方给她的理由居然是:缺乏资金。   “缺乏资金?几千万上亿的设备锁在实验室被老鼠啃,你跟我说缺乏资金?”萧亦当着校长的面拍桌子。一个月后,北都大学没有跟她续签任职合同。   因为萧亦的研究是机密的前沿项目,她所有的研究资料都被扣留,她的电脑全部被封存。   1月的北都市,寒风中冰雪扑面,萧亦在偌大的北都火车站发呆,不知道何去何从。早年出国期间,独自带大她的母亲已经病逝,孑然一身的她,犹如风中那片单薄的雪花,一旦脱离了云层,便惶惶然不知会飘向何处。出了实验室,萧亦就是个无助的孩子。   她在火车站坐了整整三天三夜。人潮汹涌的地方,她独自畏缩在一角,心中茫然无措,悲苦交加,几近崩溃。   就在这时,满头银发的洛奇出现在她面前,如同希望之光从天而降。   洛奇递上一张黑底金字的名片:dct公司废梦处置中心筹建组副组长。“萧小姐,我们公司要组建一个梦境构造实验室,想聘请您为首席科学家。”   从那一刻起,萧亦不由自主地走进了这个奇谲诡异的世界。   接下来,她的所见所闻,也不由得她不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这里不仅有精灵,还有各种神仙鬼怪。镜无影,为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她的研究终于突破了瓶颈,前方一马平川。   ds系列的全称为“数字梦境模拟系统”。经过001号的模拟运行,002号的研发过程非常顺利。对于研究成果,萧亦是十分有信心的,一个月的临床实验中,从未出现过差错。可是今天镜无影居然说有杂质混入,那是她这个主管科学家无法理解的事情!   梦境虚拟构造的过程中混入杂质,会直接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是极其严重的事故。   镜无影随手拉过一张折椅,靠过道坐下,简单吩咐身边的读梦部主管:“达卡,开始吧。重播第二层。”   达卡站在主控台前点头。他是个年长的精灵,和其他精灵的半透明头发不同,他的头发已近灰黑。   蓝色大屏幕上随即显现出图像:那正是今天三中的中午,一个男人站在三楼走廊的窗前,有些愣怔地看着操场上的少年飞舞。   那个男人,正是闻雨落。   镜无影抓过遥控器,画面定格在闻雨落的脸上,最简练地陈述道:“杂质1号。继续。”   画面又开始播放,少年冲上天空,梦境边界从楼底升起,超过楼顶。   镜无影又定格画面,闻雨落依旧站在原处:“杂质1号,非强力脱离梦境。继续。”   画面又转向天空,攫住了少年的身影,但是从此刻开始加速播放,两分钟后,又恢复了正常速度。少年从天空缓缓降下,手臂舒展,如同十字架。降落的地点,依旧是操场正中心。   少年准备穿回球鞋,不料却被另一个人影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小姑娘坐在楼门前的旗杆下,好奇地盯着他看,仿佛已经等他许久。   她,正是闻草草。   少年丢下鞋子朝她走去,草草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恐,转身飞快地跑进教学楼。   画面定格,镜无影毫无感情地陈述道:“杂质2号!进入第三层梦境,尚未定位。”   扔下遥控器,镜无影转头观赏萧亦不可置信的神情:“如何处理?萧科学家?”   萧亦腾地站起来,跑上主控台,激动地敲击键盘操纵读梦程序:“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个梦是加密的!”   达卡的表情也很惶恐:“镜大人,的确是加密了的!起码未来十年,都没人能破解我们的加密程序!”   镜无影面无表情:“十年九年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事故已经出了,我要知道你们如何处理善后。”   萧亦又读了一遍梦境,被眼前的事实打击得再也抬不起头。她脸色极其黯淡,咬着牙不出声,额头出现细密的汗珠。   达卡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   镜无影轻笑一声:“上面要求尽快处理杂质,我建议人工剥离梦境,定位杂质并予以清除。”   萧亦立刻激烈地拒绝道:“不行!现在也不知道杂质位于第几层梦境,万一已经进入核心层了怎么办?剥离梦境等于摧毁整个系统!”   达卡也惊恐地说道:“强行剥离梦境,梦主都会死亡的!”   镜无影横了他一眼:“已经死了一个不是?昨晚怎么没见你们这么人道呢?”   洛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镜总,我已经查过,那个孩子本来健康就有问题,先天性心脏病,并非死于ds-002号的副作用。”   达卡扑通跪下,整个机房的精灵都跪了下来。   “镜大人,读梦部愿意尽最大所能,用软删除的方式诱导杂质出离梦境!请暂缓剥离程序!”   镜无影不置可否,反倒转头玩味萧亦的表情:“你说呢?萧总?”   萧亦情不自禁地啃手指,这个习惯已经一年多没犯了。她的目光无法集中,好半天才说:“杂质入侵,系统最多坚持12个小时,软删除的方法需时太长……系统一旦崩溃,梦主也会死亡……”   所有精灵匍匐在地:“为了最大可能保护系统和梦主生命,读梦部愿竭尽所能,全力以赴!请镜大人考虑以软删除为第一选择!”   萧亦站在一旁不敢看地上的精灵,盯着主控台的按钮发呆。   洛奇在镜无影身后轻声说:“出现梦主大批死亡的话,恐怕异事科那帮人会来找麻烦。目前我们还是不要吸引他们的注意为上策。”   镜无影微微颔首,手轻轻一抬,地上的精灵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了起来。他浅笑道:“那就先采用软删除的方法。不过,我只能给你们6个小时,过了6个小时没有清除杂质的话,立刻开始剥离作业。”   “6小时……”达卡几乎绝望。按照平时的效率,6小时也仅够他们突破第一层梦的障壁。   镜无影不会跟任何人讨价还价,他有些讥讽地对萧亦说:“萧总,6小时后,你来接替达卡,主持剥离工作!”   萧亦两眼无神地看了达卡一眼,咬牙道:“剥离不需要6小时,4小时足够!从现在开始,我也参与软删除工作……”   “达卡,你得谢谢萧总,你们又多了2个小时。”镜无影的嘴角扬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萧亦看在眼里,只觉得异常屈辱。   达卡立刻向萧亦鞠躬,萧亦转身走开。   镜无影再次看着屏幕上闻雨落的面孔,眉头轻挑:“别忘了这个杂质!他以最自然的方式走出了你们绞尽脑汁搞出来的防护壁,十年都破不了?呵呵……”镜无影笑声非常轻,但是在萧亦耳朵里,不啻于一把锋利的剃刀。   达卡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跟在她后面一起走上主控台,准备侵入梦境。   镜无影转身对洛奇吩咐道:“洛,查这个人的底细!不然,就算是ds-1000出来,也是同一个下场!”   身后传来奇洛低沉的声音:“杂质1号,安全部人员已实现跟踪定位。”   镜无影点头,转身离开读梦机房。他用不大不小正好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想在前面,这才叫工作!都像你这样就好啦,洛。”   洛奇声调丝毫不起波澜地答道:“属下惶恐。”   呵呵……镜无影轻笑着,身影消失在圆拱门外,留下一片压抑的死寂。   (各位看官,推荐、收藏,支持则个!)   ; 第二十四章梦离城,梦巴克   千神葬站在城墙边上,目光盯着远处的八角宝塔,全身积蓄着凌厉的气势:“老刮?那就是他们藏梦本体地方对吧!”说着大步朝宝塔走去。   身后传来刮地风果断的回答:“不对!”   “啊?”阿葬一个趔趄。   白小苗被他拽着脖子,干脆倒地抽抽。   “这个世界所有梦的本体,都在那里。”刮地风的手指朝天空指了指,没等阿葬反应过来,紧着上前拽他的袖子,“咱这叫非法入城!被纠察队发现,判你个衣冠不整影响市容,至少得拘留1个月!”刮地风把一人一猫拉入就近的小巷,找了个不显眼的阴影处窝着。   “我哪衣冠不整啦?”阿葬不待见他神叨叨的样子,一边嘟囔,一边低头打量自己。不看还好,一看自己都面上无光:长袖t恤破破烂烂,上面不是血渍就是尘土,一走动,头顶就往下掉石粉,真是没个人样了。   刮地风嗤笑道:“就你这样的,谁看到你都知道你是混进来的!这里的乞丐都比你体面。”   阿葬面皮挂不住,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突然想起刮地风刚才的手势,于是朝天上看去,除了散落的一些星,什么也没有。   “老刮,你是说,这个梦在星星上?”   刮地风手按太阳穴:“瓜娃子!那个星星不是恒星吗?几百亿光年远!好歹你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中国青年,没天文学知识你也该有点常识吧?”   阿葬撇撇嘴,心道:那不是你指的吗?不耐烦啥呀?这老头的脾气怎么跟更年期大妈似的?   好在白小苗在旁边帮忙解释:“这里是梦离城,是梦神殿下面的九城之一。因为梦河在这里有个大拐弯弯,是个枢纽所在,所以才起了这座城。自从魇梦娘娘执政,走卖梦的商业路线,这城就变成各路神仙的销金窟了——你看见那座魇梦神殿没有?”   说着,小黑猫的爪子指向正北方,那里有座巨大无比的宫殿,矗立在高台之上。这座宫殿完全是墨黑色的,和夜幕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微微星光下,只能大概辨认出它的模糊轮廓。由于刚进城就被斑斓耀眼的宝塔吸引,千神葬都没注意到黑夜之中还有这么一座宫殿。   “那个就是你们魇梦娘娘的神殿?”   刮地风道:“是,也不是。那虽然是娘娘的神殿,但它只是个镜像。真正的梦神殿位于何处,我们底下的小神仙都不清楚。”   阿葬嘟嘟囔囔地低声道:“好好的殿,整得黑麻麻的!故弄玄虚,遮遮掩掩,非奸即盗……”   刮地风已经气得拿他没办法了,用力干咳一声,甩辫子打前走去。白小苗赶紧跟上,边回头道:“这神殿可是梦神十二殿里最气派的了!只不过时候未到,一会儿梦河水来了,绝对看掉你的下巴!”   刮地风是走黑市买卖的人,因此尽量避免走正面大街,只是带着千神葬他们在巷子里穿梭。七弯八绕的,要不是阿葬还有个宝塔和宫殿辨明方向,早转晕了。   一路走过去,千神葬发现这座城里的建筑真是五花八门。有时挑檐斗拱上顶着哥特式的尖顶阁楼,仿佛教堂压翻了故宫;有时灰瓦白墙上又趴着一个帐篷盖,好似蒙古拉着江南的手。什么现代的,古典的,中式的,西式的……来着不拒,都敢嫁接。宫殿民居大杂烩,不论美丑,永恒错位!   巷弄里的人越来越多,外面大街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中途阿葬跑去大路口匆匆看了一眼。只见大街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刚过去一台奔驰,紧接着一辆马车,又随着一顶轿子。黄包车在人行道上飞速穿梭,有轨电车远处叮叮作响。骑驴的,打马的,驾鹤的,乘云的,不一而足,偏偏还都看红绿灯!   至于街上的活物,更是五花八门。有人有兽有半人半兽,有古装有西装有不中不西,有阿葬店里卖塑像的大牌神仙,也有他见都没见过的异样神怪。   看过这一下,千神葬真是眼界大开,见怪也不怪了。当小巷里一个光头大眼泡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停下来问白小苗一下:外星人算哪门子的地球神仙?   约么半小时后,两人一猫在一间小店铺前停了下来,千神葬从前方层层叠叠的屋檐缝隙中看到了宝塔尖,明白自己现在位于梦离城的东南角。   他抬头打量面前的店铺。铺子本来就没开在正街上,因此门前人烟稀少。抬头看一眼那招牌,赫然写着:moonbuck,旁边中文配字还是篆体:梦巴克!   刮地风在门边上站住,拉开背包,拿出那张小驴皮来,又是半瓶水淋上去,小灰驴“恩昂”一声变回原形。大概是一路上憋坏了,它撒蹄子绕着几个人转了十来圈。刮地风好容易牵住它的绳子,把它拴在店门柱上。   “乖啊!”刮地风拍拍它的脖子:“一会卖了货,给你喝卡布奇诺!”   小灰驴又是朝天一声快乐的长叫。   刮地风笑笑,打头推开店门。千神葬跟进去,登时不禁诧异。这小店门外那么冷清,谁能想到里面居然客满!十多张咖啡桌围满了人,打扑克的,下象棋的,推麻将的,不一而足,他甚至还看到窗边一位胖大婶正在绣十字绣!   所有人的共同点是,每人面前一杯咖啡。   店里光线明亮,但烟气缭绕,是阿葬熟悉的引神香。   刮地风看出了他的纳闷,低声道:“基本都是废梦收购员。”   听见门铃响,店里人齐齐瞪眼朝他们看来,嘈杂声暂停了两秒,随即又恢复原状。众人该干嘛还干嘛。   刮地风也不多瞧别人,径直走到点餐柜台前,见没人,叫了一声:小二!   千神葬站在他身后,看着柜台后的长条黑板,彩色粉笔手写着各色意式咖啡的名字和价钱。这店还提供甜点,今天特惠:熏牛肉蛋糕,神币30块(人民币20块)。   司徒漠曾经跟他讲过,神币是神异界通用货币,可以兑换人民币,只不过他和闻雨落他们过的是人间日子,也没人发,也用不着。   刮地风敲着手指头等人,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叹了口气道:“神币汇率又跌了!上个月一片蛋糕才要28块!通货膨胀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时旁边一个打扑克的方脸汉子大声说道:“刮老爷子收这么多货,卖那么多钱,还喊活不了,那俺们岂不是要去吃土?”说完一桌人哄笑起来。阿葬回头看他,见他头上系一条白手巾,对襟坎肩,扎脚裤,典型黄土高坡风格。   白小苗悄悄哼了一声:“真不顺眼,这是对老专家赤裸裸的眼红嫉妒啊。”   阿葬拍拍它脑袋:“挨砖的人,就叫专家。老是挨砖,就叫老专家了……”   (收藏,推荐,支持则个)   ; 第二十五章无奈超人   刮地风哼哼笑道:“胡老三说笑了!我家小驴子都饿一整天没饭吃了,那叫什么有钱?货收得多,钱赚得更少!现在行情是个啥样,大家心里清楚——你没学过?”   胡老三旁边一个瘦子说道:“钱不钱的咱不管,咱就跟着刮老走!刮老吃肉给我们点汤喝喝!刮大爷您也别哭穷,假么惺惺的不敞亮,您这不是马仔都聘上了吗?”   千神葬听了一挑眉:“马仔?啊?老刮?”   刮地风赶紧说道:“什么马仔?这是我伴当……不,伙伴!伙伴,懂不?”   胡老三咧嘴笑道:“原来是伙伴!我刚才还嘀咕,怎么刮大爷自己有钱却这么小气,聘个打杂的都不给穿好衣服!”   千神葬朝他呲牙:“以貌取人可真不好!比如我就没觉得你会唱歌咧,也没觉得你叫阿宝咧!”他这嗓子可亮,最后还特地用西北腔拖了个尾音,全店人听见,登时哄堂大笑起来。绣花的胖大婶笑得针都掉了,赶紧趴下去找,桌子底下露个肥屁股,还不住地颤抖。   胡老三下不来台,啪地一撂牌,甩在桌上,踢开椅子朝阿葬逼过来,一边撸袖子,撸了一下发现穿的是坎肩,没袖子可撸,于是光胳膊上撸了两下。   “小子!你想打架是不?来!跟大爷我练练!俺胡老三,西北第一猛神!千佛掌拍千层浪,壶口瀑布就是俺地洗澡盆,当年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你孩子家家小模小样的,居然敢——”话说到此,千神葬已经一拳挥在他脸上,凹进去好大一个坑。   按说,胡老三可是耍老千出名的,眼明手快大家公认,这下被人一拳挥在脸上,居然连个挣扎都没有,可见千神葬的速度快到什么地步。   登时店里一片肃静。   胡老三脸瘪下去了,眼也看不见,话也说不清,呜呜地只是挥手挥脚的挣扎。千神葬的拳头顶住他的脸,一边横眼朝他那桌瞪去。那些牌友有想拍桌子助阵的,看千神葬这身手,登时没了气势,纷纷坐回去又把扑克捞回来,扇子似的挡住小半张脸。   刮地风拉他的胳膊,在他耳边说:“葬兄弟,低调!低调!打架费时间!”   “哦!干正事要紧!”千神葬猛抽回手,满脸纯真无辜,连退三步站回来。   不料白小苗蹭地窜出去,看着胡老三眼泪鼻血拉碴的脸,十分文艺地朝他调笑道:“哎呀这位哥哥!你的凹脸上怎么盛满了哀愁的液体呀?”   店里安静了三秒钟,随即笑声掀翻了屋顶。   胡老三好容易把五官挤出来,搓回原位,又擦了一把鼻血,恼羞成怒地大喝一声:“小鬼崽子!狗仗人势!”说着扑了上去。   白小苗惯常猫假虎威,动手真不行,只能喵喵地在店里乱窜,胡老三拼死扒命地跟在后面追,他很清楚,要是连一只猫都对付不了,以后真不用在道上混了。   于是场面一时变得混乱无比,白小苗上椅上桌上房上梁,什么犄角旮旯都躲,胡老三果然手上功夫厉害,不论白小苗跳到哪,只要他掌风扫过,它怎么都躲不住。   但是一个大汉追一只小猫终究是个滑稽场面,于是大家哄笑不止。架秧子看戏,那是神仙也改不了的劣根性!   小二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后面,无声地递给刮地风一个门牌。刮地风拽拽千神葬的袖子:“上楼,跟我来。”   “那白小苗……”   刮地风瞟了四处窜动的黑猫一眼:“放心,你的罗印还在他脖上呢,跑不出这店的。”   千神葬点点头,跟着刮地风上楼去。   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坐在里边角上的一个中年男人慢吞吞地站起来,谁也不注意地推开侧门走了出去。   白小苗正好窜到他的空桌上,桌上一滩水渍,手指头画成大写字母:g。   猫尾巴不经意地拂过水渍,继续逃命中。   梦巴克二楼,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两侧门挨门,门摞门,天花板上都是门。   刮地风说这是城里最便宜的旅馆,一晚才要25个神币,那空间当然小啦。   千神葬推开中间一个窄小的门,倒出乎预料。里面虽然鸽子笼似的,但还有个小窗户。一张单人折叠床,一张桌子,而且门背后居然还配备独立淋浴间——两米高的大竹筒,   千神葬当年打日本鬼子,多烂的地方都住过,条件怎么艰苦也不介意。况且那竹筒虽小,水量却足够。竹节上方嵌着一只大濑尿虾,半边生,半边熟。大钳子威武朝下。刮地风在外面喊,拉生钳子是冷水,熟钳子是热水,可是阿葬怎么拉红钳子,濑尿虾撒出来的都是冰水。   他惦记闻雨落和草草,心里正冒火呢,冰水倒也正好,胡乱洗了两把出来,刮地风递给他一套奇怪的衣服。   阿葬抖着衣服,看到一个鲜亮的大红字母s。于是竹筒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眉毛皱得跟海带结似的:“老刮,这是超人服……”   刮地风头也不抬地打点包裹:“我知道。”   阿葬:“老刮,是紧身的……”   刮地风:“知道。”   阿葬:“老刮——”   “哎呀!知道知道!”刮地风不耐烦地跳起来:“不就是内裤外穿?有什么了不起的?流行知道不?时尚懂不懂?而且你不知道你傻大个子有多高啊?好容易淘腾来的,你爱穿不穿,反正你兄弟侄女在梦里受苦呢!”   阿葬咬咬牙,把脑袋缩了回去。   刮地风在外面继续唠叨:“这城里,谁不穿得妖魔鬼怪的?超人已经很低调了……”   于是半小时后,清朝小老头后面跟着一个大红披风的超人出现在巷口。   白小苗被胡老三追杀得很惨,毛发散乱地趴在超人肩头直喘气,一边不忘甜得发腻地拍马屁:“葬哥身材粉好啦!超人服粉适合你啦!”   阿葬也不吱声,只是抿着嘴,一味收紧手上的罗印。   白小苗哀嚎:“葬哥我错啦……你身材真的粉难看,这衣服太囧啦……”   刮地风:“白小苗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两人一猫斗起嘴来走路都快很多,转眼间走到一座廊桥桥头。   这桥是石拱桥,仿赵州桥的样式。桥上搭着长廊,镂空雕花木窗,梁柱上画满各式彩绘。桥是精致的桥,桥下的河却一滴水也没有。河床不深,光溜溜的铺着白石板,足有五六丈宽。   廊桥上此时人满为患,前胸贴后背,人口密度直追落鸡市地铁1号线。千神葬朝河两边放眼望去,临河小楼的窗户全开了,无数个脑袋从窗口冒出来,女人居多,浓妆艳抹。   “来了来了!开河啦!”   “南门起闸了,梦河开啦!”   纷纷攘攘的人群,颠来倒去就是这么几句话。刮地风懊恼地敲自己脑门:“老头我今天被你们整糊涂了!这时候我怎么能走这条道呢?旅游景点啊这是!”说着想退出来,却不能够了,也不知道后面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把他们堵了个结结实实。   白小苗道:“刮大爷你要领我们去哪?”   刮地风个子小,除了能看到人的背脊和屁股,什么都看不到,呼吸也不顺畅,哼哧哧地说道:“找卖家!”   千神葬鹤立鸡群地左看右看,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低下脑袋瞪老头:“你不是说要找人帮我捞梦本体吗?”   刮地风脸涨红,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被挤成那样:“中间人就能帮你,老头我是顺路办事!”   阿葬哼了一声:“你可答应我了!不然,我那铺子——”   “哎呀哎呀!保证不误你事儿!”刮地风猛对着前面人背脊喷气。   他前面是个并不魁梧的男人,肩窄窄的,戴个宽沿草帽,挡住半张脸。这时回头朝刮地风似笑非笑地说道:“大爷,你可小心咯,我这可是新衣服!”   刮地风撇嘴:“大老爷们,衣服啊衣服的小家子气,你是女人啊?”   那草帽男人闻言咧嘴一笑,回头打量他旁边的红斗篷超人阿葬,眼里充满戏谑,看得他浑身不舒服:“哎哟,大爷,算我多嘴,你们的确学贯中西,绝对‘大家子气’……哈哈哈!”   这么明显的嘲讽还听不出来,那不成了二傻子?千神葬一肚子郁闷之气,正想朝这男人招呼过去,不料肩头白小苗突然十分激动地朝他伸出小爪:“你……你是……”   那男人朝白小苗眨了一下眼睛,笑眯眯地问道:“小妹妹,你认识我呀?”   白小苗霎时抽回小爪,瞳孔都竖成一条线,怒道:“我白小苗可是百分百爷们猫!我才不认识你!不认识!”   (推荐,收藏,支持则个)   ; 第二十六章廊桥青虻   就在千神葬和白小苗对那草帽男怒目以对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低沉的嗡嗡声,由远而近压迫过来。人群中有个大嗓门拉长声调喊了一声:“青虻开路咯!”   众人一阵雀跃。大家循声抬头,只见一团翠绿色的烟云,从天而降。随着绿云的飘近,沿河一路响起嘈杂的鼓噪声。   千神葬凝神朝那绿云望去,也不禁一声惊叹——那并非真正的云雾,那是一大群翠绿色的飞虫,暗夜之中闪耀着绿莹莹的光泽。   绿云不断下降,翠绿烟雾沿河床一带氤氲开来。密密麻麻的飞虫霎时落满整个河道。打远望去,仿佛白石板上长起了郁郁青草。   “什么什么?今天居然有梦河青虻?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奇景啊!”刮地风在人群中用力往上窜,可惜还是只能看到后脑勺。   白小苗坐十分同情地说:“刮老,小苗替你看好啦……”它坐在阿葬肩上,视野当然最好。   刮地风呸它。前面的草帽男呵呵笑了起来。   此时青虻大多落地,嗡嗡声转变成清脆的虫鸣。廊桥已被虫子密密包裹,还有许多没处落地的青虻围着桥身盘旋飞舞。本来七彩鲜艳的廊桥,此时变成了莹莹翠绿的一座“虫桥”。随着青虫齐齐扇动翅膀,整座廊桥仿佛要飞离河面一般。   千神葬捞了刮地风一把,小老头才算勉强出头:“这是若离川上著名的‘若离八景’之一,名为廊桥青风!”上次我老刮看见的时候,那是两百年前啦……   千神葬瞪着廊桥顶上那层翕动的翠绿,不禁背脊一冷:“这也算什么‘八景之一’?都是虫,麻死我了!”   刮地风喷气道:“臭小子!就你那眼光,哪里欣赏得来我们魇梦殿的风景?”   白小苗嘿嘿笑着说:“刮大爷别生气,我们葬哥不过是有点密集恐惧症!”   千神葬骂道:“放屁!我只有丑陋恐惧症!”   前面草帽男一直津津有味地听后面斗嘴,此时也禁不住噗嗤一声,引得后面三个大嗓门齐声吼:“严肃点!很好笑吗?”   这嗓子喊得忒有气势,草帽都差点吹掉,那男人有点手忙脚乱地赶紧扶住帽子。   此时人群上方飞过几只青虻,众人居然哗然躲避。白小苗喵喵叫地躲到千神葬背后。千神葬眼看着有只绿虫在头顶嗡嗡盘旋,最后竟落在男人的草帽上。旁边人见了,立即四散挤开,生生让出半人宽的缝隙。刮地风顾不上其他,先高兴地长吸一口新鲜空气。   青虻近在眼前,千神葬这才看清它的模样。那飞虫超过一指长,形似蜻蜓,生着三对碧玉色薄如蝉翼的长翅膀,夜风拂过,翅膀微微摆动,轻纱曼舞一般,煞是美丽。青虻通体翠绿,背脊中央一条醒目的金线,从脑后一直延伸到尾部末端,形成成两根细长的尖刺。那尖刺顶端一抹鲜艳的朱红,仿如金针带血一般。   “老刮,这青虻是啥虫?”千神葬凑过去看它,四周一片低声惊呼。   刮地风狐疑地看着四周人怪异的表情,答道:“梦河青虻,它们一百年在梦河上产卵一次,可不常见。”   千神葬道:“这虫怪好看的啊!”   “呵呵……”前面的草帽男笑了起来,指指自己的草帽:“要不要抓它回家玩啊?”   白小苗紧搂着阿葬的脖子,弓起背,竖起毛:“葬哥,别听他的!他害你呢!虫子有毒!”   草帽男低声笑得更厉害了:“哎呀?还有内行科普,超人你挺走运啊。”   刮地风晃着脑袋,拈两根胡须:“这青虻周身都是剧毒,只要碰到它,什么神仙都会全身溃烂……”   既然这虫子这么毒,怎么还这么多人挤来看?病态休闲!千神葬不以为然地撇嘴,但也绝不敢再凑近那虫。   草帽男顶着青虻笑眯眯,仿佛很享受似的。头顶一声清脆的虫鸣,周围让出好大一条缝。“什么毒,说得真事似的”他嘟囔两句,回头冲阿葬他们摆手道:……哎呀,回见啦,超人!”说着打一旁挤了出去。   不论桥头有多少人有多挤,只要大家看到他草帽上的青虻,无不自动避开一条缝,草帽男没怎么费力就走了出去,转眼没了人影。   白小苗爬回千神葬肩头,冲那人消失的方向猛呲牙咧嘴。   阿葬拉着刮地风,想跟着草帽男挤出去,不料此时人群又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喝彩声,后面的人猛往前涌,把他们愣是给挤进了廊桥,这下真成灌肉肠了。   千神葬紧左手捞住小老头,右手用力板住窗棂,好容易才稳住身体。他透过廊桥上的木窗,只看到远远一片金光潮涌,打南边奔腾而来。   阿葬心里明白,这就是古书上说的“流水熔金”的梦河水了。刚才他在岩洞中也看过梦河水,但终究只是隔着石缝远远的惊鸿一瞥。如今站在河面上,看到澎湃的河水,才真正领悟造物之神奇。   梦河水很清澈,清澈中又蕴含着琉璃般的金色光芒,本身就美不胜收,这若离川上的梦河水,则更胜一筹,绝美中蕴含着生动奇妙的乐趣。   ——这里的梦河水,是活的。   浪头在推进,水流碰撞在沿河岸边的碎石上,激起大小水珠无数。每滴水珠都如同嬉闹的孩子,在河面上翻滚跳跃,有的连珠数跳,有的纠缠盘旋,有的甚至还故意撞击其他水珠,撞击时,两颗水珠同时迸裂,散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梦河水一路流过,河面上便如同铁花四溅一般。波涛轻扬处,满川烟花灿烂。   青虻等的就是这一刻!它们在浪头恰恰飞起,无比准确地抓住河面涌起的水珠,粘附在上面。任由水珠如何翻腾沉浮,青虻只是紧紧抓牢不放。   白小苗在阿葬耳边道:“看,青虻产卵了!每颗水珠,其实就是一个梦本体。它们把卵产在梦里,幼虫会把梦吃空,等到咬开梦壁出来的时候,就是青虻成虫了。”   “这虫子,居然吃梦……”   “是的,青虻产完卵,就会死掉,你看那边变白的那只,翅膀都掉了,说明它已经死了,毒性也没了。”   说话间,第二波河水也澎湃着穿过廊桥。拍打在桥墩上的河水,激发出更多的水珠,大群青虻就在桥下拼命捕捉产卵的梦。   这不是嬉戏,也不是玩耍,百年等待,只为了这次的梦河扬舞。一曲绝唱,孕育出新生,也迎接死亡。   廊桥青虻,如同一抹灿烂的绿光,绝色惊艳,转瞬即逝,匆匆消散在奔腾的河水中。   金水流光的若离川上,青翠越来越稀薄,苍白越来越浓厚。青虻的清脆鸣叫慢慢地沉息下去。一曲离歌终了,夜风清凉,沉寂宁静。无数白色薄翼在夜风中旋舞,吹落岸边,零落成泥碾作土。   灯火阑珊处,看客们心满意足地迅速散去。   ; 第二十七章囧重逢   千神葬拉着刮地风挤过廊桥,匆匆赶路,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问:“老刮,你说的那个卖家在哪?中间人是谁?”   刮地风拈着胡须道:“卖家是电视台的,中间人么……嘿嘿!”他捏着胡子咳嗽了一声,卖个关子:“他是我认识的神仙里面,唯一能在梦河里捉梦的专家。”   阿葬挠挠头:“刚才那不就是梦河水吗?捞一瓢,也没啥了不起的!”   白小苗赶紧摇尾巴道:“葬哥这个你可想错了,你看那梦河里面的梦,哪个不想逃跑啊?只不过被梦河的力量吸住,逃不出去罢了。那梦本来就不是实体,你这样的凡人,用什么瓢也捞不上来!就算万一奇迹出现,你捞了一个梦,但只要它脱离梦河,立刻就会逃得无影无踪!”   刮地风道:“这回瘟猫说得还算有专业水平。”   白小苗无比得瑟地一甩脑袋,胡须朝天指:“我当然知道!梦神殿里只有我们捉梦殿的专家能捞到梦,而且万一哪个梦逃掉了,我们捉梦娘娘的浮槎也不是吃素的,天涯海角也能给抓回来!”   “什么是浮槎?”   “就是飞舟!装备了神翼和全套捉梦设备的船!老气派了,嘿嘿嘿!”   刮地风摇头叹息:“现在吹老黄历的牛还有啥趣味?自从魇梦殿成了梦神王殿,你们捉梦娘娘就被禁止上船了。前年火灾一起,别说浮槎,她干脆连人都不见了!”   白小苗不服气地冲他嚷道:“怎么老黄历了?我们捉梦娘娘自然有她的主意!现在娘娘好得很呢!据说浮槎都都有人见过!”   “切!”刮地风辩论得一时兴起,话说得跟连珠炮似的,“梦神殿一共5艘浮槎,前四艘因为消防设施不合格,被魇梦娘娘扣留,龙骨都卸了!剩那么一艘,飞扬五号——嘿嘿!”   “你嘿嘿什么嘿嘿?”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白小苗气得直跺爪。   “飞扬5号是还在,不过可没有你们娘娘在船上!等下我们去见的这个中间人,才是飞扬5号现在的主人!据说娘娘把它卖了……”   “放屁放屁放屁!骗人骗人骗人!飞扬五号是我们神殿的命根子!才不会卖!”白小苗眼泪都快出来了,冲刮地风撕破脸地大骂。千神葬也拉不住,不一会儿,它连“死棺材板,万年秀才”之类的都骂出来了,最后一抹眼泪鼻涕,朝拐角巷子跑去,千神葬喊也喊不回来。   刮地风虽然被骂,这次倒没怎么太恼怒。他明白自己断了白小苗唯一的念想,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义务去安慰一颗脆弱的小猫心灵。   小老头倔着嘴,挺着背脊不说话。夜风恼人,他没来由的有那么一丁点心虚。   千神葬知道白小苗也跑不远,脖子上还结着罗印呢。但是他心里着急,要不要费时去抓一只小猫,这下可真是个问题。   他们现在呆的这条街可不比小巷,人流涌动,是城里的主干道。刚才他们这场架,让不少路人侧目,好几只神兽凑过来看热闹。千神葬朝它们凶神恶煞挥拳头,才赶走了他们。   “老刮,由小苗去!咱先走!”千神葬下定决心。   刮地风貌似无所谓地耸耸肩,瞥了一眼白小苗消失的巷口,也不吭声,跟着阿葬穿过大街。一个紫衣服小姑娘走在他们前面,背着一个细带小黑包。   明明是绿灯,不料突然斜落里猛窜出一匹大马,刹不住蹄地朝那小姑娘撞去。千神葬疾速伸左手,拉住她的背包往后一带,险险躲过马前蹄。骑马的人反应也很迅速,猛一拉缰绳,大白马扬起乌溜溜的两只蹄子高高竖起,又落下跺在地上,长嘶一声,刹住前冲的力道。   千神葬诸事不顺,本来心里就窝火,这下更是点了爆竹一样。大喝一声:“看人啊!赶死哪!”不由分说,飞身越起,捏紧拳头使了十分力气,冲马背上的人招呼过去。马上的人也不含糊,太极手挡了一下,卸掉他六成劲力,但也连人带马后退整整两米。马蹄铁擦过青石路面,火星四溅,刮出四条白花花的印痕。   千神葬被他的太极手逼退,啪地落到地上,生生踩裂一块石板,大红斗篷在身后呼啦啦地扇乎。   马上人立刻双手抱拳朗声道:“这位超人,在下有紧急公务,有所冲撞并非本意,请不要——”   他突然没了声音。   千神葬抬头骂道:“紧急公务就可以乱撞人——啊?”   马背上那个混蛋,是是是谁来着?千神葬张大了嘴,抹了把眼睛。   通体雪白的大马哧哧地喷气,马背上端坐着高冠博袖的翩翩佳公子——司徒漠!   司徒漠瞪圆了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千神葬好多遍。从斗篷看到胸前的大字母,从大字母再往下……然后圆眼慢慢向下弯,变成月亮眼。   司徒漠是厚道的,绝对是厚道的!   他的脑中有个声音在正义凛然地大声喊着:这是你的兄弟!这是你的哥们!你绝不能笑话他!   ——但是,司徒漠的脸皮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一块儿皱巴,他的嘴角无法控制肌肉的抽搐,他甚至一口咬住下唇……   阿葬,我真的很努力了!   司徒漠张大嘴,长出一口气,还用巴掌猛揉了脸皮好几圈。   功夫不负有心人,司徒漠的脸,居然真的板住了!   千神葬站在马头前,只觉得冷风飕飕吹过,吹过斗篷吹透了紧身服,吹透了皮肉吹进了骨头,然后又渗入骨头缝里……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刚才被马踩的人,怎么不是我?   他眼中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刮地风,什么交通警察,统统看不见!   他的脑中也有个声音在大声喊着:我要不要杀人灭口?   (若干年后,神异界最著名的——中这样记述道:……虽然千殿下对司徒大人从来不假辞色,但只要司徒大人轻念一句咒语,千大人立刻会奉上钱包,并回家磨刀,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另,(2050年初版)中记载,神王陛下曾私下透露,司徒大人有个威力无比的咒语是:“梦离城,十字路口”。但此咒语异常凶猛,若非司徒大人亲自念出,使用者会遭咒语反噬,死无全尸……)   司徒漠向交通警察亮了一下证件,两个警察立刻摸鼻子站一边去了。   司徒漠鼻孔朝天地大声喝道:“前面挡路的快点让开!现在你还可以去神异科驻兰花酒店办事处领取赔偿1.28元!但如果耽误我公事,立刻刑事拘留!”   虽然声音还是有点抖,但是气势还是很够的,明显他作为公务人员,平时没少耀武扬威。   刮地风看千神葬还在那里干杵着,神情诡异,赶紧点头哈腰地朝司徒漠道:“官爷,我们也没受伤,赔偿就算了……您忙公事要紧……”说着,拽过千神葬的斗篷,把他拉到路边。   千神葬抬眼朝司徒漠看去,仿佛他朝自己微微眨了下左眼,然后抽一个响鞭,打马飞驰而去。   旁边交通警察道:“异事科的,真啊!办事处居然在兰花酒店里面,五星级……”   刮地风看着司徒漠迅速消失的背影,神情严肃地叹了口气:“执法者,横行乡里,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   千神葬被他念得猛回过神来,问道:“老刮,兰花酒店在哪?”   刮地风瞪大了眼睛:“西边隔壁街就是……你还真去领赔偿啊?你这——”   千神葬撇嘴道:“怎么不敢?本来就该他赔!爷爷我的压惊费,哼!”说完迈大步朝西走去。   刮地风冲他喊道:“喂喂!我这还得去找——那人呢!”   “耳机给我,随时联系!”   “那成!”刮地风巴不得能先把货出了,利索塞给他一副耳机,转身就跑,还回头喊道,“不见不散啊!”   “知道!”千神葬转身大步离开,却觉得背后斗篷死沉,“——老头你拽我干嘛?”千神葬回头一看,却不是刮地风。   穿紫衣服的小姑娘,刚刚也不知道躲哪了,现在突然冒了出来,紧紧拽住他的斗篷,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   “超人哥哥,我是受害人!我和你去领赔偿!”   (收藏,推荐,支持则个)   ; 第二十八章是否女主角   千神葬瞪着紫衣姑娘的娃娃脸,往回拽斗篷:“说笑!谁说是要替你领赔偿了?”   姑娘咬牙坚持不松手:“你都救了我,当然也会替我领赔偿了!”   千神葬撇嘴:“小妹妹你刚才是不是吓傻了?那赔偿才1.28元!也就是一块两毛八!他们神异科多小气你孩子家不了解!”   姑娘眨巴眼睛:“我不是孩子,我十八岁周年庆都好多次了!”   千神葬终于把斗篷抽回来:“你就算一百八,我眼里还是个屁孩!我去办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揪着我!”   姑娘抓不住斗篷,于是上前拉住他的手:“你救我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千神葬头皮一阵发麻,抽回自己的手:“我还救过革命义士、抗日烈士、解放战士呢!要是都跟你似的,我后面不得挂一个师?”   “那我不管,反正我得跟住你!你救了我,你是好人!”千神葬抽回了手,她就粘过去圈住他胳膊。   “我的姑奶奶!你也是好人,你放过我吧!”千神葬眼泪都要出来了,使劲抽回胳膊,可她就是抱住不放。   千神葬朝她作揖:“我错啦!我真的错啦!我救你真的不是故意地,真的没存心救你啊!你放开我……”   “偏不!”那姑娘这回把头贴在他胳膊上。千神葬过电一般地全身冒起鸡皮疙瘩。想使劲吧挣脱吧,看那姑娘粉嫩的小脸蛋,估计他一挥胳膊,她就得飞出去全身骨折。   “姑娘!”他大喊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咋这样呢?这是非礼!懂不懂?”   那姑娘摇头:“我不怕你非礼我!”   千神葬:“我怕!”   姑娘的笑眯眯的:“你们男人就爱口是心非!”   千神葬真的要崩溃了,他真想揍人,真的想!可是他从来不打女人的啊……   他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两边太阳穴,别过头去揉了好一会儿。他难得调动大批脑细胞进行逻辑性的思考。   女人的事,谁最能摆平?   司徒漠!   那么,只要学司徒漠平时的那几招,也不怕摆不平这粘豆包!   千神葬内心感觉到一丝耻辱,但是刚才司徒漠明显给了个碰面的暗号,拖着这号来路不明的累赘,司徒漠是绝对不会见自己的!   调查员出身的人,总是疑神疑鬼!   千神葬下定决心,这一刻,他要司徒漠附身!   路灯下,消防栓旁,一个善良青年违背良心,迅速转变成大灰狼。   只见千神葬十分严肃认真诚恳忠厚地看着那姑娘道:“好吧,既然你非要缠着我,长得也怪……怪好看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紫衣姑娘听了一阵雀跃,星星眼地望着他,大眼睛汪了一潭水似的。   他咬咬牙,双手握住姑娘的小手,问道:“请问美眉尊姓大名?”   小姑娘双颊飞上一抹绯红:“我从来不告诉别人我的闺名的,但你例外……我的小名叫齐眉……”   阿葬握着她的手抖了两抖:“原来是齐眉!举案齐眉,真是好名字!认识你真高兴,我叫千——啊!”突然,他抽出手,惊讶地指着她背后,大声喝道:“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眉下意识回头,却只见满街穿梭的车辆人群。   再回头时,千神葬已经不见了,遥远的拐角处有个12-7便利店,红披风一闪即逝!   齐眉直跺脚,咬着下唇恨道:“居然敢逃跑!我还没见过谁能逃出我手掌心的!”说着拔腿就追,朝便利店拐角的巷口冲了过去。   齐眉跑进巷子深处,巷子很窄很昏暗,她还发现好几条岔道。不见千神葬,却有几个闲汉围了过来,打头的是一个扎着白手巾的西北汉子,鼻孔里塞着一团卫生纸。   这人正是胡老三。   “哎哟哟!好标致的妹妹啊!怪不得那个臭小子扣着姑娘小手不肯放呢!”   齐眉往后退了两步,皱眉道:“什么臭小子?你认识刚才那个超人?”   “哎哟!就他?还超人?”胡老三带着几个人一齐笑起来,“不过是个废梦收购员!什么超人?我还蜘蛛侠呢!”说着直逼上来。   齐眉拧起眉头问道:“废梦收购员?这里还真有这个职业啊?”   几个汉子笑得更大声了:“你是哪家大小姐?这点事情都不晓得?”   齐眉道:“我晓得的事多了!只不过不包括这项。”   旁边一个红脸瘦子轻佻笑道:“哥几个也是收购员,比他小子帅多了,还有钱!怎么样?跟我们玩玩?”   齐眉偏头想了两秒,问道:“玩什么?”   几个汉子对视了一下,随即爆发一串下流的笑声。几双目光在齐眉身上来回扫描。齐眉穿着立领紫花衬衫,底下牛仔裤,包得很严实,但被他们这么一瞧,还以为得自己穿得无比暴露。   胡老三搓着手,蠢蠢欲动地凑上前去:“小妹妹真纯情!哥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齐眉厌恶地又后退两步,不料身后又出现宝塔一样的大汉,一个人就把巷口堵了个结实。红脸瘦子嘿嘿挤上前:“小妹妹,香一个……”   齐眉这才恍然大悟状:“你们这是在调戏我?想强奸?要犯罪?”   胡老三变了脸色,扒拉开瘦子,面目狰狞:“谁让那小子得罪我们的?今天我们就犯个罪了,怎么着吧?”   齐眉指着他的鼻子:“要说得罪——这里难道是他打的?你打不过他,就来欺负他女朋友?我有种女主角的感觉……这真是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啊!”   “哼!就凭他?”胡老三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跳起来骂道:“你男人就是个小瘪三!能打得过我黄河千佛掌胡老三?”   齐眉却登时感动起来:“‘你男人’……这三个字你说得可真好!我都被你感动了!”   “啊?”胡老三被她天外来的一笔搞得愣了好一会儿。   齐眉拍手道:“本来我还想让你们死无全尸的,现在你这么会说话,我就饶了你们,如何?你别挡路,本宫……我要出去了。”   “想得美!你算哪根葱?敢这么跟本大爷说话?”   瘦子咕唧唧地满脸淫笑:“哎哟哟,人家可是根粉嫩嫩的小水葱!哈哈……”说着,朝齐眉扑了过来。   巷子里最后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推荐,收藏……)   ; 第二十九卷灵体危机   兰花饭店斜后方,有个屁大的小旅馆,房间密度比梦巴克还高,异事科的暗桩就在这里。   08号房间,透过窄长的玻璃窗,正好能看见兰花饭店的霓虹灯招牌。   司徒漠说的1.28元,“1.”代表1点方向,2代表两分钟步行圈,8代表房号。这是他和阿葬、闻雨落私下里约定的暗号,外人无从知晓。   红色披风紧身服被扔在垃圾篓里,千神葬套上干净衬衫,长出了口气。   这梦离城粉红钞票特好使,服务好得没话说,小二只花了三分钟,干净衣服就送来了。由此可见,那超人服,绝对是刮地风不舍得银子胡乱对付他的。   抠门老头!咱有账慢慢算!   刚换好衣服,门被推开一条缝,打扮成书生模样的司徒漠一闪而入。他眉头紧锁,脸色相当不好。仿佛没注意到阿葬换了衣服,他进门就径直扫描房间各处包括床底,最后瘫坐在床头,手上折扇扔一边。   千神葬问道:“你咋了?你可迟到了啊!有人盯梢?”   司徒漠这次居然没跟他抬杠,点点头,面色不善地抬头瞅着他,低声道:“阿葬,出事了!”   千神葬心里一紧:“什么事?你那边能比我们的事大?”   司徒漠抿了下嘴,飞快地说道:“晚上我们科搜查了一下,全市沉睡不醒的孩子,居然有二十一个!而且又有两个送加护病房了!”   “啊……居然那么多!”千神葬捶一下门框,“估计都进了那个梦了!”   “你也知道是梦导致的?我看到那猫背上的鞋,一眼认出来那是个梦钥,所以顺着查下去,查到这里。——你们呢?草草还安全不?”   “我们都在梦里打转了!后来雨哥看到草草在梦里被那个小变态追杀,就跳进去了!”   “什么?”司徒漠腾地站起来,一把揪住阿葬的领子:“他不在这里?进了梦里了?”   阿葬点头。   “竟然是梦里!果然是在梦里!我还以为你们都来梦离城了,才火烧火燎的赶来……真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司徒漠在房里走来走去,烦恼得仿佛要揪自己的头发,他冲阿葬嚷道,“你吃素的?你干嘛去了?怎么不拉住他?你给我把事情经过讲一遍!”   阿葬眼中闪过浓浓的内疚,飞快地把他和闻雨落的查梦过程讲了一遍。讲完经历,头都抬不起来。   司徒漠也知道吼阿葬不过是迁怒。闻雨落这人他很了解,一旦发起疯来,神王都拦不住!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套筒,叹气道:“照你这么说,雨哥这下凶险了!大麻烦!”   “他在梦里被追杀,的确危险……”   “不是危险,是凶险!光是被小孩子梦主追杀,他还能挺不少时间。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他的肉身。”司徒漠说着扭开套筒,里面升起一团蓝光,清清淡淡的,在屋里散开,又凝成人形——闻雨落的模样。   千神葬讶异地看着那个近乎透明的闻雨落,问道:“这难道是……雨哥的灵体?怎么这么黯淡?”   司徒漠叹气。那个灵体看到阿葬,飞过来揉他的脑袋,开心微笑。阿葬觉得头顶暖暖的。   “雨哥不是说灵体要留下来保护草草的吗?”   “你们走了以后,虫娘就来了,带着一帮小鬼守着草草呢!她路上找到我,说发现雨哥的灵体不正常,让我带它来找雨哥。”   “这个灵体能救雨哥和草草出来?有了灵体,雨哥力量就恢复了,轻易不会吃亏!”千神葬心中冒出一丝希望,但立刻被司徒漠无情扼杀。   “什么救他们?哪有那个奢望?现在要是不尽快让他和灵体合一,灵体会死的!”   “怎么可能?雨哥的灵体很强大的!以前也分离过两天,一点事没有。”   “是很强大!可是那也得灵体能感觉到他!他只要人在地球上,哪个角落都不怕!可是现在这个灵体压根就感觉不到他了,灵力正在衰弱!虫娘说,如果不在12个小时内找到雨哥,雨哥的灵体真会死的!”司徒漠恼得捶墙。   透明的闻雨落正四处好奇地飞来飞去,仿佛是来旅游。看司徒漠恼恨无比,又飞到他身边,冲他无辜又安慰地笑。   “12个小时?那我们得赶紧找到那个梦本体!把雨哥救出来!刚才我正要去找能捞梦本体的人!咱们一块儿去!”   司徒漠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找到她了?扬舞?”   阿葬摇头:“不是她,是个卖梦的中间人,据说扬舞把飞扬5号卖给他了!”   “不可能!”司徒漠立刻激烈地反驳,“她不会卖船!那是个幌子!”他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来来回回地踱步,宽袖子兜满了风,“dct公司和魇梦娘现在干的那个勾当损人害己,她那么倔,是绝对不会放弃对抗的。”   “按说,能找到她帮忙,的确是最好!捉梦娘的手段我也听说过,什么样的梦都能抓到。”   司徒漠咬牙道:“好是好……希望她能卖雨哥个面子,这次别跟我算旧账……”   千神葬反应过来,扬舞和司徒漠那个纠结的关系,拒绝他们是很可能的事情。   司徒漠不再想扬舞的烦人事,敲着手指,算计其余的问题:“雨哥交代你的这条路是没错,我们得到梦本体,这样才能把雨哥肉身和草草的元神带出来。这是上策!至于中策,就是那个dct公司,我们也得查!如果他们是真的在制造梦境,那他们应该会有通道进入那个梦。只要能送灵体进去,起码我们还能拖更长时间!两条路都要试!”   “dct公司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别说梦的通道,就是爬进那个塔都不容易。”   司徒漠点头:“那里是有名的机关重重。其实神异科一直都在想办法派调查员进去,可是一直都没成功过。哼,上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我们推测,那个公司的幕后黑手,是魇梦神。她最近成了改革派神仙的代表!上不是总有她们殿的文章,说什么要重新控制人类思想和信仰,利用科技振兴神族,重返天庭么?”   阿葬眨巴了两下眼睛,惭愧地说:“我只看上的八卦……”   司徒漠瞪他:“就算你是人类,好歹也是个能埋神仙的人类!你就不能好好了解分析一下你的客户群?”   阿葬今天特没气势,一缩脖子不敢吱声。   司徒漠道:“算了,说正事!唯今之计,咱们先找那个中间人。时间这么紧迫,想要找出扬舞,说不定他就是条捷径!”   阿葬点头:“如果没戏,咱们就兵分两路,你找扬舞,我去dct!”   司徒漠摇头否定他的想法:“雨哥的灵体现在是我的灵力撑着呢,让它不至于衰弱得那么快。你的灵体被封印,不能带着它。你就算去了dct,没带灵体,找到通道也白搭。照我说,咱就一起行动了!如果这个中间人没法弄来梦本体,咱们就杀到dct去!”   他撸起长袍袖子,看一眼手表,皱眉道:“还剩不到8小时了,这梦离城真诡异,路上花了我太长时间……从现在开始的三小时内,找梦本体!但如果两小时完全无望搞到那个梦,我们就转头去突破宝塔!”   阿葬猛一击掌:“这样最好!目标明确!时间明确!我就喜欢执行任务!”   司徒漠朝他踹过去一脚:“你偶尔也该思考思考!你脑壳里装的难道是豆腐脑?”   阿葬一扒拉头发:“其实里面是胡辣汤。”   “一点荣辱观都没有!呸!”司徒漠边骂边打开囊包,拿出个小数码相机,按键几下,镜头朝自己,咔嚓一声,闪光灯过,书生服就变成了一身家常旧衣。神异科调查员都配备这种变服囊包,里面几十套行头,从宽袖的古装礼服,到拖拖拉拉的长袍,不一而足,就是没两件适用的。而且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礼服只要一穿出场,隔着半里远坏人就知道,条子来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那玩意可以穿出去耀武扬威。他也没有梦离城的会员卡,今天不穿礼服,还真进不了城。   平时阿葬对司徒漠的工作服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但今天,他异常老实。   垃圾篓里的鲜红斗篷提醒他,他的未来50年,整个下半辈子,都没法嘲笑司徒漠的装扮了。   真是让人痛彻心扉!   司徒漠朝闻雨落的灵体笑笑,把它收起,揣回怀里。   两人分头从旅馆出来,转回东大街,去跟刮地风会合。   “这老头是废梦收购员?龙蛇混杂的,可信吗?”司徒漠带着七分疑惑。   千神葬凝重的表情:“百分百可信,这我不敢说。但我们是做生意,只要他帮我们,事成之后,我的店给他。”   司徒漠闻言,转头朝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要是他敢坑我们的现在,我就会坑他的永远!”   千神葬道:“他不会坑我,虽然他是有点贪财,不过人还不坏。”   “何以见得?”   阿葬眨巴眼睛:“我——感觉的。”   司徒漠登时语塞,差点撞电线杆。   阿葬嘟嘟囔囔地:“你这职业真不咋地,看任何人都是坏人!”   司徒漠哼道:“我看笨人就是好人了!比如,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人!”   阿葬飞腿踹他,被他躲过。   这时,两人正走到12-7便利店前,一辆闪着红光的马拉救护车停在巷口,几具满身鲜血的人形物体被担架抬了上车。   路人们在隔离带外观望,神情兴奋,议论纷纷。   “哎呀,这个惨啊,面目全非!就算去救护中心躺上整三年,也绝对站不起来!”   “还好是神仙,不然,早死透了!”   “是神仙才惨呢!这叫生不如死啊……”   千神葬远远地听着议论,步履匆匆。   这梦离城是个销金窟,有个把黑社会还不很正常?   面对行凶杀神的刑事案件,司徒漠这个神仙警察都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那自然也不关他这个人类的什么事。   (推荐,收藏……)   ; 第三十章绯闻,市场   就在千神葬和司徒漠离开小旅馆的同时,兰花酒店,1208号房。一群制服墨镜黑衣人突入房间,在里面仔细搜索。   门廊处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中年胖子,戴着宽檐帽,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风衣,正在专业利落地对讲机通话中。   “三组未发现任何目标踪迹……是!属下明白!”   关上对对讲机,他就恢复成一个普通胖子,拍拍巴掌,嘿嘿一笑:“兄弟们,撤了!”又面带揶揄地看着床上瑟瑟发抖的那对光溜爱情鸟,非常亲切地说道:“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希望这次的误会能加深你们的感情,丰富你们的偷……啊,浪漫之旅!你们——继续啊,继续!”   胖子甚至体贴地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半朵玫瑰花,放在床脚。脱帽弯腰,十分绅士。   两条黑洞洞的长枪口一直对准床头,胖子使个眼色,便迅速移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床上女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拼命拽被单挡住自己,无奈她的床友跟她抢着拽,力气还更大,床单都要裂了。   胖子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垂死挣扎的模样,依依不舍地转身走出来,非常有礼貌地扣上门。   一分钟后,兰花酒店的后门小街。   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内,胖子抽出根香烟。   旁边一个黑衣人立刻送上打火机,点上烟,笑得十分不纯洁:“黄组长,刚才那俩人,今晚只要一张照片卖给,兄弟们的年终奖就出来了。”   胖子咧嘴笑,眼睛都眯缝了,嘴里骂道:“放屁!咱们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干狗仔队的勾当?”   点烟的那位赶紧点头:“组长真是英明!道德楷模,属下受教了。”   胖子露出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想想这位星君大人,天天炒作他和织女的旷世苦恋,自传都写了20版,影视改编的版权费不知道收过多少,那个什么,票房多少来着?”   “3个亿神币!”   “就是!”胖子一拍车窗框:“那破电影,不知道赚了多少无知妇女的眼泪!我老婆还死活挤去看了一回,哭得跟水柱似的回来了!没想到,这星君居然和电影女主角有一腿!什么万年绝恋,狗屁!一张电影票就50好几块,我一个月才赚多少?他这算不算欺诈我的钱?恩?”   “当然算!”满车黑衣人异口同声回答,个个义愤填膺,郁闷难言!   胖子点头,吸口烟道:“小刘,刚才是不是拍了现场照片?存档用的?”   小刘愣了一下,异常惭愧地回答:“哎呀,组长,相机忘了装胶卷……”   “你个笨蛋!”胖子笑眯了眼,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新人,我饶你这次,下回不许犯这样的错误!回去交五百字检讨给我!”   “是!谢谢组长!”小刘知道自己这回答对了话,欣喜得脸都红了。他挠挠头发,小心翼翼地悄声问道:“组长,上头要搜的是什么人啊?竟然要我们内禁卫全体出动?还只准抓活的?”   胖子瞟一眼那菜鸟,深吸一口烟,悠悠吐出好大一个烟圈,眯着眼十分享受,半天才慢慢说道:“你小子真不机灵!记得一点:上头,那是咱的衣食父母,你只管干活就是!作为内禁卫,你要记得一条,你永远是瞎子、聋子和哑巴!”   “是!”   千神葬和司徒漠按照耳机中刮地风的指引,来到东城门边一座废旧大宅前。刮地风蹲在门外一棵皂角树下吃盒饭,小灰驴也放出来了,啪嗒啪嗒地嚼着口香糖。   看来今天他的货卖得不错,饭上好大一块炸猪排。   看到司徒漠,刮地风愣了一下。阿葬赶紧说道:“这是我兄弟,一起救人的!”   小老头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司徒漠,那张俊俏的桃花脸美则美矣,但完全不对他的路数。刮地风翻了个白眼,又闷头扒了两口饭,并不做声。   司徒漠笑笑,上前作揖道:“在下司徒漠,万历9年书生一枚,多年未考取功名,实在惭愧!听说前辈是康熙年间的秀才,在下景仰得很!”   刮地风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几个读书考试比自己还惨的,今天除了千神葬,又来了个书生,登时自我感觉良好到开花!他把筷子插在饭上,顺手往小灰驴背上一搁,异常谦虚地回礼道:“司徒兄莫要过谦了!老朽不才,若论八股,还算拿手,往后咱们多多切磋,共同进步!”   千神葬看他倆迅速惺惺相惜的模样,牙酸倒一片:“你们可别当我的面讨论什么八股文!我一个当兵的,受不了你们读书人这号折磨!老刮,你刚才那么兴奋,说中间人答应谈捞梦的生意,是真的?”   刮地风嘿嘿地捞过盒饭继续吃,一边特别得瑟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你知道今天我老刮的货卖了多少钱吗?唐爷——就是中间人,都赚得忒开心!我趁机又许他个好价钱,他就答应带我们见他老板去了!”   司徒漠问道:“不知道刮老今天什么货卖得这么好?专业人士出手,果然不同啊!”   他这一问,更是对了小老头的胃口:“当然是那个‘少女梦幻’啦!三中那个什么晓梅的姑娘真是太会做梦了!不起眼的小白日梦,神异电视台的人读了一遍,立刻拍案叫绝!说是现下正流行,价钱翻倍不说,往后我这边收多少,他们全要!葬兄弟,你要有兴趣,今后就跟着我收这个,保证发家致富啊!怎么样?”他举着两根油筷子,说得饭粒直喷,司徒漠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了躲。   千神葬真是哭笑不得,这边也没见他怎么帮忙,居然还敢来挖他的角!于是指着他鼻子骂道:“老刮头,财迷心窍了你!要是等下见不到老板,我那铺子你想都别想!”   “哎呀呀!葬兄弟你言重啦!我这不等着你们来的么?咱立刻就进去!”刮地风紧扒饭,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又撩起袍子下摆擦擦嘴,补充道:“那个老板还没到,咱先进去等会儿……”   司徒漠微微皱眉:“这仓库看着不对劲,你看那边窗户都在微微扭曲,里面可能有空间陷阱!”   刮地风打了个响嗝道:“司徒兄,小心使得万年船,你这么谨慎,我打心眼里赞同!不过呢,咱们在职的神仙,随身空间那是标配!但现下就算是普通百姓,空间这个东西黑市也不是买不到,上面也查不过来。他们这道上混出名堂来的,弄几个空间存着,也是自然的事情。”   司徒漠点头:“刮老说得是,咱们几个小心点总是没错。”   刮地风不再说什么,收好驴子,几人去敲那门环。门房出来查看了一下刮地风递上的名卡。名卡上倒是没什么字迹,一个条形码,门房扫过以后就放行了。   刮地风边走边念叨:“其实这里就是唐朝小子要来的卖梦市场了,唉……可惜了那个初恋梦……”   阿葬用力咳嗽了一声,刮地风赶紧转变话题:“这里都是买家卖家一对一交易的,卖货的都有自己的小格子,等下你们可别乱跑,要是跑去别人的格子里,不是被人当做撬客户的,就是当成偷货的,唐爷手下立马把你打出来!可记住了!”   “在下明白。”   “知道啦!”   (收藏,推荐,支持则个)   ; 第三十一章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进了大门,刮地风在门口拿了个木牌号,拉千神葬他们在左边长凳上坐下。   司徒漠不着痕迹地打量整个大厅。大理石地砖,倒映着华丽的水晶吊灯。大厅中央摆着巨大的一块和田玉石,司徒漠估量一下,至少有十几吨重。右侧是个雕花曲尺大柜台,足有一人高。柜台里并排坐着几个宫装美人,面无表情,脸如冰霜。   这布局,与其说这里是个市场,不如说像个大型饭店。只有柜台小姐不同,具备了银行的气质。   办事的人不多,没两分钟就叫他们了。刮地风搬了个踮脚矮梯,这才够着柜台,名卡递过去,低声说:“约了唐爷的。”   中间那个宫装小姐头也不抬地拿过名卡,里面读卡器上刷了一下,细声细气地飞快说道:“十一楼,临江格。”连卡带门牌一起丢给刮地风。叮咚一声铃响:“下一个,397号!”   刮地风跳下矮梯,领着二人绕过巨型玉石,走进后面的园子里。   小桥流水,茂竹修林,这里可真是个清雅的好去处。尤为难得的是,竹林中居然能看到斑斑日影,翠意袭人!   几个人走过小桥,穿过林间石径,只见竹林中央豁然开朗,几个巨大的竹篾笼并排立在宽阔的石台上。竹笼顶端有个大铁环,还有个小门。刮地风拉开其中一个,钻了进去。   千神葬挠挠头,跟着进去。   司徒漠站在外面,朝天空望去。这里没有竹林遮挡视线,终于能看清四周了。果然是个虚拟空间!这座竹林,不过是座巨型大厦的中庭,四周是一层层的回廊,目测一下至少也有十八层。   至于那日光,还真是从穹顶照下来的,直视实在耀眼,司徒漠只好低下头来,弯腰钻进竹笼。   刮地风把门牌卡在竹笼顶端的小格子里,小格子闪了三下红光,又闪了一下绿光。一个没感情的女声响起:“十一楼,临江阁。”   千神葬扒着竹笼往外看,一边问道:“老刮,这是干嘛?请君入瓮?”   “什么呀?电梯!”   “啊?”千神葬还没问完,突然头顶出现两根巨大的拖着线缆的铁钩,咔铛一声钩住笼顶的铁环,把竹笼一把提了起来。   这电梯坐起来真的很要命,竹篾软东东的,拉起来以后因为重力和惯性还产生变形,竹笼拉长,几个人挤成一团。   竹笼上升得飞快,到了11层又猛然停住,另一个铁钩开始拉紧,把竹笼横向拉往回廊接口。   那个接口是个半月型的铁环,竹笼撞进铁环,立刻被它紧紧扣住。竹篾的门往下一倒,几个人由着惯性撞了出去,直撞到回廊内侧的包间内。包间的门随即嘭地一声关闭。   阿葬坐在地上,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恼火嚷道:“这什么电梯?啊?这电梯是不是淫妇设计的?”   刮地风不高兴他口没遮拦,撇嘴道:“大家都是这么坐的!怎么就是淫妇设计的?”   司徒漠拍拍身上的灰,坐到一边木椅上,注解道:“浸猪笼的,不都是淫妇么?”   “好个浸猪笼!”门口响起一阵朗声大笑,草帽上顶着一只绿虫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刮地风和千神葬同时跳起来,指着他喊:   “啊!是你……”   “你来干嘛?”   草帽男一掀帽檐,露出笑眯眯的眼睛:“是我呀!很惊讶吗?”   刮地风扇苍蝇似的朝他扇风:“懂不懂规矩?怎么随便跑人家格子里来?我叫警卫了啊!”   草帽男指指头上的绿虫,挺委屈地说道:“前辈你没看到青虻嘛!我这不是带来给你看看?还有啊,超人兄弟,你——”   “谁谁谁是超人?谁又是你什么兄弟?”阿葬气得直蹦。   刮地风撸袖子,吹胡子瞪眼睛:“臭小子,赶快滚蛋!耽误我正事我跟你拼了!”   草帽男笑得直捂肚子:“你又要我滚蛋,又要我替你办正事儿,我滚蛋了怎么帮你办正事?”   “恩?”刮地风和阿葬面面相觑。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司徒漠这时候表情莫测地说道:“他的意思,他就是这里的老板!”   这时草帽男才朝他看过来,目光闪烁,抿嘴一笑,拱手道:“鄙人姓王,不敢自称什么老板,但我的确是设计电梯的人。”   说完走到座首,十分大气地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茶,青虻在他帽子上清声鸣唱。   刮地风和阿葬汗如雨下。   气氛真是十分尴尬。   司徒漠倒是脸皮最厚,毫不在乎地坐着喝茶。   刮地风迅速换上特别讨好的表情:“这位兄弟……不,王老板,刚才我这兄弟不过是随口胡说,并没有冒犯之意……”   草帽男眨巴眼睛:“我也没说什么呀!而且淫妇什么的,我其实心里一点也不介意。”   刮地风:“啊,王老板您随便打他踹他都行!就是大人别计小人过,当兵的离了粗口压根就不知道怎么说话……”   草帽男又喝口茶:“我倒没觉得‘淫妇’是什么粗话。”   “哎呀!”看他们说话打机锋,千神葬就特别难受,走上前一拱手,弯腰赔礼,大大方方:“刚才是我乱说话,我这里赔不是啦!王老板您就别生气了!要打要罚,随您便,不过别耽误咱要谈的正事才好。这样就算帮了在下天大一个忙了。”   草帽男茶杯一搁,两步上前扶起他,爽快答道:“兄弟爽快人!我喜欢!咱们有事好说!”   旁边司徒漠茶杯正端在嘴边,听他这么说,眉头微微一挑。   几个人这次才真的分宾主坐下。刮地风简单说了有朋友为救女儿误入梦境的事情,恳请老板帮忙,捞回梦本体。   草帽男越听眉头越紧,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像足了司徒漠的小动作。   千神葬看了一愣。   好半晌,他才下决心,朝刮地风那边一拱手,道:“老前辈说的事情,在下也颇为同情,只不过,梦河捉梦,需要出动浮槎,浮槎是神王严禁飞行的,目前我这里还无法出动!前辈的要求,我实在难以办到,真的很抱歉。”   刮地风和阿葬顿时异常失望。   千神葬正色道:“那梦非常凶险,不光是我兄弟和侄女,还有很多小孩困在里面!王老板您也是英雄豪杰,我相信你也愿意救这些孩子!”   草帽男有些惭愧地垂下帽檐,坐着一动不动。   刮地风只当他是生意人,嫌开价低了,赶紧补充道:“只要找到那个梦,我兄弟愿倾家荡产作为报答!王老板再考虑考虑如何?”   草帽男面带难色地看了阿葬一眼,轻轻摇头。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屋内一阵沉寂。   还是司徒漠叮当一声合上茶杯盖,打破了沉默。他朝那草帽男轻轻一笑,桃花脸风情万种,笑容甜蜜:“要我说,那个跳进梦里救人的朋友名字叫做闻雨落,老板你能不能帮我们?要是我再说,被困在梦里的孩子有一个叫做闻草草,老板你……”   “闻大哥?草草?”草帽男霍地站起来,冲司徒漠嚷道:“你怎么不早说?”   司徒漠一拍茶几:“装什么好人?早说你就能帮我们了?”   “那当然!又不是你进去了!”草帽男斩钉截铁地对吼,惊得刮地风一愣一愣的。   “明知道我和阿葬来找你有事,还扮成这德行!给谁看?想骗谁?”   “就骗你!怎么样!”   “骗鬼吧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知不知道现在变形是犯法的?”   “呸!少拿狗屁不通的法律唬人!我又没投赞成票,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也是法律!你还敢犯法,被人抓到怎么办?刑拘六个月!到时候谁给你送牢饭?啊?”   “你是警察,我是逃犯!你想抓人就抓呗!牢饭你就甭惦记了,虚伪!反正有的是人送!”   司徒漠踢凳子:“谁敢送?”   草帽男哼哼一笑,开始卷手指头,卷完十根不够用,又卷了两遍,看得司徒漠脸都绿了。偏偏这时候千神葬在旁边特没眼力界地插了一句:“阿漠,我记得违反变形条例是刑拘1年来着!”   司徒漠转过头,狰狞地盯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葬抱头鼠窜,拉着刮地风脚不沾地地跑出门去,里面草帽男还在喊:“葬兄弟你别走,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刮地风和千神葬并排蹲在走廊栏杆边,听着里面隐约对骂,中间还夹杂着摔杯子的声音。   刮地风他已经彻底糊涂了:“王老板……认得唐朝小子?还认得司徒兄?怎么这架吵得那么别扭呢?”   “哪别扭?一点也不别扭啊!多令人怀念的场景!”千神葬这回彻底放松,干脆撒开长腿,舒舒服服地躺到地上。   “两个大男人……厄……吵得跟老夫老妻似的……”刮地风一阵恶寒。   “就是老夫老妻!嘿嘿!”千神葬笑得特爽快。   “现在没声了,是不是讲和了?讲和了咱好谈正事啊!王老板都答应救人了不是?”   “恩!”千神葬一骨碌爬起来,“现在是没工夫给他们叙旧。”说着推开一条门缝,却只见司徒漠搂着一个女人,正猛亲着呢。一手穿过人家乌溜溜的长波浪头发,一手搂着她的蜂腰……   咣当!司徒漠捞过一个茶杯盖砸过来,千神葬赶紧关上门,吐舌头。   里面随即响起“啪”的一声,仿佛是被扇了耳光,女人的骂声:“登徒子!混蛋!”   然后又没声息了。   刮地风问:“怎么样?”   千神葬红着脸答道:“分别时间太长……还需要5分钟……”   (推荐,收藏……)   ; 第三十二章那时的相识(上)   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隔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这女人还是这么火爆!   这个绝对需要补偿!司徒漠决定多亲一会儿。   想想他和扬舞的分手,其实也挺冤的——他们能在起,缘于神异界的政治斗争。最后分手,竟然还是因为这个政治问题。   那一年,玉帝老人家受伤下凡,耻于脸上那道疤,竟然连一年一度的神仙代表大会都不出席,王母娘娘又生死未卜,于是天庭突然没领导了。一众神仙刚下凡不久,逍遥日子算是到了头——住要花钱租房,吃要花钱买饭,出门还得买票坐公车,柴米油盐各种问题接踵而来,以往逍遥自在的日子恍然如梦!   昨天还是神仙贵族呢,今天就成了要饭的!   大家过的日子那叫一个无比的惨!于是乎,群情激奋,怨声载道,男女老少正好也没工作,天天饿着肚皮坐在朝廷门口哭诉,要衣要粮,要车要房,简直沸反盈天!   那时的天庭,含泪卖了好多珠宝古董,才在郊区租了个废旧学校办公。每天操场上黑压压的一堆人,每人胸前一朵狗尾巴花,标语牌子打得也有国际水平:我们都是99%!   那次的群体件,被称为“狗尾巴花革命事件”。   玉帝倒也沉得住气,绝对不出头,天天躺在学校顶楼的小储物间里哼哼。只要来了人,他就眼泪巴叉地喊:哎呀我慈眉善目帅气庄重的脸啊!我可没脸见人啦……   他往日的积威尚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破脸一闹,谁敢对他使强?   群龙无首,小小朝廷如何弹压得住这么多示威的神仙?派兵镇压吧,十万天兵天将的粮饷都断了大半年,眼看都要兵变了……   朝廷焦头烂额之际,谁都知道神仙头子不能当,当头儿就是坐在三味真火上烤!高层大神一个个装病卖傻,谁都不接这个位置。   皇帝不干了,那就开代表大会民主决议好啦!可是真到了开代表大会的时候,主席台上那排座位,居然没一个愿意上去坐的。这可愁坏了大会筹备组。组长观音菩萨连续三天睡不着觉,临开幕的前一天,嘴巴上急出个大泡,足有5毛硬币那么大!   最后还是杨戬急中生智,大老远的去了趟元始天尊闭关的昆仑山,把刚出关的老人家连哄带骗地架了过来,当了代理神王。   可怜元始天尊老人家,闭关1千年,自行车都没见过,出来就接了这么个烂摊子。   太上老君不愧是玩政治的高手,见上面有这么个大招牌挡祸,又压根搞不清楚状况,便立刻把大会执行主席的位置搞到手。那次大会,朝廷的各种新条例新法规,从起草到审议,统统都是老君领导的改革派人马把持。   改革派神仙,在人间生活年头较长,已经学会融入人类社会,也会使用科技产品,他们的主张就是:在神异界解除使用科技产品的禁令,神仙高层与人类高层接触,确立神仙的社会地位,改革神仙的传统行政、司法、军队机构,最终实现人类与神仙社会的和谐共处……   改革派的主张,明显的结果,就是削弱传统神仙贵族集团,增加中间阶层的权力,改革封建帝制为议会制。   玉帝老人家虽然还在床上哼哼,公开场合不出席,但私下里找了多少神仙面谈,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到了大会讨论和投票的时候,老君的新法遭到了保守派的顽强阻击。   保守派,无非是想恢复往日神仙的荣光,维持几千年来的天庭统治体系。(大家千万别以为天庭体系正式建立的时间有多长,满打满算也不超三千年!)旧日的神仙权贵们,无不大喊要维护玉皇大帝的神皇权威,利用现存的神力资源,跟人类科技开战!要实行军事化管理,把人类打回农业社会!   底下示威的神仙群众,也派出了“贫民神仙代表团”,参与大会讨论,号称绝不让人民根本的利益受到损害。可是他们的成分却很复杂,有落魄贵族,也有失去法力的底层小神,要钱要粮虽然都在喊,但实质利益却截然不同。   比如托塔李天王没了法力,是贫民神仙代表,主张天庭给予大笔的赡养费,高福利一直养他到永远。灶王爷也是贫民神仙,却希望天庭解除多项限制,让他自主创业,至少允许开个饭店啥的。   因此贫民派自己就吵开锅,几场大型群体斗殴过后,示威人群终于自我清场,留下一操场99%的牌子。贫民派最后搞出了一份纲领,但里面到处充满自我矛盾,前言不搭后语,读之如同精神分裂。   有了以上这几派代表,可以想见,接下来的一星期内,四层教学楼吵开了锅,不时桌子椅子瓶子罐子横飞,窗户玻璃没一块完整的。代表们各种慷慨激昂,各种下跪流泪,各种悲痛晕倒,天庭只好花钱租了一辆救护车,常驻操场一角,对晕死过去的神仙实行急救。   大会开幕第十天,场面实在太过混乱,杨戬作为天兵天将的代理司令官,调兵入场维护秩序。   当时司徒漠的职务是天兵副统领,鉴于和杨戬的私人交情挺不错,于是带着一批小兵入驻会场。但是好歹这是民代会,不能把军方色彩搞得太明显,司徒漠被要求低调再低调,于是天兵统领变成了“保安组长”,任务是“保护代表团人身安全”。   这时候,开了一整个礼拜会的神仙们,多数已在没日没夜的争吵中接近虚脱。改革派的曹国舅发表讲话,居然直接倒在麦克风前睡着了;灶王爷躲在教室后排打瞌睡,结果不小心被碎玻璃片击中,头破血流;保守派的朱雀星君,劳累过度,得了突发性近视眼,一直把赞成票投改革派的投票箱……   这批神仙代表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各代表团纷纷派出新代表,确保参会人数,维持吵架的常驻力量。   扬舞就是梦神府派出的第二批代表。   话说那是一个初夏夜晚,暑气已经消退,夜风宜人。司徒漠派小队进场负责安全工作,他本人爬上校门口的大凤凰树,平躺在树梢上打瞌睡。   教学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辩论依旧。   保安组的工作强度真的很大——每天24小时持续不断的演讲、辩论、投票,时不时的要解决群殴事件,正常人呆久了真会崩溃。司徒漠从来都是偷工躲懒的人,自然不会去跳这个大火坑。   司徒漠的工作方式就是,吵架打架都不怕,等他们吵累了,打累了,天兵们再上去意思意思,工作方式绝对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   他对底下人就一个要求:眼睛放亮点,别让自己误伤就行。   凡事莫认真,该吃吃,该睡睡!   现在他睡觉的这棵凤凰树,花开满枝头,红火火,鲜艳艳,躺着更是软绵绵。司徒漠到这学校的第一眼,就瞅准了这个睡觉的好去处。   天空满是繁星,大月亮白白胖胖,排除掉教学楼传出的嘈杂,那真的算是个挺美好的夜晚。司徒漠美不滋地躺着晃荡,不期然看到月亮旁边又生出了一颗亮星,亮星不断膨胀,居然变成一弯小小的月亮。   如果不是这个神仙颓败的年月,如果神仙们还住在天宫上,以司徒漠的人品,绝对会认为这是嫦娥那妞儿有什么奸情,搞出什么“成果”来了!   但明显今天下午嫦娥还被送去急救来着,这小月亮哪来的?司徒漠眯起眼,凝神盯着那小弯月。   小小弯月正在迅速变大,不到五分钟,他就看清了,那不是什么月亮,那是一艘银色满帆的飞船,划着双桨,正朝他的方向迅速逼近。   司徒漠捞过一个树枝稍稍挡住自己,一边仔细观察那飞船。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船身是古怪的梭形,船头高高翘起,完美的流线型。那双船桨状银色薄翼,夜空中慢慢摆动,远看如同船桨一般,近看却似鱼腹两侧的鳍。   船帆形如弯月,此时已收起大半。船在缓慢下降,司徒漠现在能看清船身的乌木鎏金雕花了,船沿嵌着朱红大字:飞扬5号。   司徒漠的神学基本常识告诉他,这个东西,叫做浮槎,是星君们徜徉银河的交通工具,但它已废弃多年,无人在用。   他那时尚不知道,梦神府的捉梦娘居然也有浮槎,只不过形制不同。   只见船体一侧的小门打开,滑出一叶扁舟。   一个女子立于船尾,轻点长篙,扁舟如流光般滑翔下落。那仙女高髻珠花,黄金步摇,银红宫装长裙,仙袂飘飘,标准的女仙打扮。   扁舟向下滑行,速度很快,司徒漠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立刻一激灵!这年头,一众女仙也不掖着藏着了,成天争奇斗艳的,他司徒漠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可是她们跟眼前这位一比,简直就是荷花脚下的淤泥!   这妞儿,也忒漂亮了点!   (收藏,推荐……)   ; 第三十三章那时的相识(下)   半空中,女子又点一下长篙,一个漂亮的滑翔,小舟正巧就从司徒漠面前轻巧滑过。小小扁舟,能有多宽?风吹起她的裙摆,从司徒漠的角度,偏偏正好看到里面的长腿。   清香袭人,司徒漠一阵陶醉。   多年--悠的,就到了阿葬的书店,门上正贴着闻雨落的租房广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里遇到老朋友!虽然闻雨落做饭难吃,但住一起他还是超级愿意的。   那天闻雨落正好不在,阿葬的书店里连只耗子都没有,于是干脆关店,领他进门去。阿葬说闻雨落有了个女儿,司徒漠好一阵诧异——雨哥这种自己都养得半死不活的人,居然还敢养小孩?   他老婆又是谁呢?   进了客厅,只听见阳台上一阵嬉闹声。往井边上一瞧,小草草和一个女人还有一群地精玩得正开心!她们拼装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居然能自己翻跟斗。   司徒漠看到那个女人,眼睛就眯缝了。   牛仔裤,白棉布衬衫挽着袖子,不施粉黛,干净的一张脸,大波浪蓬蓬松,十分随性,十分家居,也依旧十分明艳!   那女人,正是扬舞。   她靠坐在解语树下,专心看着草草拼机器人,眼里满是宠爱,笑容无比温柔。大头发卷和小头发卷靠在一起,十足的像!   ——她居然就是是草草的妈,闻雨落的老婆?   这个发现让他想吐血!   司徒漠知道,闻雨落和虫娘阴阳两隔两千年,苦恋得天地变色。他都曾经劝过雨落看开点,找个别的女人,也好有个伴。不料多年不见,雨落找到老婆了,娃也生了,自己却失恋了。   失恋……是啊,他是真喜欢上她了,不光是因为她漂亮。   当时司徒漠心里是个啥感觉,他自己都不愿再回想。心脏被射穿了的滋味,这辈子他也不愿再尝一次。   闻雨落这厮实在是太好命!司徒漠心里咕嘟咕嘟冒酸泡,又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过去损事做太多,不然老天爷干嘛要这么惩罚他?   朋友妻,不可戏,这辈子他都没机会了,司徒漠痛心疾首。扬舞偶然抬头看到他,诧异地望着阿葬,阿葬解释说是来租房的,扬舞瞪了他一眼,上前啪嗒一声拉上阳台门,给他个背影,还那么窈窕。   司徒漠满脸不在乎,只顾和阿葬东拉西扯,但是扬舞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   不一会儿,闻雨落抱着两只白条鸡颠颠地跑回来,一看到司徒漠,白条**嗒掉在地上,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司徒漠鼻子发酸,只觉得自己是个卑鄙小人,这么好的朋友,居然还对人家老婆动了心思……   “来,阿漠,这是我女儿草草。这是扬舞,捉梦娘,现在住这里。扬舞,这是我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司徒漠,以后也住这里!”——当时就是这么囫囵吞枣介绍的。司徒和扬舞两个讪讪地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了。闻雨落看看他,又看看她,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   他的眼神登时昏聩起来,乐颠颠地跑进厨房,大声说:“我给你们做炸鸡!庆祝我们久别重逢!”   阿葬立刻腾地站起来,小声说:“我要去买肯德基的炸鸡,你们谁吃?”扬舞和司徒漠转头看了一眼厨房里忙活的闻雨落,一同举手。   小草草蹦起来,扒在阿葬背上:“我去我去!我要吃甜筒!”   阿葬点头:“四人份!汉堡套餐!”那一大一小跑的飞快,生怕有人在后面追。   于是,客厅里就剩下司徒漠和扬舞大眼瞪小眼。两人压根没话可说,气氛异常尴尬。   扬舞其实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既然是闻大哥的朋友,又说了不是故意看到什么的,自己先前那巴掌好像扇得有点过分了。   而且这男人,在会场拖起代表来,铁面无私、雷厉风行!可以说是用实际行动百分之二百的执行了她的提案。要是会场上司徒漠不那么铁血,稍有点软脚,那些代表早就起哄炸锅了。   对于这个男人,她其实观感也没那么坏……   她偷偷抬眼看司徒漠,见他瞧着别处,也不吱声,以为他还在生气,于是心里突突,借口帮闻雨落做饭,一溜烟地跑进厨房。   司徒漠看着厨房里肩并肩做饭的恩爱夫妻,心里满不是个滋味……他在客厅里搜寻了一圈,找到两瓶红酒,也不客气,咕嘟嘟当水喝。   闻雨落加扬舞,绝对是厨房杀手的平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鼓捣的,过了不一会儿,嘭的一声爆响,厨房升起一朵小型蘑菇云。   闻雨落舍身救人,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扬舞,自己满脸焦黑,仰天倒在地板上,像块烧焦了的木头。   “闻大哥!你还好吧!”扬舞傻眼,扑上去猛摇他。闻雨落昏迷不醒。   恩?闻大哥?纵然有点醉意,但这个称呼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司徒漠的脑海。   他冲进厨房,单膝跪在闻雨落焦黑的尸骸旁,摸摸心口,还在跳,司徒漠松口气,然后直不楞登地冲扬舞问道:“你不是他老婆?”   “当然不是!”扬舞剧烈否定,什么时候了,这个死男人问这个干嘛?“还不快救闻大哥?他这种有灵体的人类怎么救啊?叫救护车?”   司徒漠盯着她,紧追不舍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当我女朋友好啦!我喜欢你啊!”   “啊?”扬舞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的桃花脸:“你……你喝醉了!”   “没有!是真的喜欢你!怎么样?答应不?”   扬舞看着焦黑的闻雨落,咬住下唇,思考了三秒钟,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好啦!你赶快救人!”   “啊?”她答应得太干脆,这回轮到司徒漠傻眼。   闻雨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司徒漠的脚背上,狠狠捏了他一把。   司徒漠登时醍醐灌顶,凤眼中闪过彩虹般地七色光华,扑上去抱着扬舞就亲。   焦黑的闻雨落从两人中间艰难地爬出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倒在沙发上,一群地精赶紧溜过来给他擦脸。。   “重色轻友……我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闻雨落喃喃自语,顺手抓过茶几上的红酒猛喝两大口,酒瓶子底冰脑袋,“虫虫,我好想你……”   千神葬站在门口,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捂着草草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厨房吻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喃喃道:“不带这样的,买个炸鸡么,第一集没放完就大结局了……”   (收藏,推荐……)   ; 第三十四章患难真情(上)   那届的神仙代表大会,其过程可谓一波三折,波谲云诡。   以“七·九阁楼纵火案”为界,大会的前期可以说是改革派主导,呼声最高,势力也最大。太上老君可谓风头正劲,无往不利,各种新法陆续出台:   规定,对不具备法力的神异界生物(包括神仙妖怪神兽等等)使用法力,并造成人身伤害或利益损害的行为为非法行为。   规定,神职人员配备随身空间,且要接受神异卫生委员会的定期检查。神异界现存随身空间不得买卖转让。且空间不得交给人类使用,不得与人类进行相关交易。   ,规定神异界不得与人类进行神异动植物卖卖交易。但由于神异动植物大多为珍稀品种,朝廷鼓励神仙们在随身空间内豢养神兽,种植神异植物。非一类保护品种可以在神异界内部进行买卖。   豢养的神异生物如果伤害他人,主人接受相关法规处罚。   解除了神仙不得结婚、离婚的天规。新法规定男女神仙结婚和离婚的整套行政法律程序,以及涉及的相关责任、义务、财产分配等问题。   ,规定神仙妖魔均不得在人类面前使用超自然交通方式,被人类摄影或拍照存证者,予以重罚。   ……   这些法律,其实是就是一个目的,约束神仙们某些神异能力的滥用,使众多法力微小或法力丧失的神仙能够更好的生活在人类社会中,却不为人类察觉。这既是保护了人类,也是保护了神仙自己。   看着一项项新法出台,中下层的小神仙们倍感鼓舞。正在失去法力的他们,的确需要各项法律来保护自己的权益。神异界向来按法力高低划分阶层、获取权力。如果这个传统得不到根本改变,失去法力的神仙将会沦为奴仆,永不翻身。   因为太上老君领导的改革派迎合了大多数底层神仙的利益和呼声,多数贫民派神仙代表投入改革派阵营,诸多新发才得以一一通过。   等到7月初的时候,改选神皇的提议渐渐浮出水面。既然玉帝死活不出头,那么选掉他换个人上去当领导,是自然而然的选择。当时呼声最高的自然是太上老君,论资历、论地位、论人望,从硬实力到软实力,太上老君都成为下一届神皇的不二人选。   当时的政治形势看上去真的是一片大好,仿佛神异界的新时代就在眼前。维持了三千年的天庭统治终于要终结了,改朝换代建立更公平民主的议会制度,成为新时代神仙们的新希望!   当时的司徒漠和扬舞都毫无疑问地坚信这一点。   正甜甜蜜蜜谈恋爱的两个人,幸福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们晚上一起靠在解语树下,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以后他们就可以结婚了,可以生个和草草一样可爱的孩子,建立自己幸福的家。他们可以把随身空间和闻雨落的家合并在一起,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   幸福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忽略掉很多潜在的不利因素,幸福的人心中不存在任何的困难和危险。   到了7月7日,改革派首先提出了改选神皇的议案,并正式提名太上老君为新神皇候选人,杨戬为副神皇。改革派本以为贫民派也会跟进支持,不料贫民派却提出了自己的候选人——托塔李天王。   于是会议的局面发生了根本性转化。本来是改革派和贫民派联手针对保守派,现在则变成了三足鼎立。   7月8日第一轮投票,失去了贫民派关键少数的支持,太上老君和玉帝谁都没有过半数,托塔李天王第一个出局。   会议将在7月9日进行第二轮投票。   这天的会议程序安排得很满,程序又走得非常艰难,8小时工作制已经被大家抛之脑后,晚上11点半的时候,候选人辩论都没有结束。到了凌晨,会议中场休会,代表们回到各自休息室休息15分钟,顺便搞点夜宵果腹。   就在大家精神终于能够稍稍放松的时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玉帝养伤的小阁楼里突然冒出滚滚浓烟。幽蓝的三味真火呼啦一声由上向下蔓延,烧着了东侧整整半边教学楼。东侧三楼的阶梯教室本来是贫民派代表的休息区,这下全被真火包围。   可怜了贫民派的代表,十之七八都是丧失了法力的神仙,而且多数都在打瞌睡。三味真火疾速扫进屋内,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烧上了身。一小部分代表会念避火诀,灰头土脸地逃了出来,没法力的那些人,全都烧成了人形火柱。   这就是神异史书上无不大书特书的“七·九阁楼纵火案”。但事实上,这场火灾从火起到扑灭,仅仅只有短短的两分钟。   司徒漠率领的保安组,都是法力较高的天兵,阁楼火起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小组飞上四楼灭火了。可三味真火并不是寻常火灾,而且谁能料到那火居然从地板中央层层向下贯穿蔓延?杨戬从三楼大门突破,但蜂拥而出的代表们阻挡了他的行动。司徒漠当时正好和筹备组长观音菩萨商量提供夜宵的问题,看到火起,下意识地捞过菩萨的玉净瓶,从窗户飞入,洒水救火,前后不过短短十秒而已。   但贫民派的代表们,已经全身焦黑,奄奄一息。三十一名代表全部进了重症病房,不要三个月绝对下不来床。唯一幸免于难的无法力代表,就是去厕所出恭的李天王。   代表们已经如此之惨,阁楼上的玉皇大帝呢?   司徒漠和杨戬走入阁楼的时候,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阁楼已经烧得空荡荡,上下四壁全部乌黑,走进那个阁楼,仿佛走进了一具盖着盖的棺材。   空荡荡的窗框吹进一阵夜风,灰烬散去,地板中央只剩一颗拳头大的舍利珠,微微散发着淡红色光芒。舍利珠里面就是玉帝的元神。   假如他在接下来的1万年内能被妥善保护的话,他可以重新复活成一颗小草;再过1亿年,如果他勤奋得不得了的话,可以修炼成草精;再过5亿年,可以修炼成人型;再过10亿年,可以修炼成为低等神仙——假如他在此期间运气好到连买100期彩都中头奖的话……   元始天尊作为天庭名誉神皇,一个多月以来就是个木偶,端坐主席台,不悲不喜不怒不笑。但是当他看到玉皇大帝的舍利珠的时候,登时老泪纵横。操场中央,白发苍苍的元始天尊颤抖着双手,高捧玉帝的舍利珠,扑地双膝跪地,大声哭喊了一句:“神皇殡天啦……”   这时烧焦的一众代表正被担架抬出,盖着白布单,依次穿过操场,成为元始天尊身后最凄凉的背景。   元始天尊跪地哭喊的照片第二天被发在的头版,整整一个版面都是他老人家苍老悲戚得仿佛承担着全部神族苦难的面容。   代表大会休会了7天。   在这7天中,各大媒体的的报道和评论不断深入。从最开始的灾难现场报道,到各相关人员的采访;从追溯玉皇大帝光辉的一生,到纵火犯的专家分析推测……几天媒体舆论运作下来,秉持着神死为大的原则,玉帝已经光辉灿烂完美无缺。他被称为天造地设的众神领袖,带领人民走过了艰难困苦的岁月,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玉帝神皇鞠躬尽瘁,因公殉职,享年40亿岁……   与此同时,改革派几乎就成了阴谋的代名词!   太上老君成了众矢之的。往日积攒的人望一夜之间丧失殆尽。什么对神皇逼宫啊,什么策动叛乱啊,什么想烧死李天王未遂啊……各大媒体真是从全方位描绘了这样一个幕后黑手:他身居高位又狼子野心,他操纵民意又叛乱逼宫……这个幕后黑手,媒体都不明说是谁,但是字里行间大家都只能读出一个名字:太上老君。   元始天尊悲痛欲绝,终于身体不支倒下,但是他心系神族大业,危难关头撑着病体主持工作。三天后,他头扎白布条,声音沙哑地出现在神异电视台的特别节目上。他宣布朝廷已派内禁卫专家组成“七·九特大火灾专案组”,开始进行一系列案件调查。他保证早日找到纵火的真凶,挖出幕后黑手,给广大神仙一个交代。   随后,元始天尊通过各大媒体发布了一系列责任追究公开处理措施。其中一条:天兵副统领、保安组长司徒漠,玩忽职守,大会安保工作严重失职。即日起撤去其一切神职,交专案组隔离审查……   (推荐、收藏则个……)   ; 第三十五章患难真情(下)   扬舞再见到司徒漠,已经是纵火案发生15天后。   那时代表大会已经开完了,元始天尊推辞再三,依旧被选为新一代神皇。太上老君没有能够开完代表大会便留书云游去也。杨戬脑子灵活,第一个站出来高喊元始天尊万岁!于是保住了神职,但被降格为异事科涉妖组组长。李天王带领剩下的贫民派代表衷心拥护新神皇的领导,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养老金,而且年年发。   改革派代表们作为嫌疑对象,个个受到了审查,从小黑屋里出来的神仙,无不高喊新神皇万岁!除了这句话别的什么都不会说。   扬舞本来也是要关小黑屋的,但不知为什么,元始天尊对她特别优待,说她为了公平民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改革派代表中威望极高,因此塞给她一屋子文件,要她签字。   那些文件,都是有关修改新法的:   例如,。   例如,又变回了旧婚姻法的老样子,依旧禁止神仙们结婚,同时禁止已婚神仙离婚。   比如,随身空间依旧禁止私人买卖,但是可以由朝廷控股的神异空间开发有限公司负责统一发售……   ,规定神异生物可以买卖,但要缴纳交易税……   说白了,这些法律背后就只有一个思路:神仙贵族利益集团的权力没有削弱,反而增强了。底层小神仙,尤其是丧失法力的小神仙,利益丝毫没有得到保障,反而还要缴纳高额税金。   扬舞扫过这些文件,心中万般酸楚,却只能嘿嘿一笑。她把自己关在文件堆里,每天叠纸飞机玩,没事往从小气窗往外扔飞机,左一只,右一只……   后来就有传言说捉梦娘娘扬舞在大火那天精神受了刺激,智商退回三岁水平,只爱玩纸飞机……   大会闭幕那天,扬舞从小屋里放了出来。   那时候的天庭,居然已入驻中国最大的城市,号称魔都的明海市。   市中心新落成的天启大厦,顶楼大礼堂成为大会后半段召开的会场。大厦共28层,后来新神皇、新朝廷各部的办公场所便集中在这座大厦内。   据说这是英明神武的新神皇和人类领导谈判后的成果……   朝廷架构没有大的变化,但新增了很多部门和组织:神力资源部、神仙造办处、神异交通管制局、神异界婚姻监管局、神异界妇女联合会、神异生物保护协会……   各部门组织机构纷纷在天启大厦内挂牌。大会选举了一大批新的神职官员,参会代表个个领了一堆头衔回去,真可谓皆大欢喜。   那几天,扬舞不看任何报纸电视,每天只不过默默地坐在校门口的凤凰树下,飞着纸飞机。   司徒漠一直被关在这间学校里。   凤凰花已经谢了,他还没有出来。   当时专案组的负责人,是内禁卫统领、天罡元帅杨福成。不知怎么的就那么巧,他那时候刚被女朋友瑶台仙子踹掉不久。而那个仙子,好死不死还是司徒漠的粉丝。   于是,司徒漠关在小黑屋里吃了多少苦,真是不敢想象。   7月25日黄昏,司徒漠踩着遍地瓦砾,迎着血红的夕阳,晃晃悠悠地走出学校的大铁门。他的背后是半座大楼的焦黑框架,烟灰飞扬,彷如人间地狱一般。   扬舞远远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呆呆地望着他走近。   司徒漠身上的皮肉都是破破烂烂的,却依旧一副“老子是滚刀肉,你们能耐我何”的**样。一眼看到树下的扬舞,顿时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   司徒漠朝她伸开双臂。   扬舞呜咽着朝他飞奔。   司徒漠全身都很疼,越疼抱她越紧。   扬舞看着他的伤,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司徒漠笑着说:“哎呀!没那么严重啦!我可是神仙,又不疼!来,给亲一下!”   扬舞哭得肝肠寸断。   司徒漠只好抱着她拍她的背,一边嘟囔:“这样就不好啦!哭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亲啦!都想多少天了……”   扬舞这才抬起头,袖子猛擦几下脸,含着眼泪,用力笑了一下,再笑一下。   司徒漠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笑颜,自己却再也笑不起来。满是血渍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她红肿的眼、干裂的唇,说了声:“憔悴了……还是这么漂亮……”   然后,亲吻。   他能听见凤凰树在风中娑娑作响,能感受到夏日黄昏灼热的阳光,能闻到扬舞身上淡淡的幽香……   有了这个女人,什么样的日子都无比幸福!   这么想着,司徒漠就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午夜。   解语树根下,司徒漠被浅浅的一层紫土埋着,露出个脑袋,扬舞靠在一旁,已经累得睡着了。   头顶的树枝上,居然开满细细白白的茉莉花。   这棵树还是老样子,开什么花,什么时候开花,完全随它的心情。上个月还开着桂花呢,这个月转茉莉了。   司徒漠眨巴眨巴眼睛,目光又移回扬舞身上,朝她伸出手去……   他发现,胳膊上的伤痕已经完全愈合好了。   坐直咯,整个人都像是焕然一新了一般。   闻雨落的解语树,果然名不虚传!当年阿葬半死不活的被他捡来,也是在这花树下埋了整整一个月,于是活蹦乱跳,祸害人间!   司徒漠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向屋内看去,闻雨落和千神葬两人横一个竖一个地躺在沙发上呼呼,看那个样子,也是忙活了一整晚。   有女人若此,有朋友若此,这辈子还图啥?   司徒漠微笑着,拉过扬舞的手。   “你醒啦?”扬舞一激灵,司徒漠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   “悄悄地……悄悄地……嘿嘿!”司徒漠笑的含义那个丰富啊,扬舞就红了脸。   司徒漠披上旁边放着的长袍,爬过去,和她一起坐在花树下。茉莉花清香淡远,这真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我说扬舞姑娘,据说婚姻法又给改回去了,你看……咱们该怎么办?”他蹭着她的脖子,落下一串吻。   扬舞的脸发烫,咬咬下唇,说:“我们又不分割财产,结婚不结婚的,干他们那帮老朽什么事?”   “娘子说得是!小生深以为然也……”   “结婚就是个形式,一张纸……”   “恩,我给你整颗心!比那劳什子玩意珍贵多了!”   “那还差不多!”扬舞回亲他一下,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闻大哥说你埋上三天才能好呢,你……”   司徒漠果决地打断她的疑虑:“放心吧,已经好了。完全可以洞房,娘子不要担心……”   呸!扬舞捶他。   司徒漠脸皮奇厚无比地笑着,拉过扬舞的手,踮着脚跟穿过客厅,悄悄朝自己房间移动。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关闭。   沙发上的千神葬依旧闭着眼,动也不动地轻声说:“雨哥,咱们这样要躺到什么时候?”   只听见对面沙发一声轻叹:“阿漠这小子,下手闪电的快啊……”   阿葬:“你听到啥了?他俩在阳台上嘀嘀咕咕的!”   闻雨落说:“我啥也没听到。”   阿葬:“那你怎么知道?”   闻雨落不吱声,抬手指了指阳台上的解语树。阿葬翻身爬起来一看,树上白茉莉不见了,红艳艳的凤凰花,开满解语枝头。   那真的是,喜庆无比的红艳艳啊……   (收藏、推荐则个……)   ; 第三十六章杨戬   政治漩涡中的人,奢望两耳不闻窗外事,清闲散淡过终生,总是不现实的。   司徒漠的伤好了没几天,一个男人主动找上门来。   那天正是华灯初上时,司徒漠这种不会做饭还挑嘴的人,被大家踢去书店看门,其余的人在楼上鼓捣所谓的“喜宴”。   司徒漠躺在一堆政治经济学名著上睡大觉,肚皮同时在咕咕叫。半梦半醒中,他看到一条黑毛大猎狗站在橱窗外盯着他看。那狗小眼八叉地,面相十分凶狠丑陋,看他的眼神却十分含情脉脉。他心中一动,追上前去。   他跑,狗也往前跑,他停下,狗又停下来回头看他。最后他跟着黑狗走进了一条小巷里。   小巷深处,分外幽暗。猎狗跑进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中。察觉到这条小巷已经布下了结界,司徒漠警惕地停住脚,却只见一个小小的红点在半空晃动,或明或灭。随后,一个男人抽着烟,慢慢从暗影中踱了出来。   淡淡的月光照见他新削短的头发,额头还立着一只天眼,这个男人,正是被改革派神仙们骂做“叛徒”、“墙头草”的杨戬。   司徒漠看着他的短发,默不作声。   杨戬弹了下烟灰,冲他淡淡地笑。杨戬的长相并不难看,却是那种威严过头的类型,锐利的天眼顶在脑门上,怎么笑都显不出一点和善。   见司徒漠不吱声,他呲牙嘲讽地问道:“你也想往死里揍我?”   司徒漠不置可否,上前手指扣扣他的肩头:“来一根。”   杨戬阴沉的眼眸中登时闪过一丝欣喜,叼住烟,手往衣兜里掏去。   不一会儿,两个大男人,当年的天兵总统领和副统领,并排蹲在墙根下抽烟。两人很久都不说话,巷子中只见烟雾袅袅。大猎狗恢复成哮天犬的小模样,背对他们头朝巷口趴着,摇尾巴,耳朵直竖。   “你是唯一一个还愿意跟我抽根烟的朋友。”杨戬扔下烟头,仰头朝天喷出最后一口烟雾。司徒漠叼着烟,嘿嘿一笑。   杨戬转头看了他一眼,突兀地说道:“阿漠,来异事科吧!我这边需要人!”   司徒漠眉眼不动地只顾抽烟,不做声。   “这个部门现在看起来是不起眼,神仙们也看不起,经费也没有,工资发不出,还得听人类使唤……”杨戬说这些要命的缺点时,语气却充满了自信,就像穷孩子在炫耀自己唯一的玻璃珠,“但这是我们将来能有所作为的地方!”   司徒漠叼着烟,不禁莞尔:“你还想做什么‘为’?”   杨戬转冷哼道:“为不可为之事!吾志不改!”   司徒漠点点头:“这倒真是你的作风。”   杨戬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阿漠,你来帮我!”   司徒漠摇头:“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掺和什么政治,我就想好好过日子!”   杨戬嘿嘿一笑:“捉梦娘的魅力就这么大?你就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放弃一切了?”   司徒漠挑眉:“咋?不行么?好歹她值得!”   杨戬长叹一声,点头不止:“扬舞的确漂亮……”   “喂!”司徒漠威胁地推他一把,他就势倒在地上,止不住地笑。   “我们的千年偶像漠统领,居然也死会了!你的女粉丝得多伤心?眼泪都在咆哮啊!话说你当年不是号称要把妹一万年么?居然三千年不!啧啧,没见过你这么意志不坚定的花花公子……”   “少提女粉丝!我下半辈子都不吃粉!”司徒漠想到自己那身伤口就火大。   杨戬在地上换了个极其舒适的姿势,像卧佛一般。他望着狭窄的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正经说道:“阿漠,你的小日子是过不下去的。你的那位梦神娘娘,就在头号暗杀名单上。”   “什么?”   “改革派,老君走了,我‘叛变’了,还有谁能出来当头?不死心的都鼓动着推扬舞出来呢!她现在就是改革派的新招牌。上边不会看着这种事发生的,你的老婆,一定会被除掉!”   “她天天在家学做饭!她已经跟政治没关系了!”   “你们说没关系,那只是你们单方面说说,人家不放心啊……”杨戬卷起一只手,望远镜似的瞄准天上惨淡的月亮:“我的管道传来的消息,杀手已经派出了,还不止一批!”   “王八蛋!太阴狠了!这是要斩草除根?”司徒漠用力撇出烟头。波的一声,烟头没入对面的砖墙上。   杨戬额头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你和扬舞这个时候绑在一起,是最不明智的。你本来就没怎么在政治圈趟浑水,算是没派别的人,现在你也成了改革派的人物了!”   “我才不在乎!我还很高兴!”   杨戬的天眼登时睁得溜圆,带着寒光看着他:“开会那么多天,你倆都掩饰得好好的!怎么一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就抱着啃?你是生怕杨福成不知道你俩的事是吧?”   “我就烦你这样啥都知道的人!”   “烦也没用!反正你现在必须和扬舞切割,你要来我异事科!”   “靠,我老婆被人追杀!你还要我去投靠他们?”   “不是投靠!是借他们的皮,干我们的事!我今天已经升为异事科长了,那个科,我说了算!”   “不干!”   “司徒漠,你还是不是爷们?恋爱冲昏头了你?当年你为了泡美眉,翘了多少班?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为了那个捉梦娘,正事都不干啦?要不是我在上边替你打掩护,小黑屋里你早就被杨福成干掉了,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爱怎么地怎么地!反正我不能扔下我老婆投靠他们!”   “跟你说了,异事科那不过是个名目!他们势力现在如日中天,我们就得忍!就得委曲求全!叛徒帽子我都不在乎,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你以为我怎么知道暗杀的事?都是通过异事科布的线!想保护你老婆,就过来跟我干活!保证你老婆往后的人身安全!”   “你这是威胁我?跟我谈条件?”   “你这么想也行!反正我最不怕当恶人!你别忘了,你那个候补神仙朋友,那个小丫头,那个神葬师,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人类!你老婆强,你还能保护,但你能保护他们全部?”   “王八蛋!你调查我?”司徒漠直想掐死他。   杨戬笑得无比冷血:“怎么不能调查?这个世界,你不赶在别人前边,你不了解别人的底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想想玉帝老爷我舅舅!想想太上老君!”   “我和扬舞远走高飞!”   杨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捶地大笑:“你们是过家家呢?咱们可是神仙!那里算远?哪里算高?哈哈哈……远走高飞……你知道老君去哪了吗?”   “他不是留书云游去了吗?留下一堆烂摊子!”   “狗屁云游!说来这事就很有意思:老君当时想避难,结果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居然没一个愿意让他去!堂堂‘三清’之一的道教神头子,惶惶然丧家犬一般!最后你猜谁说要收留他?——梦神府的梦神王,美梦娘娘!”   “梦神府一直都支持他,患难见真情!”   “的确难得!可是这世道,是容不下你们的脉脉真情的!你知道现在梦神府在发生什么事情吗?政变!”   “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司徒漠一把揪住杨戬的脖领,把他提了起来。   杨戬也不挣扎,就那么让他拎着,垂下两条胳膊直晃荡:“据我所知,梦神府的魇梦娘娘联合清梦神,已经发动了政变,估计现在正在猛攻神王殿吧!我早说晚说都没有什么意义,有上面的人支持,政变已成定局。”   司徒漠颓然松手:“这么说来……”   “你老婆,别让她回去了!回去就是炮灰,人家巴不得趁乱除掉她!回头报纸发个消息,说她被叛乱分子误杀,你上哪喊冤去?”   司徒漠再不出声,捏紧拳头,飞快地转身朝巷口走去。   身后杨戬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欠我这么大个人情啊,我就当你是异事科的人了!”   “滚蛋!想都别想!”   (收藏,推荐则个……)   ; 第三十七章那年的分手   出了巷口,司徒漠越走越快,最后干脆拔脚就跑,路上行人无比惊诧地望着这个疯跑的男人,几个小姑娘窃笑着,朝他的身影指指点点。   跑到家,满屋红彤彤的喜字,厅里飘着带糊味的饭菜香。   他拉开房门,只见床单床罩居然都换成了大红色。   扬舞今天也穿了一身红裙,头发盘起,端坐在梳妆台前,小草草正往她发髻上插凤凰花。   见是他闯进来,扬舞红着脸嫣然一笑。   阿葬在旁边捧着红盖头,看到司徒漠就哇啦哇啦地嚷了起来:“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还没拜堂呢,怎么能看新娘子?”   司徒漠被他架了出去,扣上门,他看不见了扬舞。   “阿葬!别闹!我有事……”   “出什么事了?”闻雨落皱着眉头,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手里端着一盘挺焦黑的鸡。   “没……也没什么……”司徒漠愣了一下,随后嘿嘿一笑,把什么话都给咽了回去。   闻雨落没说什么,但是看他的眼神那么锐利,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司徒漠摆出无耻的表情:“想老婆了呗……”   呸!你是公猴子吗?阿葬腹诽。   闻雨落放下盘子,回头轻声道:“你也该换衣服了!我也给你弄了一套红的,好配新娘的红裙。”   阿葬一脸坏笑:“借那衣服可不容易了,圣诞公公都不借!”   阿葬本来以为他会骂“臭小子”之类的,然后扑过来揍他,往常都是这样的。   不料司徒漠却心不在焉地答道:“恩恩……那谢谢你们……”   阿葬登时憋得死难受,闻雨落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就在此时,三个男人听见扬舞房里“啪”的一声巨响,仿佛摔碎了一大块玻璃。   司徒漠立刻扑了进去。   却只见扬舞站在房间一角,身后护着小草草。房间玻璃碎了一地,仿佛遭受了冲击波的重创。   他看见扬舞胳膊上流下一条血线。   一个背上长着苍白蜻蜓翅膀的男人倒在碎玻璃片上,底下一滩绿色血迹。   闻雨落过去抱过草草,却见扬舞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阿葬看着地上的男人,呆呆地问道:“这人……怎么回事?”说着想上去扶他,却被扬舞大声喝止:“不要碰他!有毒!”   闻雨落盯着司徒漠的眼睛,沉声问道:“这是暗杀?”   司徒漠低头没有回答,扬舞却立刻否认:“不是暗杀,这是梦神府的梦精,冒死来给我报信的。”   她一把抽过床上的红色床单,盖在那梦精的身上,掩盖住那摊碧血。跪在它的尸体旁,扬舞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梦精化成了袅袅的青色烟雾。   她站起来,含泪道:“我要立刻回梦神府。漠,对不起……”   司徒漠垂着眼,不说话。   闻雨落在一边问道:“梦神府怎么了?”   扬舞擦了下眼睛,苦笑道:“府里有人叛变,梦神王被囚禁神王殿,我要去救她!”   她伸手取下头上的花,轻轻放在草草手里:“舞阿姨回来再戴,好不好?”   “不好!”   司徒漠冷着一张脸,夺过凤凰花:“一点都不好!”   扬舞咬着唇,很为难地:“漠……我……”   司徒漠把花顺手扔一边:“我绝对不让你回梦神府!”   话音刚落,手点八角,印起结界,把扬舞牢牢封在他的结界里。   扬舞本来不会中这招的,可是司徒漠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扬舞在结界中猛敲猛踹,但司徒漠视若不见。闻雨落和阿葬被突然的变故弄昏了头,等到反应过来时,司徒漠已经把结界缩小成一个小立方体,牢牢攥在手心里。   他转身推开大门,一边飞快地对闻雨落道:“雨哥,你们和草草赶紧找个地方躲一段时间!这里不是很安全!”话音刚落,人已凭空消失在门廊中。   司徒漠并能够没走太远,一来挂念闻雨落他们的安全,二来扬舞的反抗实在激烈。   司徒漠的灵力能够封住她,完全是因为她毫无防备。现在结界里面的扬舞已经几乎快气疯了。所有的辛酸,所有的愤怒,都朝司徒漠的结界招呼过去。   司徒漠找了附近的一处无人的厂房,把结界恢复原样大小。里面那张大红的婚床,现在已经被扬舞敲得支离破碎,红色碎布遍地,扬舞的红裙也脱了,扯成了碎片。现在的她,披散着头发,一声身素白的内裙,飘在结界半空,如同女鬼一般。   “让我出去!”扬舞只对他说这么一句话。   司徒漠摇头。   扬舞便咬牙攻击他的结界。什么样的法术神力都使出来了,扬舞不休不止地破除结界。   每当结界出现一点裂痕的时候,司徒漠就在外面再加一层结界。   “让我出去!”扬舞几乎要目呲尽裂。   司徒漠垂下眼,摇头。   扬舞嘴唇都咬破了,继续攻击!   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在无休无止地重复着这个互相折磨的过程。   “让我出去!”扬舞喊。   司徒漠咬牙加结界,还是摇头。   这个夜晚,大概是司徒漠和扬舞这辈子最漫长、最痛苦的夜晚。   天明时分,扬舞终于停止了攻击,无力地跪倒在一地碎片中。   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司徒漠的心上。   司徒漠再也挺不住,扑过去抱住她,结界迸裂,碎片折射着晨光,闪过淡淡的青色光芒。   扬舞哭也不出声,动也不动,只是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司徒漠拍她的背,却只觉得寒气从手掌心渗入,冰到骨头里。   两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拍手声。   杨戬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满脸微笑:“司徒漠,你合格了!从现在起,你就是神异科涉神组的人了!”   旁边的大狗叼着一个小相机,朝司徒漠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   司徒漠高冠博袖,礼袍加身。   月白色天衣织锦,金色暗花云纹。   扬舞看着他的新衣,像是仿佛明白了什么,慢慢推开他。   “司徒漠,你果然圆满完成了阻拦捉梦娘娘的任务,呵呵呵……”杨戬笑得十分得意,得意到让人有屠戮他的冲动,“今早7点,魇梦娘娘已经成为新一代梦神王,上一任梦神王流放大西荒。我接到梦神殿的命令,接捉梦娘娘回府。”   司徒漠拉着扬舞的手,被她一把甩开。   司徒漠站起身拦在她身前,杀人的目光瞪向杨戬:“谁要去异事科了?谁敢带走她?”   杨戬戏谑地一挑眉毛,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魇梦娘娘的旨意,她十分思念捉梦娘娘,希望她回去陪伴新王左右,成为肱骨之臣……”   司徒漠扬手朝杨戬扫过去一道气剑,杨戬微微躲避,不一会儿,血顺着手背留下,滴落在地面上。他依旧面带笑容,气定神闲地朗声说道:“捉梦娘娘,梦神殿已派出浮槎,接娘娘回府。浮槎现在门外等候。”   “不行!”   “好!我去!”扬舞在司徒漠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声,从容地拢了拢头发,朝杨戬走过去。   杨戬咧嘴笑,天眼闭合:“还是捉梦娘娘爽快!”   司徒漠上去拉她的手,被她反手一击,人直接飞到对面墙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扬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司徒漠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一下头上的血,踉跄跑到门外。只见巨大的梭形飞船正悬停在工厂大院的顶上,银色双翼慢慢摇摆,依旧那么美轮美奂。   一个男人站在船下,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扬舞。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扬舞咬着下唇,大眼睛朝司徒漠瞪过来,爱恨情仇,尽在无言中。   闻雨落又在低语什么,扬舞立刻摇头。   一根银丝从船上抛下,银丝顶端拴着一只银环,纤毫不差地落在扬舞面前,像只豪华的手铐。   她抓过银环。   “扬舞!”司徒漠大喊。   晨风吹起她凌乱的头发,破碎的裙摆,回眸苦笑,那模样真是凄恻至极。   扬舞手里的银丝猛然绷紧,发出铮铮弦音。   扬舞看着他,凄然笑道:“我心中无恨。但扬舞今生,誓不与君再相见!”   一旁的杨戬终于露出满意至极的笑容。   弦声铮铮,银丝回收,扬舞的身影迅速升起。司徒漠冲上前去,却被闻雨落挡住。   眨眼间,扬舞飞升至甲板上。浮槎巨大的薄翼轻拍两次,船体迅速变得如幻影一般稀薄。紧接着,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巨大飞船突然在半空消失,如同破裂的肥皂泡一般,无影无踪。   杨戬的余光瞥见暗处的身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拍拍司徒漠的肩:“朋友,不用太担心,改革派得维持破而不倒,这样才能制衡保守派。梦神府局势已定,老君又彻底没了踪迹。她现在回去不比昨晚,生命无忧,顶多就是被软禁!”   司徒漠望着天空,恍若未闻。   杨戬叹气道:“我知道你为难,但是忍得现在一时,幸福将来一世,啊?”   司徒漠二话不说,转过身,疯了一般抓过杨戬就揍。不用法力,纯粹肉搏,招招用尽全力。   杨戬也不敢躲,更不敢还手,闷声不吭任他狂扁。   闻雨落站在旁边数手指头,好半天才上前,手刀劈晕司徒漠,把他架在肩上。   闻雨落淡然问道:“杨戬将军还能自己走回去么?”   杨戬抬头嘿嘿一笑,擦去嘴边的血水:“还行……”   闻雨落道:“将军的用心在下清楚,但手段过于狠辣,在下并不赞同。”   杨戬哼道:“我不需要赞同或者赞扬,有志者,事竟成!”   闻雨落稍一欠身:“将军走好!”   杨戬用力挺起佝偻着的腰,一阵呲牙咧嘴:“周一让他来上班。”   闻雨落道:“周一未必,但他会去的。”   杨戬点头,慢慢走开。   事后杨戬连休三天病假。司徒漠最后果然也去了异事科,一如往常的桃花满天,招蜂引蝶。   异事科断断续续的有捉梦殿的消息传来。杨戬的估计并没有错,扬舞回到梦神府以后,,权力一点一点被剥夺。偶尔出席什么公开场合,也只是个美丽的背景。   五年后,扬舞彻底淡出公众视线。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小神仙还记得,当年曾有一位风华绝代睿智爽朗的捉梦娘娘,为他们的生存和利益奋力抗争过。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不是权力,不是武力,而是遗忘。   两年前,梦神殿大火,异事科也彻底断了扬舞的消息。   直到——   他们今天再次拥抱在一起。   岁月恍惚,难得心还在,情难了。   可扬舞已不是当年的扬舞。   司徒漠,也不再是当年的司徒漠了……   (收藏,推荐则个……)   ; 第三十八章天下梦河   司徒漠抱着扬舞,仿佛拥抱着一个梦,梦中萦绕着再熟悉不过的馨香。   扬舞捶他的后背:“放开我!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不厚也招架不住你的巴掌!”   “无情无义的混蛋!说了不想再见你!这辈子都不想!”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是第二辈子!”   “把你搂别的女人的手给我拿开!往哪放呢!”   “那是卧底工作要求的,你不要公私不分!”   “你……司徒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的?   “就在某人说此生誓不见我的时候!那一句话就捅死我,命都没了,还要什么脸面?”   “那时候有眼线在旁边,大家不是演戏嘛!”   “哟呵?那你主演的的是韩剧啊?往后这十来年你演的可真好!都有工夫设计这种猪笼电梯,怎么就不能捎个消息给我?”   “我不是年年派黄鸟精给你一朵凤凰花吗?那还不够表达?”   “少提那只馊鸟!每次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花只都剩一截木棍!你派它来送牙签的?”   “流落花丛的人能收到牙签就不错了!”   “说了那是工作!”   “那你工作可真辛苦!上礼拜女主管,这礼拜就女警察!还专门晚上‘加班’,杨戬有没有给你加班费啊?”   “等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有眼线?还是杨戬那个王八蛋污蔑出卖我?”   “哼!”   “跟他同流合污?你怎么好样不学?”   “同流合污和卖身投靠,有本质区别吗?”扬舞无比魅惑又单纯地眨着大眼睛。   司徒漠登时气结。   扬舞拿过草帽,扣在头上,登时那个美丽的女人又变成了窄肩男子,相貌平淡无奇。帽子上的青虻扑扇了两下翅膀,又清唱了一声。   司徒漠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身材,眉毛皱成一团:“变身就变身吧,好歹也变个女人啊……”   扬舞白了他一眼:“现在我是‘王老板’,我叫王棠!”   这时门外传来千神葬敲门的声音:“王老板,您谈好了没有?咱这时间可不大够啊!只要您点个头,我这兄弟立刻送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   扬舞两步拉开门,挑眉道:“谁要想来当牛马,先去柜台交简历!”   后面司徒漠“切”了一声。   扬舞道:“葬兄弟,刮老先生,你们随我来!”   刮地风拽过黑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去哪?”   扬舞微笑:“去忙我们的事。”   阿葬雀跃地窜了个高,刮地风狐疑地朝屋里瞄去,里面并不见女人,只有司徒漠一人站在屋内咬牙切齿。   扬舞带他们进了一架半透明罐头电梯,里面只有红绿上下两个按钮。扬舞按下绿色按钮,电梯立即下行,到了一楼没有停止的迹象。电梯内再也看不到地面上的景物,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的白色节能灯泡惨淡地闪着光。   扬舞的眼睛藏在帽檐下的阴影中,并不说话。   电梯又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运行,好一会儿才停。阿葬和刮地风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晚上的经过,扬舞越听面色越沉重,嘴角抿着,雕像一般。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停了,双门弹开,一条狭窄曲折的石板隧道,里面火把照明。   几个人鱼贯而入,扬舞打头,阿葬和司徒漠殿后。七拐八拐,走到了一面石墙前。扬舞不知按了哪个机关,石墙凹陷滑开,露出一间小小的密室。长桌长凳,门对面墙上挂着一面半人高的大铜镜。   扬舞走到铜镜旁转过身来,对其余三人说道:“你们来找我捞梦本体,其实找错了人,但又找对了人。”   刮地风问:“此话怎讲?”   扬舞的手在铜镜上轻抚了一下,铜镜上泛起一阵水波纹,随后又平整如初,但镜子里显现出灯光灿烂的城市景象。   “这里是……落鸡市?”阿葬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远方的高塔——落鸡市电视塔。电视塔到了晚上会用彩灯照明,看上去就像白色高柱上落着一个蓝色飞碟。   “还是航拍?又不像啊……”司徒漠轻轻一笑。   扬舞点头:“这是现在的飞扬5号能看到的景色。”   刮地风惊讶不已:“飞扬5号现在在落鸡市飞着呢?”   扬舞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飞,是停在那边山上。”   阿葬和刮地风对视了一眼,同时喊了出来:“山上的儿童乐园?”   扬舞点头微笑:“那里不是有个新建的大海盗船?”   司徒漠靠在桌边,手指头轻敲桌面:“我们居然都没发觉……儿童乐园果然是最适合藏飞船的地方。而且那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落鸡市!”   阿葬揉鼻子:“草丫头也大了,不嚷嚷去儿童乐园玩了,不然我们早找到你了……”   扬舞垂下眼不答话。铜镜又产生一阵波动,画面落定,依旧是市内夜景,还是同一个角度,但是和刚才感觉却大不相同。   城市的灯光显得不那么明亮了,黯淡如黑白背景。但城市的楼宇中,升起了一点点金色薄雾,薄雾慢慢上升,又不断聚合在一起,变得更加浓重。   “这是什么?”   “这就是梦河的源头,你们的城市!”刮地风捏着小胡子晃头晃脑,“每个人的梦都会飞升,而且一定会和其他的梦聚合到一起,每天晚上,城市上空的梦越聚越浓重,最后就变成流动的梦河水了。”   扬舞点头道:“刮老先生说得没错。你看那个楼房中间的薄雾,不过是散淡的单个梦,但是到了高空,就变成了梦河的涓涓细流。”   随着刮地风和扬舞的解说,落鸡市上空出现了细细的金色细线,多股细线不断汇集成更粗更亮的光带。梦河源头的溪流从低处向高处流动,最后汇成波澜涌起的金色梦河。   金色河流在高空中渐渐弯折,朝西北方更高远的夜空流去。   远远看起来,落鸡市上空仿佛长着一棵根系庞大却又主干纤细的黄金树。细密的根系深扎在城市的楼宇中,主干斜侧倾倒,伸向杳远的西北。   阿葬看得有点匪夷所思,呆呆说了句:“这……是棵歪脖树。”   扬舞淡淡一笑:“葬兄弟这么说也算形象。不过以前神仙们还住天宫的时候,这树可是直的,最近这些年才越来越歪。”   司徒漠问道:“这个跟你们梦神府的变故有关?话说落鸡市这点小溪流,可赶不上这梦离城的梦河那么有气势啊!”   扬舞道:“若非明海市那样的巨型都市,一般城市的梦河规模都很小,但是整个中国的梦河,最终是会汇集到一处的。就算是梦离城中的若离川,也不过是梦河支流经过的地方。至于梦河流向的改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现在还不清楚。”   “那这梦河最后会流向何处?”司徒漠继续敲桌面。   刮地风看了他一眼,道:“会和天河一起,天河在上,梦河在下,流向北溟虚空。”   阿葬挠挠头:“扬……王老板你跟我们说的这个,和捞梦本体有什么关系没?”   扬舞高深莫测地答道:“当然有关系,但也没关系。”   大姐……大嫂……你可别卖关子了!阿葬无语地朝她作揖。   扬舞正色道:“我说没关系,是因为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们要找的那个梦,并不在梦河里!这几年落鸡市的梦河,一直都被飞扬5号监控着,如果出现那么奇特的梦,我早就知道了。所以,现在就算是能启动飞扬5号,对于那个梦来说,也无济于事。”   “啊?那它在哪?”刮地风茫然。   “这就是有关系了!来,王老板说说怎么个有关系?”司徒漠的语调里不自觉地带着点揶揄,扬舞横了他一眼。   “我说的有关系,当然是我知道它现在何处!而且,我还要跟你们合作去把它偷出来!”   阿葬一捶桌子:“还是你痛快!咱去哪偷?”   扬舞轻抬帽沿,青虫脆声长鸣。草帽下的男子轻松一笑:“现在的梦神王殿——魇梦殿!”   (推荐,收藏则个……)   ; 第三十九章乾离长弓   “你怎么这么肯定它在魇梦殿里?我觉得那个宝塔也很可疑啊!”司徒漠故意抬杠。   扬舞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有证据的!这些天我一直在纳闷这个事情,你们刚才一说,我才醒悟过来。你们看这个——”   她又伸手抹过铜镜,手到之处,涟漪泛起,落鸡市夜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梦离城中的魇梦神殿。   现在那座宫殿可完全不是阿葬当初看到的乌黑一片了。从铜镜的角度看去,魇梦神殿的台基居然是镂空的,台基下,若离川水被逼入更狭窄的河道,而且九曲十八弯!河道逼迫水流更加疾速,金色梦河水在宫殿下方翻腾咆哮。   汹涌曲折中,撞击破碎的梦形成一片金色迷雾。雾气从台基的拱形石洞口袅袅升起,烘托得整座魇梦殿如海市蜃楼般飘渺迷离。   金色雾气继续氤氲飘升,夜风中轻纱曼舞一般,绕过魇梦殿的西南殿角,消散在后殿的暗影之中。   魇梦殿虽是通体乌黑,但立柱、栏杆、殿脊等轮廓处,却打磨得非常光亮,梦河水在宫殿四周迂回环绕,耀眼的金色光芒便由磨光处反射出来,一时间,整座宫殿居然流光溢彩,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绝美光芒。   扬舞的手指在铜镜右上方轻轻一点,画面转换到宫殿东北角,那里已然升起一根巨大的弓型黑柱。柱体为三角菱形,从下往上,越来越细。黑柱的弓背朝东,尖端高高地指向西北方的高空。   刮地风揉了揉眼睛,有些兴奋地说道:“这就是乾离柱,乾离长弓是梦离城最壮观的景色!”   正说着,乾离柱下的广场一股金色河水喷涌而入。水流拍打着柱基,激起百尺波涛。梦河水围绕柱石撕扯旋转,渐渐形成巨大的漩涡。在魇梦殿下压制已久、积蓄了巨大能量的的黄金水终于漫涨上来。水流沿着乾离柱的三个凹槽疾速上涌,如同三条金龙齐头并进,举势欲飞!待到金龙飞至柱顶,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金色光束射向杳远的夜空。   阿葬这次没有看廊桥青风时的不屑了,虽然感情上有疙瘩,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景象的确是壮观神奇,动人心魄!   扬舞的手落在塔下漩涡的一角:“你们看这里,这个漩涡居然分出去了一个小漩涡!”   众人定睛一看,那个巨大漩涡边缘,居然分出细细的一支,在东北角形成一个小小的金色螺旋,转动方向却与大螺旋相反。   小小螺旋旋转得比大漩涡更加急促,却不见有任何水流喷出,仿佛底下有个吸水的无底洞。   “我们已经盯着这个小漩涡好几个月了。它开始还不这么显眼,这个月却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这里的梦河水去了哪儿,我们十分好奇。”   司徒漠敲手指头:“这和那个梦有关系?”   “听你们一说,关系可大了!”扬舞难掩兴奋,黑眸闪亮,“你们说的那个梦是强扭自然之力,把不同人的梦嵌套在一起的。而梦和梦之间,如果没有共同之处,碰撞到一起就会爆裂,就像若离川上你们看到的那样!梦境互相排斥的力量是非常巨大,梦神府的十二位主神才有力量把梦粘连在一起,就是你们说的梦粘梦了!但那仅仅是粘连,至于完全嵌套两个梦境,集所有主神之力,都未必能完成!”   刮地风揪着胡子点头道:“您的意思是,这个梦,利用了梦河的力量?”   扬舞点头:“是的!利用梦河漩涡的力量,强行把梦境扭合在一起!所以那个梦的本体,必然在魇梦殿!而且不会距乾离柱很远!不然,这个漩涡必须更大才行!”   阿葬挠头发:“这个魇梦娘娘到底要做什么?费劲巴拉搞这么个梦,就是为了拐卖儿童?她有恋童癖?”   刮地风瞪了他一眼:“魇梦娘娘哪有那个癖好?依老朽看,这不过是她用来折腾别人的游戏而已!她喜欢折腾!”小老头这时候也敢说魇梦娘的坏话了。   扬舞轻笑,眼神黯了一下,全看在司徒漠的眼里。   阿葬嘭嘭拍了两下桌子:“哪有人纯粹为了折腾而折腾的?变态么?”   司徒漠冷笑一声:“变态的确没有,这个梦的用处,我却能想到一二……”   扬舞不禁微笑道:“愿听高见。?”   司徒漠对她客气的用词皱了皱眉,说道:“所谓神道,所谓法力,总归来源于人类的信仰。现在神仙们法力丧失,无不跟人类缺乏信仰有关!照此推论,重建人类的信仰,就等于重建神道!这个梦既然可以用来统一所有人的梦境,那么下一步,也一定可以用它来建立人类的信仰!想想有那么一天,人类对神明坚信不已,那么——”   扬舞接口道:“那么我们神仙的黄金时代,就再次降临了……”   他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站在神仙的私心立场,这不算是个坏事。”   阿葬抬起头问道:“你要支持这个好事吗?”   司徒漠正色答道:“我只明白一个傻道理,强扭的瓜不甜!”   扬舞点头道:“生死有命,神仙也不是永恒的,扭曲梦境,有违天道!”   两人的眼神碰撞到一起,微微一笑——你意我心知!   刮地风在旁边来回看了两人好几遍,悄悄推了推阿葬:“又来了!这俩人怎么那么别扭呢?我鸡皮疙瘩……”   “哎呀老刮!你老了,太敏感啦!”阿葬一把搂过他干瘪的肩膀,大声说:“我跟你说实话,我一点都没听明白他俩说的是啥意思!但是我只知道,我家雨哥和草丫头在里面!死活我也得把他们救出来!这就是我千神葬的信仰!”   徒漠扑过去搓他的板寸,咬牙道:“臭小子!突然说得这么煽情干嘛?你是抒情的人,吗?”   千神葬反手抓他的耳朵:“你才抒情!这情都让你输回来了!看你那得瑟的小样儿!嘴巴咧到后脑勺了你!”   两个大男人扭做一团,扬舞揉着太阳穴,一声长叹。她对刮地风道:“刮老先生是魇梦殿的人,您可知道这乾离柱下有哪个地方适合放这个梦本体?”   刮地风揪着胡子,皱眉盘算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哎哟!”   原来他太高兴,不小心连根揪下两根花白的长胡须。   刮地风哀嚎:“我的胡子!我受重伤了!”   阿葬撇嘴:“老刮,那不过就是两根毛!”   刮地风捶心肝地捧着胡须颤抖:“这是不可修复性的创伤啊!”   阿葬瞪着他大声道:“快说你知道那梦在什么地方?你这胡子,过几天就长回来了!”   “长个屁!你以为我现在青春年少啊?我头发胡子掉一根少一根!”   司徒漠哼哼冷笑,突然上前拍掉他手上的胡子:“少废话!赶快说!”   刮地风哆嗦地指着司徒漠:“你怎么这么野蛮?你还算是个书生吗?有辱斯文!”   “书生?”扬舞一时没板住,噗地笑出来,猛咳了两声。   司徒漠虽然脸皮很厚,但脸上居然飘过一丝绯红,桃花艳色,扬舞都看得有点呆了。   阿葬不理那边含情脉脉的两人,自顾自地对刮地风道:“死财迷老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胡子是假,想加点价钱是真!给你加给你加!”   刮地风登时手也不抖了,嘴唇也不哆嗦了,赶紧顺杆爬:“加多少?”   司徒漠道:“我一年工资全给你!一分不少!要知道,我可是公~务~员!”   刮地风眼中刷刷地闪过“高薪养廉”四个大字,欢喜得眼睛都眯缝了:“司徒兄都这么说,那老朽就偏得了!偏得了!嘿嘿嘿……”   阿葬也嘿嘿了两声,道:“还不赶紧贡献情报?”   刮地风小辫子一甩,专家附身:“这事问我就问对了!当年我就是在魇梦殿负责后勤的。”   阿葬注解道:“就是打杂的!你继续!”   刮地风瞪了他一眼:“据我所知,魇梦殿东南角有个叫水龙磨的地方。那是魇梦娘娘利用梦河水的推力,碾碎梦壳的地方。”   司徒漠皱眉道:“碾碎梦壳?干嘛用?”   刮地风想起那个传言,擦了下冷汗,道:“梦壳碎了,娘娘就能亲眼看到噩梦里都是什么模样了。”   司徒漠匪夷所思:“她可是梦神殿的娘娘!要想看到梦里有什么,读梦就好了啊!这有啥高深的?神殿中层神仙都会读梦吧?”   “她不会。”扬舞站在一边低声说了一句,“她是唯一一位不会读梦的梦神。”   阿葬眨巴眼睛:“为啥她不会?”   扬舞道:“她其实是梦神殿里最小的主神,出生的过程比较离奇……”   刮地风道:“听说她是梦母路过东海的时候被黑龙旋风所侵,怀胎万年才生下的,从小不受梦母宠爱……”   扬舞诧异地望着他道:“都说谣言满天飞,今天我才知道谣言的强大——你们下边都在背后传她这个?难怪她抓狂!”   “是不是真的啊?”阿葬问她。   扬舞目光闪烁地别过头去,并不答话。   见扬舞心虚,刮地风只当自己说的是真理了:“我们娘娘每次要读梦,都要除掉梦壳的,据说她喜欢从噩梦里拉出梦主生吃,所以每次读梦,神殿里都哀嚎惨叫,真的是吓死人!”   扬舞按住额头,打断他的小道消息:“为什么那个水龙磨最可能?”   刮地风道:“那里有台磨梦机,我想既然可以磨掉梦壳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嵌套什么的……”   扬舞一击掌:“刮老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所谓嵌套,那是我们正常的思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个梦没那么神奇,不过是在梦的外面加上一层又一层的梦而已!   司徒漠点头接着说道:“小漩涡的方向是相反的,只要稍微改装一下机器,那个力量完全可以用来做相反的事——往梦的外面加壳!”   千神葬的胳膊支着下巴,喃喃道:“雨哥,原来你在鸡蛋里……你要坚持住,我们这就敲蛋壳去!我们要生的,不要熟的……”   (收藏,推荐则个……)   ; 第四十章战前动员会   既然知道那个梦在哪,下一步自然就要想办法进入魇梦殿。   扬舞拍拍铜镜,这次镜面中央泛起一圈圈涟漪,一张人脸从镜子中央凸现出来。   眉清目秀,好俊俏的一个少年!看那俏皮模样,绝不超过十八岁。   见到扬舞,少年笑得忒开心,皱了皱鼻子,亲昵地问道:“我的老板,有何吩咐?”   没等扬舞开口呢,身后司徒漠的眉毛就拧起来了:“这男的是谁?”   饶是迟钝如千神葬,都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醋味,而且还是陈醋……   少年朝司徒漠吐舌头:“你又是谁?”   “我是——”   扬舞面无表情地打断司徒漠的话:“他是买一送一的搭头,你把他自动处理成布景吧!”   少年听扬舞这么说,反倒好奇地朝司徒漠看过去,上下打量着。那个眼神清澈单纯,被他多看几眼也并不觉得讨厌——司徒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阿葬没来由的对这个少年充满好感,咧嘴笑着冲他一抱拳:“在下千神葬!”   少年回给他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叫唐清浅。”   刮地风则在一旁很恭敬地朝他作了个揖:“老唐好。”   少年灵动的眸子朝他看过来,十分熟络地点头道:“我说刮老爷啊!您老面子真大!我们王老板听说你来谈生意,居然亲自出马!现在连密室都让你们进去啦!”   扬舞微微一笑:“都是自己人。清浅,把魇梦神殿的图纸拿来。”   少年的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光芒:“老板你终于决定动手啦?我这就去!马上就去!”话音刚落,少年的脸倏地从镜子中消失,铜镜镜面像是橡皮做的,还弹了两弹。   司徒漠依旧皱眉:“他居然就是老唐?王老板,你的亲信手下?”   扬舞的手指下意识地敲着墙面:“什么手下?是弟弟。”   “你怎么到处认哥哥弟弟?”   “你不也到处认姐姐妹妹?”   “那怎么一样?”   扬舞点头道:“是不一样,我这都是亲情,你那是——”   “奸情!”阿葬飞快接住她的话把,十分肯定地冲她点两下头,以增强结论的力度,“绝对的奸情!”   “姓千的!你最好求老天保佑你这辈子不找老婆!”司徒漠磨牙的缝里挤出一句。   阿葬嘿嘿一笑:“你这辈子反正怎么保佑都没用了!”   扬舞背过去,笑弯了腰。司徒漠呲牙咧嘴状,眼里却满是温柔。   只见刮地风左看看右看看,拉过千神葬躲到离那二人最远的角落,贴着耳朵嘀咕到:“葬小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个书生兄弟,是不是那个?”   “哪个?”   “就是泰国的那种那种……男的又是女的,女的又是男的……”   “人妖?”阿葬精神一振。   刮地风猛点头:“你看他瞧王老板那眼神……刚才格子里我还听到女人的声音……他是不是勾引王老板?这打情骂俏的,恶……”刮地风一阵恶寒。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更寒的想法没敢说:这个王老板,一定好男风!那眼睛总是溜过去看书生的桃花脸……   阿葬登时把脸憋得通红,嘴唇抖得收不住,于是一口猛咬住下唇,好容易才没笑喷出来。他擦了两把眼角的泪,地对刮地风咬耳朵:“人妖……我也一直这么怀疑,但就是没证据……”   刮地风拍拍阿葬的手背,那意思是:你知,我知,咱心知肚明,就不用什么证据啦!   (一百年后,考古学家在一个墓地内发现一本,作者无从可考。其中第183页残缺,但仍可辨认出以下字样:万神景仰的司徒大人,其实阴阳同体,男女□□……   仅存钢笔手抄孤本,如今收在神异图书馆古籍珍本处,禁止对外展出。)   阿葬这两人正嘀咕呢,那边清浅已经把图纸拿来了,铜镜上显示出清晰的魇梦神殿平面示意图。扬舞伸手摸到镜子顶上,往下猛地一拉,揭了铜镜表面薄薄的一层铜皮,铜皮上镌刻着那张示意图,纤毫不差!清浅的脸紧跟着又凸出镜面,猴急巴拉地瞅着他们。   扬舞把铜皮图纸铺到长桌上。刮地风走上前去,指着右上角一排不起眼的小房子说道:“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水龙磨的磨房。”   扬舞的手指在那排房子上勾了个圈,图纸上的房子顿时烧灼成醒目的火红色。   “那好!今晚我们就搜索这一带!”   “老板!带我去!带我去!你就不要亲自去了……啊……”少年拖着尾音撒娇,猛眨巴眼睛。扬舞眼神横过去,他才老实一点。   “你的事儿多着呢!原定计划提前,立即执行!半小时内人员物资必须全部到位!”   “是!保证到位!”清浅顿时紧张起来,像是上紧了弦的发条。眼中跳跃着冒险的兴奋,利落地一颔首,俏脸再次消失。   扬舞微转头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目光炯炯:“魇梦殿,是没有宫门的神王殿,你们知道吧?”   刮地风点头,千神葬摇头,司徒漠撇嘴。   扬舞按了按太阳穴,忽视他们一人一样的反应:“进入神殿内部,只有两个方式,一是若离川!”   刮地风登时一哆嗦:“我的孟母娘娘!若离川的水,殿基下方的九龙回川,紧接着还有乾离柱漩涡,那简直就是大号榨汁机,天王老爷跳进去也直接粉身碎骨啊!”   司徒漠道:“照你的说法,难道我们要等梦河水退去?”   刮地风摇头:“你哪知道这梦河水的用处?想那若离城的神王殿,如果梦河水不来,它就只是个镜像!是个虚壳!直到九龙回川里梦河水起,神王殿的实体才会运转到此,与虚壳重合。再等到河水消退,那神王殿也就消失了!”   扬舞点头:“所以我们只能在梦河水高涨之时闯进去!九龙回川的水势虽然凶险,但也不是完全对付不了。至于进入神殿的另一个入口,就是保护梦神王的内禁卫们使用的转换空间入口。它永远在梦离城内随机变动,可以是城里的任何一个门。”   阿葬挠头:“那内禁卫们怎么知道哪个门是入口?”   “他们配发动态口令牌,牌子会提前告诉他们入口地点,入口每两分钟转换一次。”   “那我们偷一个令牌来就好啦!”阿葬一拍手。   “不可能。”这回是司徒漠插话:“据我所知,那令牌就嵌在内禁卫的耳后,你如何能拿到?就算你抓住一个内禁卫,割下他耳朵抠下牌子,但从你抓到牌子的那一刻起,入口立即关闭,内禁卫豢养的魑梦怪就会在2秒内扑过来咬死你!”   刮地风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事,有个傻乎乎的外地小流氓在城里撒野,居然去揪内禁卫的耳朵,结果被魑梦怪啃得只剩一个排骨架,偏又死不了!想想那倒霉蛋的下场,他全身一哆嗦,立刻摇头道:“不好不好,这条路更不好!内禁卫可是无人敢惹的!多少达官显贵,在他们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阿葬举手提问:“既然只有内禁卫能进出,那老刮你们当年是怎么进出神殿的?你们打杂的神仙应该也有入口才对啊!”   刮地风擦了把汗,脸色灰暗地瞪着地图道:“我们哪里能够自由出入?我进去的时候是被内禁卫带进去的,出来也是被他们押出来的!”   司徒漠皱眉道:“你这哪里是什么后勤工作人员?分明是奴仆杂工……”   刮地风闭了闭眼道:“那也有的是小神仙愿意去干!好歹有工资发,吃穿不愁!放假出来还算神王殿的人,别人都高看一眼,活着也牛掰!现在是自由了,但是自由能填饱肚子?不过是被人践踏而已!像我这样想得开的有几个?想想白小苗!”   听他提到那只猫,阿葬心里就郁闷,低声嘟囔:“死臭猫!瞎跑什么!不然现在该多高兴!”   扬舞听到白小苗的名字,表情有些复杂,却没问什么,她把话题掰回来,对千神葬说:“我们这次要兵分两路!你和清浅他们一路,我和司徒刮老一路。”   “为啥?”阿葬眨巴眼睛问道,“就一起杀进去得了呗!”   扬舞摇头:“葬兄弟你有个特殊任务,非你不可!等下清浅会跟你说的,你们要对付内禁卫……”   阿葬眼睛一亮:“要我打架?我喜欢这个!”   司徒漠道:“打什么架?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一群内禁卫和魑梦怪?那不是找死吗?”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扬舞身上。   扬舞却不去看他,只盯着地图:“不是要葬兄弟去打架,不过是吸引内禁卫罢了!千万别硬碰硬,等下听清浅的安排!”   “哎呀!好说好说!”阿葬把手指节掰得啪啪响。   扬舞道:“内禁卫那边必须派人对付!他们得到了梦神王的神力庇佑,法力高强而且反应极其迅速,这个棘手的拦路虎不解决,我们就算强渡九龙回川,进了魇梦殿,也只会功败垂成!更别提殿内还有更多的精怪,藏身暗处,伤人于无形!”   刮地风叹道:“龙潭虎穴和这魇梦殿比起来,都是过家家!我当年在里面的时候,丝毫不敢走错一步路,我的同事都有突然失踪的,唉……”   司徒漠皱眉:“这么看来,硬闯是绝对不成事咯。”   “恩。我曾经闯过,不过被内禁卫逼得铩羽而归。”扬舞苦笑。   司徒漠霍地抬眼瞪她,扬舞没抬眼   刮地风问道:“王老板摸去魇梦殿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个?”   扬舞笑眯眯地:“刮老先生不愧是消息通啊!”   “啊!”刮地风的眼中又开始闪烁着钱财的光芒,这次可不是粉红钞票了,这次可是钻石翡翠金银珠宝……   阿葬问道:“是啥东西?宝藏?寻宝?”   扬舞笑着点头道:“可不是宝藏?传说魇梦神殿里有个地方堆满了各种宝贝,从女娲时代就攒下的,金银珠宝在那里压根排不上号,低贱如粪土一般。”   刮地风拧着自己的小胡须,难掩兴奋地说:“传说那里面有最古老的各种神器啊!比如女娲娘娘造人时甩的藤条,伏羲神皇亲手造的八卦盘,神农氏种的玉剑蓝草,黄帝敲的龙背铜鼓……真是应有尽有!王老板,早知道您有这份雄心壮志,我刮地风死活也得跟着您啊!我对神器不感冒,我只要里面的‘粪土’!我……要不要这就写简历?”   刮地风说着居然就要掏包拿纸笔了,扬舞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忙拦住他道:“刮老先生不比闲杂人等,哪里需要写简历?现在你就是我们团队的一员啦!”   “好说好说!”刮地风乐开了花:“王老板您说要我干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扬舞爽利地笑道:“刮老在魇梦殿可是熟门熟路,今晚正要用到刮老的长处!”   刮地风挺胸抬头地一甩辫子:“这事儿,舍我其谁!”   司徒漠嗤笑了一声:“看来王老板早就安排好了,我们各司其职啊!别的我也不管,反正一定要救出雨哥和草草!”   (收藏推荐……)   ; 第四十一章头号VIP通缉犯   20分钟后,千神葬独自出现在梦离城中央商业区的大街上。凌晨3点不到,正是梦离城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大街两旁彩灯迷离,游人如织。各种招牌、广告牌见缝插针,摞满整条街面。   他刚从神异银行梦神府分行出来,兜里踹着一摞神币。在神异空间专营店的橱窗外观赏了一会儿。橱窗里都是缩微的小空间,正在主打“淡淡的青春忧伤”系列。空间里什么气球啊,摩天轮啊,花花草草啊,应有尽有。橱窗一头立着品牌代言人的雕像,纤瘦的少女,齐腰长发,穿着粉蓝蕾丝长裙,臻首轻仰望天,一个恰到好处的忧郁角度。   本着男人的诚实,阿葬的目光是无法在这种搓衣板少女身上多停留一秒钟的。阿葬看她,不过是借橱窗玻璃的反射观察身后监视的尾巴。   他千神葬,一个人类,现在居然是梦离城里头号vip通缉犯!   唐清浅负责梦离城里的探哨,带来的消息绝对可靠。   刚才他和唐清浅碰头,那小家伙是这么跟他说的:根据我们的内线消息,晚上1点半的时候,全体内禁卫接到命令,要找到一个红斗篷超人!不许暴力伤害,只能友好绑架!   阿葬登时挠头:“谁是什么超人……”   “你呗!东大街十字路口的摄像头都拍到你了!你能赖?”   “我没犯法啊!也就是打了一个废梦收购员……靠!那个胡老三居然后台这么硬?”   清浅闭着眼竖起一根指头在他面前晃,拨浪鼓似地摇脑袋:“no,no,no!那个胡老三已经被人干掉了!他的同伙亲口告诉我的!——话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阿葬委屈地叫道:“没有!我都很低调很收敛了啊,小清清,你要相信我!”   “不要叫我小清清!”唐清浅头上的长毛都翘了起来,“叫我老唐!我相信你什么呀?人品还是打架的冲动本能?”   “小浅浅,我真的没犯法!真的!难道是我非法入城被发现了?”   唐清浅恼恨地扒拉满头翘尾巴杂毛,怒道:“非法入城的有城管招呼,关内禁卫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你招惹谁了?叫我老唐!老唐!不许胡叫!”   千神葬嘿嘿笑,长胳膊耷拉在他肩头,人高马大地压过去,清浅差点一个趔趄,赶紧挺着腰死命顶住。阿葬啧啧叹道:“小小年纪,身板还这么单薄,充什么老啊?刮地风那样的,让我叫他小刮刮,我还不叫呢!嫩黄瓜刷黄漆,装什么老啊你?”   “你才嫩呢!我都100岁了!”   “唉,我两百岁。”   清浅顿时语塞,用力推开千神葬,小模样十分严肃:“反正你的任务就是增加内禁卫们抓你的难度,吸引他们最多的人!反正他们不敢对你动真格的,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时间越长越好,这样我老大才有时间布线!啊……真期待轰隆巨响的那一刻啊……”说着说着,清浅就憧憬上了,仿佛在期待一个盛大无比的趴梯。   阿葬撇嘴道:“搞半天,你们是把我当诱饵啊?”   清浅嘿嘿笑:“难得一遇的机会嘛,我们要是不抓住,企不亏到姥姥家了?”   阿葬抠抠下巴:“那她也可以当面说嘛……你们老板现在怎么心机这么深?以前也不这样的啊……”   后半句阿葬咽了下去:那时候,扬舞就是个美丽的大傻妞啊,多可爱……   清浅哼道:“没心机?没心机早死了!手下这么多人靠她吃饭呢!当老大容易吗!”   “她是你偶像?”   “他是我救命恩人!”清浅说完,把他往门外一推:“我帮你!赶快给我折腾去!”   阿葬看不见了身后那个尾巴,于是转身继续沿着大街走。斜前方不远处是一家名为dreammart(极玛特)的真梦体验电影城。外墙镶嵌的巨大露天屏幕足有一层楼高,现在正播放着最新大片的片段,里面有武打有枪战,有现代有古装,有外星人的秃头也有美女的大腿……   然后红底白字的广告词打了出来:进入真人梦境,体验虚拟人生!各种爽快!纵情享受!看电影,尽在吉玛特!会员卡今日7折特惠……   阿葬优哉游哉地晃悠过去,在电影城外的小广场上溜达。广场周围一圈都是小店,有卖电影周边的玩具店,也有各种零食快餐店。最最显眼的是一家粉红色的店面,招牌也超级简单,屋顶一个巨大的潢色字母:;这里就是梦离城里生意最好的快餐连锁店——巫婆快餐!   里面的吃食其实非常简单,汉堡热狗之类,但生意就是好得不得了。作为第一家进入梦离城的外资快餐集团,当年巫婆快餐在神异电视台打了一个月的连续广告。每段广告重复20遍,就像强迫催眠一般。后来电视观众反应,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字母;千神葬踱到店门口一看,里面已经水泄不通,身后跟踪他的尾巴又多了两个,这次少说有一个小组在跟踪了!千神葬嘿嘿一笑,大马金刀地拉开店门,挤了进去。   后面的便衣们隔着大玻璃窗紧盯着他。几个人分头散开,估计把巫师快餐的前后几个门都堵住了。   千神葬挤到前台,朗声道:“小二!我要一个海龟肉双层夹蛋汉堡!”   带粉红巫师帽的服务员,清秀俊朗,笑容可掬,不是别人,正是清浅!他无比熟练地啪啪按着点餐机:“好的,海龟肉夹蛋!请问还要别的吗?您还可以来个杜衡沙拉和炸土豆条!”   阿葬的头靠过去看点餐单,嘴巴不动地挤出一句:“你请我吃……”   清浅咬牙:“现在给钱!等下报销……”   阿葬猛抬头,一拍柜台上的点餐单:“就按你说的,一样来两份,大号的!还有那个那个汉堡——给我换成龙肉巨无霸至尊汉堡!多给5包朝天辣椒酱!再来一个大号的神仙可乐!加冰!”   清浅铁青着脸,咬牙低声道:“客人,您点这么多辣椒,胃会受不了的……”   “哎呀!我只管吃!受不了的什么胃呀什么的,那是他的事!快点快点!外面还有朋友等我呢!”   清浅眼神一动,若无其事地撇过窗外:“好的,客人您稍等!”   就在阿葬端了一盘子吃食猛吃大嚼的时候,巫师快餐店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怪里怪气的人。男女都有,全都穿着粗白布衣,身上挂着大牌子,手里举着大牌子,另一只手还牵着一条三米长的横幅,把店门口堵了个结实。   “炸薯条,炸的是土豆,炸的是生命!”   “血腥商家,用我们土豆们血肉,筑起你们钞票的长城!”   “您吃的土豆泥,就就是我们的血肉酱!”   “反对洋快餐!抗议一切土豆食品!”   “土豆精也是神仙!抗议洋快餐大规模杀戮本土神仙!”   示威者们口号喊得忒响亮,店里的人齐刷刷往外看。   原来这是一队土豆精,常年坚持在巫师快餐店前示威,目标是阻止快餐店卖薯条和土豆泥。   领头的土豆精是个圆圆脸的姑娘,额头扎着一根白布条,上面绣一个土豆。她无比坚毅地高举大招牌,冲大玻璃窗转了过来,招牌上是一副画,十分逼真。   阿葬正嚼着薯条呢,打眼一看,那招牌上的画还是动态的:一个血淋淋的土豆精无比凄惨的哀嚎着,被刀片削成碎块,血浆四溅!然后胳膊腿肠子脑袋什么的被一个巫师扔进了巨大的油锅。“滋啦”一声巨响,油锅里冒出巨多的泡沫,土豆精碎尸块漂满整个锅面。   那场景看得阿葬一阵肉疼,瞧瞧自己手上咬了一口的薯条上,还沾着红色的酱汁……   阿葬立刻把所有薯条推到一边,看都不想再看!店里零星响起作呕声。当然还有不少人,特意嚼着薯条欣赏外面热闹的场景。   阿葬听见身后人的低语:“这些抗议的人,吃饱了撑的吧?”   “神异生物保护主义者!我看就是些极端分子!”   “唉,过两天不会出现龙啊海龟啊这样的示威分子吧?吃个快餐还这么闹心……”   正听着呢,只见清浅跳上柜台,扬起胳膊慷慨激昂地喊道:“大家赶快保护咱们的店!”立刻柜台里杀出一队粉红兵团!一众人高马大的服务员冲了出来。   清浅跳下柜台,若无其事地继续点餐。   但是店内顾客已经仓皇四散,纷纷想从门口挤出去,店门口乱成一锅粥!粉红服务员、刚刚赶到的灰绿制服城管、白衣示威队伍扭成一坨人肉麻花。店里的顾客正在往外挤,外面街上的行人却已经紧紧堵上来,兴致勃勃地围观——这个场面,别说一小队内禁卫,就是来个天兵团,都维持不了秩序。   店里登时冷清了不少,阿葬朝清浅望去,见他俊俏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一甩额前翘头发:看见没?我这是给你做个示范!要折腾就得这样折腾!   阿葬服气地点点头,抓过半杯神异可乐,咕噜噜地吸着,一边用力挤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收藏咧,推荐咧……)   ; 第四十二章土豆精的示威   vip通缉犯,享受的是什么待遇?   说实话,内禁卫侦查科三组组长黄坚强自己心里都没底。   这是个史无前例的级别。   往常抓个人,不管是高官富豪,还是平民百姓,内禁卫从来不愁没办法!没法力的,几管长枪一架,鸟都飞不走;有法力的,那更好,派两个日常运动量少的上,叫做活动筋骨;至于法力忒高强的,哥几个更是喜上眉梢,大家伙派出魑梦怪,扑上去一通狂揍,神王老子也拿下了——但这些,都叫普通通缉犯。   vip通缉犯,是个什么待遇呢?无章可考!   黄坚强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指示,只觉得自己肥胖的身体被一条又一条的绳子捆住了,活像个大肉粽!   可以动手,但是不许让他觉得疼。——疼的标准是什么?通缉犯说了算。   可以使用催眠剂,但是昏迷不许超过15分钟。——我勒个去!对方是啥体质都不知道!内禁卫又没设药剂科!   可以使用法力,但是强度级别不许超过2级。——王八犊子!知不知道法力4级只能产生按摩的力度?   可以采取哄骗手段,但永远不许使对方察觉。——靠!什么叫哄骗?说我不抓你呀不抓你,但事实上却抓了,这就叫哄骗!这个都察觉不了,难道这个vip是头猪?   黄坚强手里的白梨手机几乎都要攥出水来!只觉得今晚自己的科长已经疯狂了。他现在恨不得这个破手机立马坏掉,永远不要再响!   结果,想啥来啥,白梨又响了!   黄坚强努力平息胸中那口喷薄欲出的怨气,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侦查科长充满王八之气的声音:“老黄啊,那个vip今晚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用什么,玩什么,都要给我一项不漏的记着!回头交个表给我啊……”   “是!属下明白。”   这不是通缉犯,这是皇帝老太爷!   黄坚强现在有充分的理由认定,今晚这位vip,绝对不是啥违法分子,搞不好是上面哪位看上的姘头……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黄坚强的心脏就开始剧烈抖动。   梦神上殿,除了清梦神,都是女人!这个超人,是男的!那说明——   若说内禁卫上头的老大,还会喜欢男人的,还能有谁?想到几个可能性……万一是那位……黄坚强汗如雨下。   这超人小子,人高马大的,长相又忒帅,若说有上殿娘娘瞄上他,也不违反自然规律不是?如今本来就是个消费男色的时代!   这样一串想下来……恩,说不定哪天,他黄坚强的上司,就变成这个超人小子了!他和那些封建伪君子不同,他可是20世纪的神仙!面首这种角色,他没那么感冒!   想到那个局面,黄坚强的呼吸都加重了!体制内混的人,要升个职可不容易!要是这次把差事办好了,超人小子对自己有个好印象,吹个枕边风啥的,自己混个科长还不是手拿把掐?   那时候,他也可以边喝小茶,边打电话吆喝手下人!王八之气爱怎么侧漏就怎么侧漏!   那时候,他也有钱有权了,想找什么仙女当小蜜都不是问题!也不用天天看家里黄脸婆的脸色!   这个憧憬,真是太提气了!   这辈子,黄坚强最郁闷的事,就是当年升仙的关键时刻,自己婆娘居然也跟了来!   当了神仙又不能离婚,他的人生,坐实了那句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黄组长这么想的确没错。问题是,他黄坚强是人精,难道其他组长就是猪?揣摩上意是俺天朝人的文化本能!君不见,教人拍马屁的小摊书籍比圣人经典好卖得好多了!   要是这个vip喜欢吃喝玩乐,那真是太好办了!内禁卫派个人过去,哪个商家敢不打0.1折?要是他喜欢打架,也不错,哥几个找批**小混混当沙包!他如果喜欢赌博买彩票,内禁卫包他今晚抽张手纸都是头等奖!   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小子你不能搞女人!洗浴中心洗脚城你是别想进了!酒吧会所谢绝入内!要是敢乱看街上美女一眼,便衣们随时准备冲上去搞隔离!   这些预案,各个科长真是做到了滴水不漏!好吃好喝好玩,就不信你个见不得光的废梦收购员还有啥可挑剔的!   可惜,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位vip吃也吃饱了,玩也没心思,只想搞出大动静!   只见巫师快餐门口,千神葬扔开可乐,硬是扒开围观人等,挤到白牌子堆里,用力抢过一个“土豆也是生命”的招牌,高举过头顶,大嗓门扯开了喊:“打倒洋快餐!坚决不吃薯片薯条土豆泥!”   外围的内禁卫就傻了眼。   几个灰绿制服的城管正架着那个圆圆脸的姑娘往外拖,阿葬大牌子挥过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几个城管被他一踹一个翻。阿葬扶好那个姑娘,一把扛起来放坐在肩上。这下那土豆女可占据了制高点,全广场的人都能看到她。这土豆精可不笨,一下明白过来有了帮手,于是高举血淋淋的大招牌,手上不知怎么鼓捣出一个大喇叭,放在嘴边高声喊:“尊重土豆!打倒洋快餐!”   底下示威的白衣同伴本来吃了很多亏,被打的,被拖的,被踩的,那叫一个可怜!这下突然多了个神武大个子支持他们,精神头立刻又起来了,纷纷跟着高喊:“土豆万岁!”   “保护神异生命!打到洋快餐!”阿葬肩头的姑娘大声喊。   “打倒洋快餐!”底下一片吆喝。   几个灰绿制服还想冲上来拉倒土豆女,可是底下被千神葬一踹一个准,城管们多有眼力界啊,个个粘上毛比猴子都精!哎哟哎哟地躲一边等着别人上。粉衣服的服务员没了支援,再想冲上来打人可就更不容易了。不料这时候人群里居然又冒出清浅的声音:“今天巫师快餐大酬宾!薯条土豆泥全免费!龙肉汉堡尽情吃啦!”   “有免费快餐吃啊?”这下围观群众可忍不住了,登时群体大骚动,纷纷朝店门挤去!阿葬放下土豆女,大马金刀地两步窜过去,一夫当关地站在门口,横眉怒目喝道:“谁敢吃?过我这一关!”   两个粉衣服务员朝他挥拳过去,阿葬低头躲过,顺手抓住斗篷,一边一个,小鸡似的扔了出去,落地八丈远!   这个气势一下把众人镇住了!免费大餐虽然好吃,但围观群众还不想冒生命危险!   土豆女拉着同伴,众志成城地站到阿葬的身边,手拉手,一条人墙挡住店门。   “要吃薯条,就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清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二楼,乒乓一阵响,楼上落地窗玻璃都拆了。他领着一群粉红巫师同样一字排开,站在二楼墙边齐声大声:“今晚吃免费快餐倒找钱啦!吃一百送一百啊!”   “吃多少送多少啊?”底下群众仰头大声问。   清浅咬咬牙,振臂高呼:“吃一百,送两百!”   “天哪!白吃还给钱?”这下就算阿葬是尊夜叉,也阻挡不住群众的人潮了,各路神仙精怪发疯了一般朝里面涌过去。阿葬大喝一声,噼里啪啦往外扔人,坚守店门一个也不让进!但是其他土豆精可没这么厉害,被人一冲就垮了,阿葬只好过去救他们,顾此失彼,店门居然失守!   人群涌动之后压根就控制不住前进的势头,巫师快餐店的落地玻璃哪能经得住人潮这么个挤法?登时噼里啪啦碎了个干净。这下店面全敞开,就算有一打千神葬,都未必守得住。   人群扫过,几个土豆精被踩得头破血流。圆脸土豆女看着同伴的惨状,痛哭不已。   “王母娘娘的,居然为了吃白食,人命都不顾了!”纵然是故意挑事,但阿葬这下可真的有点火大。把几个土豆精拖到一边,说了句:“你们赶紧走!”   说着就杀了进去,噼里啪啦的往外扔人。   里面的人可不比之前了,都是为了占小便宜不要命的。阿葬能打架,人家也会还手!   “臭小子!老子吃个薯条犯法吗?人家送的又不是你的钱!关你屁事!”里面围过来一群精怪,冲阿葬拳脚招呼过来。   阿葬环视一眼冲上来的家伙,扬眉一笑:“我就喜欢大场面!你们好歹有点真功夫才好啊!”   人群那头清浅的粉红斗篷又出现在柜台顶上,挥拳喊道:“揍他!揍他!揍死那个臭小子!揍他就发至尊汉堡!”   于是,哇啦哇啦,一坨人开始群殴!   拳脚声,惨叫声,碎玻璃声,甚至还有冲击波的声音……   围观群众里,一群内禁卫组长正在电话中。   “科长,打起来了,怎么办?……不是我们!是他寻事打架!”   电话那边四个科长无不臭骂:“那还不赶紧拉开?受伤了算谁的?啊?”   “那属下清场……”   “清你个头!清场他反抗怎么办?你怎么抓他?趁乱跑了你负责?”   “那——”   “帮忙去啊!谁敢动他就抓谁!”   “人太多……我调城管?”   “找城管干嘛?争功啊?多派自己人!人手不够多派两组!”   “是!”   “给我机灵点!别让其他科抢了先!我马上过去现场指挥!”   “是!”   关上手机,组长们手臂一挥,冲进去抓人。   (收藏,推荐咧……)   ; 第四十三章火烧极玛特   黄坚强组长的肥胖身影居然是第一个冲到阿葬身边的。那时正好一只板凳飞过来,黄组长闪念之间,没有挥拳打碎它,而是肉身挡在了板凳和vip中间。   啪!板凳碎了,黄组长的头也破了!   阿葬赶紧扶住他:“壮士!你还好吧?”眼睛一瞟,看见了黄组长耳后的小黑牌。   黄组长真诚地望着阿葬说到:“您才是壮士啊!刚才在下被您的壮举深深感动……我就从来不吃土豆!”   阿葬道:“原来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我永远记得你!你的血很多啊……”一边踹开一只树精。   黄组长挥拳撞飞一只黑色的怪物,样子都没看清。袖子豪爽地擦把血:“不碍事!”   正说着,大批内禁卫杀气腾腾地扑上来,动胳膊动腿的统统抓走。   有了内禁卫的帮忙,阿葬的压力就小很多了,扔起人来更加顺手。这边清浅看着一大批内禁卫杀冲进来抓人,知道这些占小便宜的乌合之众挺不了多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退回后面,舀了两瓢炸土豆的热油,滋拉拉往柜台底下浇。顺手操过一个打火机,点着往地上一扔:“土豆精放火啦!”   一群粉红巫师登时被火焰包围,清浅拉着他们从厨房后门跑去。柜台这边成了一面火墙,快餐店的大门窗户都没了,里面过堂风飕飕的吹,风助火势,瞬间把个巫师快餐烧成了火窟。   好在这不过是普通火焰,精怪们通常还是不怕的,避火诀一念,纷纷往外冲,人身安全倒没啥危险。   但是内禁卫们可就郁闷了,又要抓人,又要避火,还得隔离那位vip,保证他分毫不伤,这工作就分外辛苦。   偏生阿葬还是个不老实的,丝毫不顾自己安危,反倒去救那些倒在地上被踩的人。   一群内禁卫心内暗骂:“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么鸡毛?”   阿葬还冲他们喊:“还不快帮忙救人?”   没办法,人家是vip!   内禁卫只好又去救人,七手八脚的把里面的活物都鼓捣出来,这时候两层快餐店已经烧得浓烟滚滚,周围的店也到了霉,夜风吹过,一片店子全烧了起来。   极玛特广场现在已经烧了半边,火势不知怎么的就蔓延得那么快,电影城居然也着了,里面尖叫着冲出来各色人等,广场上乱成了一锅粥。   梦离城是神异力量构建起来的,从来没经过这样的大火。消防队虽然有,但向来都是被人遗忘的部门。平常经费也不够,消防车也没有,只有两条面黄肌瘦的喷水龙。   等到这两条龙吧嗒吧嗒跑到火灾现场,极玛特已经烧了个彻底。两条龙还饿着肚皮呢,哪有多少力气喷水?勉强压下一波火势,肚里就没货了,只好回去补水,这个当口,火势又起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那么怪,逆着风头的地方居然也立刻火势熊熊。阿葬站在广场上,明白这是清浅他们搞的鬼,不怕最乱,只求更乱!   于是消防队是靠不住了,城里的各个政府机构都被派来救火。广场上乌央乌央的都是人。有念喷水决的,有念辟火咒的,有支使神兽吸火的,有布结界隔离的。各种法术咒语扎堆地使过去,至少有一半互相碰撞到,白白浪费不说,法术之间还起冲突,激起火星来,刚熄灭的火又烧了起来。   有了这个大阵仗,吸引了全城的注意力,扬舞他们在若离川上跑马,估计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清浅不知何时又夹在人群里朝阿葬这边挤过来,那眼神很明显:咱该撤了!   一个人潮涌到,阿葬正想混着脱身,不料头顶火场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救命!救命啊!”   阿葬抬头一看,白肚黑猫,不是白小苗还是谁?   倒霉的小黑猫,看上去是爪子卡在三楼废墟里了,头顶就是一根烧得通红的梁柱,摇摇欲坠!   “白小苗!”阿葬大喊,拼命挤开涌来的人群,纵身跃起,用力勾住了二楼的水泥板,可那水泥板已经很脆弱了,啪啦啪啦地掉渣。阿葬没有借力点,跳不了太高,只好奋力向上爬。小猫在上面眼泪巴叉地喊:“葬哥!救救我啊!”   黄坚强跟在阿葬不远的地方,立刻高喊:“救人!”难得他那么肥的身体,居然飞过去贴在一楼半的墙沿上,肩膀牢牢顶住阿葬的脚。   “胖子!谢啦!”阿葬有了他的借力,一口气窜上三楼,手结水印朝梁柱打去,哧啦一声灭了火。再低头一看,白小苗已经奋力把爪子拔出来了,秃噜一层毛,只见一只粉色没毛小肉爪。   千神葬把白小苗搂过来,小猫脖子泛出一圈金色柔光,是阿葬的罗印还在上面。   阿葬手指轻弹,那光圈波的一声消失。   白小苗感动得猛扑过去,紧紧搂住阿葬的脖子喵喵地蹭。阿葬拍拍他的脑袋,把它放在自己肩上。   “兄弟!赶紧下来!房子快不行了!”下面黄组长大喊。那声兄弟喊得忒大声,特自然。   阿葬咧嘴一笑,朝下面看去,黄组长还挺着哪!底下一片深蓝制服,一点杂色都没有。   他明白,和清浅一起撤退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阿葬知道现在急也没用,于是照样踩着黄组长的肩膀,慢吞吞地爬了下来。   刚踩到地面,蓝制服们一个挨一个地把他围了个结实。   黄组长却不是很爽,嗓门有点大地问道:“怎么是安全部?”   人群外响起一个平淡的声音:“安全部也接到命令,逮捕人犯!”黄坚强从人缝里望去,只见一头白发。   黄组长见是安全部部长,一缩脖子屁也不敢放。   洛奇走过来,冷冷地望着黄组长:“内禁卫精锐尽出,烧了整个极玛特,结果一个小混混都抓不到,只好我们安全部出马了。”   他又眼神无波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神葬,淡淡说道:“带走。敢逃跑的话,就地正法!”   阿葬明白这回来了厉害角色,形势也变了,自己是板上鱼肉,挣扎也没用,不如留点力气见机行事。这场火烧下来,少说也半小时,吸引了大部分内禁卫不说,安全部难道不是精锐尽出?只希望扬舞他们已经得手……   嘿嘿,长了两百岁,自己的身价也没这么高过。   俺千神葬,不赔!   阿葬把肩头的猫抓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像是块抹布。   白小苗啊,你自由了!爱干嘛干嘛去吧!找你的捉梦娘去!   不料白小苗的小肉爪回身紧紧拖住了他的腿:“葬哥!咱是一伙的!”   “谁跟你一伙的?”阿葬又点抓狂,这臭猫怎么没眼力界啊?   “你跟我一伙的!咱是废梦收购员搭档!”白小苗灵巧地窜上阿葬的肩头,非常骄傲地大声宣告。   洛奇背着手,依旧毫无表情:“猫也带走。”   (收藏,推荐咧……)   ; 第四十三章梦主是怎样消失的?(上)   洛奇负责的安全部,上次政变之后的新机构,行事风格和内禁卫完全不同。钢铁一般的纪律,毫无感情的战斗机器。   内禁卫却是梦神府的老体制,陈年酱缸,机构臃肿,官僚作风严重。要不是直接听命神王上殿,战斗力还不错,而且积威日久,这个机构十年前就会被裁掉了。   八角宝塔的顶层阁楼上,镜无影接到洛奇的报告,眉头打结,嘴角带着讥讽的微笑。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滚滚浓烟。   烧了一个广场,甚至把极玛特烧了个对穿,才抓到那个小混混!梦离城的管理真的太要命了!   一帮溜须拍马的家伙,偏偏有一个任性而为神经分裂的神王上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十年来,他们的利用价值消耗得很快,眼看dct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可以摆脱那些累赘了,偏偏ds-002号又出了变故。   镜无影完美无缺的脸庞凝重地望着远方,盘算一系列事件背后隐藏的线索。   dct内线带来的消息:   杂质1号,闻雨落,并非有意闯入ds系统,这个从他的表情和反应就可以推断出来。   杂质2号,闻草草,是他的女儿,果然体质特殊,居然从ds的后门通道渗入。   刚抓到的小混混,千神葬,是他们的朋友!废梦收购员是假,摧毁系统救出杂质才是真。   他们还有其他废梦收购员帮忙!   这些,其实镜无影并不足以为惧。小小废梦收购员,不过是藏在阴暗角落的蟑螂,吃点残渣剩饭过日子,若说几只蟑螂能摧毁一座大厦,这个真的叫痴人说梦!   现在那个小混混正在洛奇手上,也翻不出风浪,更加不足以挂齿。   但是,为什么那小混混和上殿又牵扯上了?而且诡异的是,有牵扯却明显不在一条道上,不然不会大费周章寻人。   至于这场火,烧得貌似过程清晰,合情合理,却怎么都透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梦离城,一直以来暗流涌动,这个是镜无影心知肚明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又是他放水的结果——如果不对上殿保持点压力,自己估计已经是被烹的走狗,被藏的良弓!   但如果这股暗流想要强大到颠覆时局,那可不是他能容忍的!   镜无影正思考着,手边的镜框却亮了起来,达卡苍白的面容出现在镜框内:“报告镜总,系统出现了新问题!”   “说。”   “目前我们已经突破第五层,尚未发现杂质。”达卡擦了把额头的汗。   才五层就想找到杂质那就叫天真!镜无影揶揄的笑,并不打断达卡的报告。   “不仅未发现杂质,我们对前五层进行了全面扫描,我们发现,这五层的梦主都消失了……”   梦主是每层构梦系统的枢纽。只要梦主还在,就算是已经死亡,也不过是系统转换成死梦系统,并不影响全系统的运作。但梦主消失,意味着五层系统全部塌陷,今后无法再利用。   镜无影宁可梦主全体死亡,也不愿意他们凭空消失!   “这就是你们要求软删除的后果!”   “萧总已经着手剥除前五层梦境。”   那个女人这下舍得删除系统了啊!镜无影的太阳穴在跳动,但板着脸没有表情;“达卡,这个问题虽然严重,但还不足以你专线报告我!”   达卡的脸色灰暗到了极点:“我们发现,系统中心出现了强能量场,我们怀疑梦主在向系统内核集中!”   镜无影紧绷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抽搐,咬牙道:“我不需要任何‘怀疑’!”   达卡赶紧答道:“可能性80%。”   “什么原因导致的?”   “初步推测,杂质诱导!”   “杂质居然能把梦主从梦境中拖走?”当初镜无影只不过担心杂质混入,会导致某几层梦境混乱,从而引发系统崩溃,没想到现在比当初预想的最差后果还要糟糕!   “停止软删除工作!立即剥离全部梦境!死保内核!内核都保不住,你们统统不用再来见我。”   达卡的眼中闪过一丝仓皇,颔首道:“属下明白!”   达卡的脸随即消失在镜框中。   镜无影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巴掌用力拍在镜框上,啪的一声,手掌下出现数条裂缝。闻雨落的脸出现在镜框内,还是那副惊讶的表情。   这个男人,看上去多么昏庸善良,牲畜无害!   闻雨落,你是何方神圣?竟能把我的ds系统逼到这种地步!   不是神也不是圣的闻雨落现在正和草草第十八次通关,只不过,这个游戏忒残酷了点,受伤了是真疼啊!   父女倆这次找了家药店藏身,正好修补一下身上的各种零件。   爸爸,你背上的旧伤又流血了!我给你换纱布!草草给闻雨落打着手势。现在她就像游击女战士一样,虽然满脸灰黑,身上破烂,但目光依旧坚定勇敢,。   小小的姑娘,闻雨落看着一阵欣慰和心疼,摸到书包里的最后一根巧克力棒,剥开包装塞到她嘴里。   草草只咬了一小半,剩下的又给他塞了过来。   还是闺女知道心疼人!闻雨落接过巧克力,稍稍转身,依旧用包装纸包住,塞回书包。   这个书包也是路上捡的,里面微微露出些许光芒。   十七个元神,都装在这里面!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陷入梦境的孩子……   闻雨落叹了口气,他和草草走的也许是条绝路,但是又不能扔下这些小东西不管。   闻雨落脱下衬衫,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个丁香扣!想想当时自己还要揍那个小胖子呢,现在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要是他和草草有个不测……自己倒是无所谓,活也活够本了!可他的草草,才13岁,恋爱都没谈过……   这么想来,就有点心酸。   他把那个扣子拿出来,梦钥的光亮猛地增强了一下。   闻雨落把扣子给草草递过去,微笑示意:这个给你吧!   草草正掏云南白药呢。通关十七层,小姑娘也有了战斗经验,换起纱布来手脚利落得很!   越过爸爸肩膀,她看着那个亮晶晶的扣子,在爸爸肩膀上写:“这是什么?”   闻雨落在地上写:梦钥,进入梦境的钥匙。梦里有你。   草草写:谁的梦?   孟小胖。   他呀?草草的脑袋又缩了回去,意兴阑珊。   闻雨落转过头去看她,只见草草比划了一通手势:是不是梦到我帮他打架揍小混混?   果然是草草在帮他打架!闻雨落眼睛一亮,不自禁咧嘴笑了起来。   草草把他的肩膀转回去,继续缠纱布。缠好以后写道:我高兴的时候,偶尔帮帮他。   原来如此!闻雨落等到纱布换好,转身把扣子别在草草的小辫子上,在她手掌上写:没这个扣子爸爸还找不到你,算是个护身符吧,带着。   草草认真地点头:好吧,虽然它很难看,但我又看不到,姑且带着。   闻雨落看她小大人的口气,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翘鼻子。   草草一脸正经地皱了下鼻子。   突然,整个房子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仿佛地面被无比巨大的重锤砸中。紧接着天花板扑啦扑啦地掉渣,随即天花板正中央被几根巨大的柱子由上而下扎穿。   那几根柱子的顶端,还分别嵌着一片坚硬无比的——手指甲!   那是只巨人的手。手指朝两边一别,轻松撕开了药店的天棚,仿佛撕的是一块面饼。   一张巨大的少年的脸出现在天棚裂口处。   闻雨落推了一把草草:快跑!   草草装了弹簧一般跳起来往门口冲去,但一只巨手猛拍过来,堵住了药店门窗。手劲如此巨大,门窗全部向内凹陷,碎玻璃像散弹一般朝屋**来。   闻雨落眼明手快地拉住草草,一手拉倒眼前的药架,恰恰挡住了玻璃片。可此时天棚裂口处,另一只巨手已经伸了进来。闻雨落和草草像瓮中的蚂蚱,在药店零落的杂物堆中奔跑跳跃,躲避抓捞的巨手。   混乱中,草草抓住能够着的瓶瓶罐罐,朝那巨手不停砸去。闻雨举起药架替草草掩护,不时扎他两下。   少年被他们搞得很烦,巨手抻直往下用力一拍,什么瓶子罐子桌子架子,全拍成了一地碎末!闻雨落拉着草草躲避掌拍,却正好被逼到了墙角。   “这些个梦主,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啊……”闻雨落抹了一把汗,忘了音障的事,说了一串,一点声音都没有。   草草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冲他笑道:“爸,通关当然是一级比一级难啦!”小姑娘喘着气,小脸涨红,眸子却亮着呢!斗志昂扬不屈!   绝对寂静中,父女俩的沟通居然能没啥障碍。闻雨落会心一笑,比手势:   燃烧瓶还剩几个?   一个。   给我。   草草去自己的小包里掏燃烧瓶。   等下他会抓住我,我烧他。门口的手一放开你就赶紧往外冲!   草草抓住燃烧瓶的手顿住了一下,突然跳起来朝那只手冲去,“这次我来!”   “丫头!”闻雨落扑上去抓她,却差了一步。   那只手果然一把握住草草,提了出去,门口的手却也松开了一个缺口。闻雨落直跺脚,咬牙转身跃出。   跑到街面朝上望去,少年抓着草草站了起来,人像座巨塔一般。和他比起来,闻雨落只不过是只大象脚边的老鼠。   少年终于抓住了目标,兴奋得一阵怪笑,嘴巴咧得老大。草草握着燃烧瓶,眼都不眨地瞪着靠近的脸。   她要等到最近的距离,才会扔出燃烧瓶,这是经验!   然而少年仿佛有了防备,保持距离,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朝草草的脑袋捏去。   草草只得先顾眼前,燃烧瓶砸在少年的手掌上。   呼啦火起,少年的手掌心烧成火墙一面。但这次的梦主明显力量更强大,手一攥拳头,火焰居然就熄灭了。再伸开手掌,焦黑的手朝草草的头用力拍下。   闻雨落抓过一根废钢材,扑过去扎少年的脚背。少年吃痛,一脚把他踢开,飞出去老远。   草草在他手里又抓又咬,可是少年的皮就像铁皮一样坚硬。   带着呼啸的掌风,少年巨大的手掌猛朝下拍来,砸落在草草头上。   (收藏咧,推荐咧……)   ; 第四十四章梦主是怎样消失的?(下)   少年两只手严丝合缝,别说是草草,就算是个饭粒,也已经拍烂了。   闻雨落目眦尽裂,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朝少年跑去,嘴大声喊着草草,依旧寂然无声。闻雨落拉着少年的衣服,拼命往上爬去。   奇怪的是,少年双掌合一,竟然就这么不动了。眼神涣散,目光迷离,嘴巴微微张开,仿佛被人施了定身诀。   闻雨落还在奋力向上爬,少年如何已经不放在心上,他心里只有草草!   好容易爬上少年的肩膀,半空中颤悠悠地走过悬空的胳膊,闻雨落扑到少年手掌上,拼命掀开水泥板一样的手掌。好容易撬开一丝缝隙,淡淡的银色光芒便泄露出来。   少年盖在上面的左手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瘪成一张皮。由左手掌向上,胳膊、肩膀、脖子、整个身体,都像消了气一般迅速瘪了下去。   闻雨落这下毫不费力地掀开那张薄皮,只见草草全身被朦胧的银色光芒笼罩着,躺在少年的右手中。草草旁边,居然趴着一个小胖子。   孟小胖?闻雨落万分惊讶。难道,这层的梦主是孟小胖?   前十七层中,他只看到孩子的元神,梦主的真身还没有见过。   草草头上的梦钥,放尽最后一点光芒,变得灰突突的。   草草缓缓醒来,无声地朝他伸出手,喊着爸爸。   闻雨落长出一口气,抱过女儿,另一只手拉住孟小胖。   少年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完全瘪成了皮,只剩半边身体的少年摇摇欲坠,膝盖弯曲跪下,左手垂落,砸出一阵灰尘。   闻雨落背着孟小胖趁势跳下,草草跟在后面,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敏捷。闻雨落回头看了一样,十分安心。   少年庞大的半边身体砸落在废墟中,烟尘弥漫。   闻雨落用力奔跑了一阵,才把小胖子放在街上。这下再也挺不住,累得仰面躺倒。远远望着那张梦主的皮囊随风飘去。   草草跪在他身旁,问道:“爸爸,孟小胖是不是死了?”   “没有,还温乎呢!”闻雨落闭上眼睛。   “啊……爸爸……”   “恩?”   “我能听到你说话了!能听到声音了!”   “哦?对啊!”闻雨落朝女儿眨巴眼睛:“居然破了音障啊……”   “什么是音障?”   “音障就是……说来话长了,未必是好事啊!先让爸爸睡会儿啊……”   草草懂事的点头。坐下来靠在闻雨落身边,打开小包替他收拾细碎伤口。   “闻……草草……?”她身后传来孟小胖的小小声。   “小胖?你醒啦?”草草这下更高兴了。   “我怎么了?这是哪呀?这……不是你爸爸?叔叔他……怎么了?闻草草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孟小胖在变成战地英雄满身挂彩的父女身上来回逡巡,人都结巴了。   闻雨落哼哼了两声,侧躺着,费力睁开眼睛望着孟小胖:“小胖子,看在你叫过我一声叔叔的份上,我不得不首先给你一个建议。”   “啊?什么建议?”小胖子登时紧张,小肥手下意识地搓着衣角。   闻雨落闷哼一声,翻身坐起来,十分真诚地说道:“小胖子!你太重了!该减肥了!”   草草扑哧一声笑出声。   孟小胖涨红了脸,也不敢瞟草草一眼,低下头猛搓衣角:呜呜呜……   闻雨落欺负了小胖子一下,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小胖子!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我们在一个奇怪的梦境里。你是怎么进来的?跟我说说。这个梦音障都没了,说明很快就会崩塌,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小胖子仿佛犯错被家长活捉一眼,惊恐地抬眼看了闻雨落一下,又赶紧低下头去:“我……也不知道……”   闻草草过去用力拍一下他的脑壳,大姐大的风范:“还不赶紧说?我们现在多危险啊,随时可能真的死掉!”   闻雨落有点愣怔,他还没见过女儿在同学面前是这幅模样。草草在他心里,永远是刚捡来的时候那个嫩呼呼的小婴儿,粉粉的小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头……   小胖子的头几乎要埋进怀里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我没有……”   草草瞪起大眼睛,逼过去,开始撸袖子:“小胖子!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揍趴下你?不想挨揍就给我老实交待!你刚刚差点拍死我你知道不?”   闻雨落在后面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虫虫,女儿这样绝对不是我教的!我从来都希望她和你一样温柔贤淑!这种流氓风范,绝对是那两个不成器的叔叔教的!   他的小淑女!他的小公主!闻雨落心里竖起了两个稻草人,一个平头一个长发,他自己手拿小鞭子,冲两个稻草人猛抽!   这边闻草草一把揪住孟小胖的脖领,拳头就扬在他眼前:“说不说?”   “我说!我说……”孟小胖从没见过闻草草这么狰狞地面对自己,带着哭腔说道:“是同学让我玩那个游戏的!”   “游戏?”闻雨落暂时扔开那两个稻草人,先关注眼前。   “就是清明梦的游戏!”孟小胖的脖领终于被松开,用力喘站说玩这个游戏可以控制做梦的!只要通关成功,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做清明梦。”   “清明梦是什么?”草草问道。   闻雨落轻咳一声:“清明梦是梦境的一种。是浅层睡眠的时候,大脑还有部分意识是清醒的,所以可以操纵梦境。这个本来是修行高深的人才能玩得转,你们这些小屁孩,大脑都没发育全呢,怎么敢玩这个?”   小胖居然抽泣了一声,嘟囔道:“叔叔你说的我不是很懂啊……”   “我都懂了!”草草一脸的酷。   闻雨落揉揉太阳穴:“不懂没关系,你先说你的经历。”   “哦。”小胖见闻雨落也不是很严厉批评的样子,就没那么害怕了,“我同学给我发了一个链接,我就进去了,开始都很好玩的……我虽然通关不厉害,但是半夜偷偷起来玩,玩到第十级,就慢慢能控制梦境了,越到后面越厉害。”   “你怎么控制梦境的?”   “我……”小胖抬眼偷偷瞟一眼草草,含混不清的嘟囔道:“我就想啊,这个地方该长棵树,树就长起来了。我想这里应该多个人,人就出现了……反正是随心所欲,怎么玩都行,其实很好玩的……”   闻雨落点头:“这是普通的清明梦。那你是什么时候做飞翔梦的呢?就是梦见自己在天上飞。”   小胖诧异地睁大眼睛:“叔叔怎么知道我梦到飞翔了?那个是最后通关了才能梦到的!”   “你是说,最后通关了才能梦到飞翔?”   “对啊!能梦到飞翔的人在我们群里都叫大牛!大家都很羡慕的!”   “群?qq群?你们还会互相联系?”   “恩,我们都在群里聊天的。会飞翔的人都有天翼勋章!”小胖不自觉的说得眼睛都亮了。   真是抓住了孩子玩游戏的心理啊!那个什么勋章,也不过是个标签而已!   “群主是谁?是他发动大家玩这个游戏的吗?”   “群主叫清明,是我们的老大,他的清明梦段数已经到了大师级别的!”   “傻瓜,那是人家忽悠你的!”草草不以为然。   “是真的!”孟小胖特别不能忍受闻草草不相信自己,强烈证明道:“我们晚上做了什么样的梦,他都知道呢!然后他就会指导我们的。”   “看来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一步步控制你们。”闻雨落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小胖你们群里都是落鸡市的学生?”   “差不多,都是自己同学介绍的。”   “大牛有多少个?就是会飞翔的人。”   “不多啊,就不几个……我是第四个。”   “居然是这样……”闻雨落长叹一声,不再追问什么。   草草却皱眉道:“这个游戏是哪里出的?总有谁制作的吧?”   小胖摇头:“我没注意过……不过片头有三个字母缩写,好像是——”   “dct。”闻雨落想都不想地说了出来。   “叔叔好厉害!您怎么知道的?”   “呵呵……”闻雨落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远方的断壁残桓,天边一抹夕阳,“圆梦,dreamsetrue的缩写,是个奇怪的集团公司。”闻雨落拍拍身上的灰,搂过女儿的肩,淡淡说道:“孟小胖,我们的前面还有很危险的关要闯,你要做好准备!”   “我明白!”孟小胖赶紧一骨碌站起来,“叔叔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不用别的,就要你保护好自己,这个最重要!”闻雨落微微一笑,背起书包,“我估计得没错的话,只剩三关了,咱们一定都得活着出去!”   “好!”   “当然啦,爸爸!”   “嘿嘿,孩子们,那咱们走咯!”夕阳下,高矮胖瘦各有特色的三个人影起步向前走。   “孟小胖,等出去了,不许再玩游戏上瘾了!多多运动,努力减肥!”   “是……叔叔……”   (收藏吧,推荐吧,猛烈点吧……)   ; 第四十五章勾心斗角   内禁卫跟踪了一整晚的vip,居然到最后被安全部虎口夺食!这种可耻行径,成功激起了内禁卫们无比的愤怒,于是同仇敌忾!   东大街十字路口的远山茶楼上,一伙内禁卫聚在靠街面的包间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下面经过的车队。   洛奇的安全部全都采用现代化设备,出门一律各式汽车。   安全部也给了千神葬足够的vip待遇——武装押运车辆、手铐、脚链!   千神葬坐在铁栏杆里,不动声色地扭动手腕。无奈那手铐是弹性的,怎么也没法挣开。就连白小苗的前爪居然都上了小手铐——安全部手铐,灵力扣锁,可大可小,个性定制,神怪无欺!   脚链就更别提了,细细的一小根链子也是挣不开的。但阿葬郁闷的不是这个,他讨厌这个链子的娘娘腔气质!怎么说,他这么人高马大一爷们,也该配个胳膊粗的铁链才像话不是?   车队一行四辆车。洛奇做事以严谨著称,也不显摆身份,也不图什么舒适,亲自坐在押运车前座,闭目养神,手上一串佛珠转着,耳听八方。   内禁卫们做事效率不高,但不择手段,这个他心知肚明。车上这个香饽饽被自己弄了来,路上不出岔子,那就不是内禁卫的风格。   果然,东大街的十字路口,出现了一起恶通事故。一辆驴车居然撞翻了一顶轿子!于是驴车上的庄稼汉和轿夫两伙人当街对骂,轿子里的绿裙大妈撞了出来,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哭骂联唱,搞得交警都拖不开人!   于是十字路口就挤了个肠胃不适水泄不通!别说安全部的车队过不去,就是想过个人,都得钻好半天。   洛奇继续转着佛珠,老僧入定一般。   安全部的人那叫一个训练有素,喀喇一声齐响,武器操在手上,全部蓄势待发的紧绷状态。   暗夜空中,袅袅黑雾在车队上方慢慢凝聚,黑色怪兽形如猎狗,转动大眼珠子,盯着押运车,微微露出尖爪利齿。   一群流氓小混混不知从哪冒出来加入战局,两边人混战着,也分不清谁是谁。混乱的圈子迅速扩散,外围靠近了车队。   千神葬扒着铁窗向外望去,靠他最近的小混混里,他居然又看到了清浅的脸。   洛奇此时慢慢睁开眼睛,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淡:“开枪示警。”   安全部的蓝制服下一秒便齐刷刷围住了车队。押运车顶居然还架起一台机枪。黑色枪口对准十字路口的人群,哒哒哒连扫十秒。   没有特意瞄准,子弹多数准射在人群脚边,但也难免倒下好几个。   “安全部杀人啦!”街上一声大喊,十字路口更乱成蜂窝。   其实“杀人”这个词在梦离城这个神怪扎堆的地方,并没有那么惊悚。几个中枪的神仙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伤口一边喷血,一边跑得比谁都快。   千神葬一样瞥见清浅也捂住了胳膊,还想往车队这边冲,却被被同伙拖走。人影杂沓,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   蓝制服们黑洞洞、密麻麻的枪口指向四面八方,洛奇平淡的声音在整个十字路口响起:“敢挡路者,枪毙。给你们两分钟。”   整个十字路口登时鸦雀无声了三秒钟。然后,众人集体大逃窜!地上跑的马,地下钻的驴,天上飞的轿子,墙上爬的黄包车!乘云的,驾雾的,骑兽的,坐自行车筐的……无不跑得比风都快!十五秒后,东大街十字路口畅通无比!   洛奇用枪杆子论证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立体公交疏散系统!   半空悬浮的黑色鬣狗,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慢慢缩回爪子,身体重新消散成黑雾,融入幽暗的夜空。   魑梦怪没机会下手!   本来内禁卫们是想搞出个劫囚事故,然后趁乱派魑梦怪出马夺回vip,回头就说是保护人犯,名义上也说得过去。   不料洛奇滴水不漏,他们下不了手!   魑梦怪是内禁卫豢养的看家神兽,直接攻击安全部,那行动性质就变了!怎么安全部也是清梦神君的嫡系部队,内禁卫可没傻到跟他们正面起冲突。vip纵然是块肥肉,也不值得为了他牺牲那么大。   但这事儿很憋屈!   远山茶楼上,内禁卫的科长们咬牙切齿。   “保安部够狠!”茶楼上,黄组长眼看自己科长捏碎了茶杯,一缩脖子,噤声不语。   “咱的枪,咱的车,跟人家的比,整个晚了20年!”殿前科长猛灌茶。   “保安部经费都是清梦神君亲自划拨的,人家上头有亲娘!咱不能比!”督查科长拍桌子。   “莫要扯到政治上……喝茶!喝茶!”掌刑科长似笑非笑地给大家换茶杯,倒热茶。   押运车里,洛奇瞥了茶楼一眼,继续转佛珠,低声淡淡说道:“不要耽搁,回总部。”   小巷中,唐清浅捂着胳膊,朝魇八角塔的方向飞奔。   神王殿东侧门外金水桥。   桥头树林暗处,刮地风正紧张地左右四望。远方的浓烟已让他心跳加速,突然又听见机枪响,如同炒豆一般,小老头不禁缩起了肩膀。   桥底,金色水波荡漾。扬舞身披金色连体斗篷,安好最后一捆炸弹,和身边的司徒漠打了个手势,率先爬上岸。扣上草帽,扯掉斗篷,窄肩男人又回来了。   扬舞把手递给河里的人。   司徒漠的脑袋终于冒出水面,像是块金色的果肉果冻。他用力抹了好半天,才露出鼻眼,长吸了一口气。   梦河里潜水,真的很要命。梦河水轻若无物,身体完全感觉不到水在何处。但河水里的碎梦会不断在人体上粘附凝结。窒息的效果比真正的水有过之而不及。   扬舞看到他的囧样,抿嘴一笑。她身上的斗篷虽然形象不好,像青蛙,但用途就在于能隔离碎梦。司徒漠没穿,吃亏是必然的。   司徒漠吃了个哑巴亏,只好摸鼻子认栽。低头看自己身上,居然一滴水都没有。   扬舞抬手腕看看表,低声道:“撤离!我们只有三分钟!”   司徒漠疲惫地叹口气:“明白了!”一边脚下不稳地往上爬,仿佛随时要栽回河里一般。   扬舞皱眉,用力抓住他的手往上拉。不料接下来司徒漠居然身轻如燕!就势往她面前一靠,飞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这个男人调情的功力,十年来没有丝毫的退步,反而更加精进,炉火纯青——可见平日里没少实践!   扬舞恼得想揍人,不料人家已经窜到两米开外!还一脸委屈地看着她,那无辜控诉的眼神丢过来,仿佛在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亲一个男人?   扬舞咬了咬下唇,望着水仙不开花的前男友,努力对自己说,女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远远看见两人爬上桥头,刮地风总算松了口气,三人迅速躲进旁边的树丛里。刮地风道:“刚才有机枪声!肯定是安全部出动了!”   扬舞拧起眉头:“怎么会有安全部的事?这下麻烦了!”   根据异事科以往搜集的情报,司徒漠明白,清梦神和魇梦娘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魇梦娘控制内禁卫,清梦神控制安全部,两派人马大概维持了一个势力均衡。   梦离城的事务,安全部不得插手。dct的事情,魇梦娘也不过问。   别说商业街的一场火灾,就算今天烧的是魇梦殿,清梦神都未必会派一个蓝制服出来。   阿葬他们闹的乱子,居然吸引了安全部出动,这个实在解释不通。   司徒漠揪紧眉头问道:“阿葬和清浅能甩开他们吗?”   扬舞道:“现在就难说了……但我相信他们!我们这边只能按原计划行动!”   司徒漠明白她说的是唯一的选择,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并不是很舒服。   他的女人,他了解。   扬舞貌似镇静的表情底下,其实内心正起伏不定。   十年异事科的磨练,他心里也有底——阿葬的任务,并不如她说的“声东击西”那么单纯。   他的前女友,有事瞒他。   (收藏,推荐……)   ; 第四十六章爆破若离川   千神葬坐在铁栏杆的车厢里百无聊赖,只觉得自己是要被送去动物园的猴子。白小苗也不像先前那么能说了,小黑猫坐在他身边非常安静,戴着手铐也不能干别的,只能舔爪子抹脸,搞得它像只真的地球猫一样。   只不过那只肉爪实在突兀,瘦小得像鸡爪。   “喂,小苗,你这爪子怎么这么瘦啊?”   “我本来就这样!”白小苗不怎么愿意配合他这种没话找话的行为。押运车前座的白头发尊神,看一眼就让他丧失九成说话的欲望。   “你看吧!没女朋友照顾的男人就是这么惨!唉,生活没规律,吃不好穿不好,不瘦才怪!你看我这胳膊瘦的……”阿葬伸出肌肉横生的胳膊,在它面前比划。   “葬哥,你的胳膊已经粗过我的腰了!”   “你的确比我惨啊!所以赶紧找个女朋友吧!哎!你晚上说你喜欢的那只小母猫,特爽快的那只,我真看见了!”   “啊?”白小苗差点一口咬到自己的肉爪。呆呆地问道:“爽快……的那只?”小猫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猛地闪烁出领悟的光芒。   千神葬非常满意小苗的机灵!   “是你说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的嘛!我逛街的时候看到了!我心里还说,要是白小苗没走丢就好了!现在该多幸福啊!”   白小苗这回真的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小爪,哆里哆嗦地问道:“真……真的?她真的在啊?”   “都怨你!瞎跑什么?不然相亲都成功了!”   “那……我……”   “没事,那只小母猫我记住了,以后咱去找她!保证你以后有个好老婆!把你养得肥肥的!”   “她……她还会喜欢我?”   “当然啊!你得有爷们气势!有手段!不就是泡个妞么?我告诉你,就送玫瑰花!一天一朵!什么女人都搞定啦!”   白小苗知道后面这话是千神葬在信口胡盖!但他前面说的是真的吗?——捉梦娘娘还在!他居然见到捉梦娘娘了!   白小苗的眼神实在是复杂,纠缠好一阵,居然又眼泪吧嗒地掉了下来:“我……我送玫瑰花都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有什么猫要我了!”   洛奇听着后面一人一猫说着不着调的荒唐话,明白这是话里有话。正待深想,随后那句“玫瑰花”把他的念头叉开了,手上的念珠居然漏转了一粒。   “哎呀哎呀!这个生活要积极嘛!什么事都要往前看!现在我们是被抓起来了,但不代表我们会永远被关啊!我们是良民!你要有信心!”阿葬巴拉巴拉地说起一大通励志的废话来,听着就像是背景噪音。   白小苗只是蹲在座位上,耷拉着脑袋不做声,眼泪巴叉。   洛奇握着念珠的手垂下来,从车窗向外望去,远处的八角宝塔艳丽缤纷,光芒四射。   他仿佛能看到七楼阳台上有个试管架,里面插着一支娇艳的红玫瑰。   送玫瑰啊,一天一朵,什么女人都搞定了……   洛奇的眼神难得波动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警觉自己居然走神。   举起念珠,一颗两颗三四颗……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车队穿过若离川上最大的石桥,车窗映上金色的水波。   阿葬终于不念励志经了,嘿嘿笑着,双手上去揉揉白小苗耷拉的小脑袋。   “小苗,遗憾就遗憾嘛!十之不如意,这就是他妈的生活!”   白小苗擦了把眼泪,道:“葬哥,你偶尔咋这么真理呢?”   阿葬叹气道:“哎,思想太深刻了,偶尔也会掩饰不住啊!”   白小苗闻言没挺住,扑哧笑出来,一坨鼻涕挂在半边胡子上。   阿葬啧啧摇头:“你这样不修边幅的,将来怎么找老婆……”话音未落,突然车尾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波愣是把押运车从后向前掀翻,在空中连转两圈后砸在地上!   押运车明显是经过法力改装的,坚固无比,高空落地也不见有何损坏,却将石板地面砸出个巨大的深坑!   车里的阿葬和白小苗最惨,被撞得七颠八倒,最后紧贴在车厢前的铁栅栏上。阿葬半张脸都是红血格子!他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到一半车窗都在地面以下   车轮还在飞速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前座的司机技术已经很高超了,仍然好一会儿才停住发动机。   白小苗哎哟哎哟地朝前座看去,洛奇的身影居然已经消失。   白发男子在车子尚未落地之时已经飞出车门,翻越至车顶。借助押运车落地时的巨大冲击力,洛奇凌空跃起,轻巧地落在河岸边。   石桥从中间爆炸,桥面生生断成了两截,凌厉的气浪夹杂着无数碎石冲上半空。梦河水也被爆炸的气浪激起,金色水柱足有数十丈高,梦珠突然脱离了河床的束缚,在半空恣意飞舞碰撞,迸射出耀眼的光芒。若离川上,仿佛突然长出了一棵烟花火树,乍然花开,金光灿烂!   纵然这火树艳丽异常,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欣赏。被气浪掀上半空的石屑石块密集如雨,纷纷砸落,饶是洛奇也不得不飞窜至一旁躲避。   不过车里的阿葬就没啥可担心的,擦了把脸上的血渍,抱住白小苗坐着听动静。车顶噼噼啪啪的一阵乱响,仿佛天上下起了异常巨大的冰雹。押运车在坑内颠簸颤抖,仿佛承受不住似的鸣笛哀嚎。   扒着车窗的缝,望着若离川上的火树金花,阿葬阿葬嘿嘿一笑——这爆破若离川的趴梯,居然如此精彩!怪不得清浅那个小子憧憬成那样!   正寻思着呢,刚刚爆炸过的河道居然又传来一连串巨响。这次是沿若离川中央一线,每隔百米,河床依次点爆。若离川中央升起一排巨大的金色水柱,水柱在高空又翻成火树,仿佛巨大的迎春花丛春日绽放。不过短短半分钟,金花火树便连成了片,从梦离城西南开始,斜穿梦离城,一直开到神王殿东门前的金水桥。   穿越半个梦离城的梦河水全部被爆上了天。一连串的巨大爆炸,不啻于一场小型地震。梦离城的所有灯光,恰恰就在此时,全部熄灭!   漆黑的一座城,只有梦河水是唯一的光源。火树没了河道的束缚,空中金花越开越密,在高空闪烁着耀眼的金光,迟迟不肯落下。   暂时断流的九龙回川,顿时没了往日的汹涌恣肆,水波不起,温和平缓,仿佛流过草原的潺潺春水。   九龙回川入口处的三个人影,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悄悄滑下河道,朝魇梦殿基座冲去。   八角塔内,一片漆黑。   镜无影站在读梦机房的窗前,瞪着空中的金色河水,完美的面孔第一次被愤怒扭曲。   运转数十年的超级电脑‘读梦’,居然在剥离作业中突然歇菜。   第十八层的关键时刻!   小巷中,唐清浅还在奔跑,边跑边朝天空的美景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梦离城嘉年华,现在开始了!   (收藏咧,推荐咧……)   ; 第四十七章魇梦娘   镜无影站在窗口,慢慢转过身,背后烟花灿烂。   金色悬河过于明亮,使得他背光的表情更无法看清。   屋内的灯光已经熄灭,机器停止了运转。只有备用电源的红色按钮正在闪烁。   达卡的声音无比紧张:“镜总,备用电源已启动,40秒后‘读梦’可以恢复工作状态。”   萧亦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斜靠着操控台。无边的黑暗没有让她产生恐惧,反倒能让她松口气,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神经,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放松了。   因为,她知道,在接下来的40秒内,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什么她也做不了。   尤为重要的是,黑暗给了她最好的隐藏,她不用去看镜无影充满嘲讽的表情,他也看不见她的脆弱。   于是萧亦终于可以喘口气——来这里一年了,从没感觉这么累!   但镜无影这样的人,是不会给她奢侈的40秒的。   “萧总,电力恢复以后,我要进入ds-002的内核,你们技术支援。”   “镜总!”读梦精灵们齐声惊呼。   镜无影冷哼一声:“怎么?做不到吗?数字虚拟构梦系统本来就可以和我的大脑连线。”   萧亦坐不住了,站直了望着窗口的黑影道:“镜总,系统随时可能彻底崩塌,您进去真的很危险!”   “危险不危险,那是我要考虑的问题,还轮不到你们。”镜无影有些不耐烦,“你只管把我送进去。”   “这……是!”萧亦话音刚落,主控台的电源红灯亮了起来,读梦机房又开始陆续响起嗡嗡的风扇声。这个熟悉的声音,让达卡稍稍松了口气。   “关闭所有窗门,不得向外泄露一丝灯光。”镜无影只下命令,不给解释。   他身后的窗户立刻自动关闭,遮光窗帘拉紧。   紧接着,头顶的备用光源亮起。跟平时的亮度没法比,但是足够操作照明。   镜无影瞥了一眼萧亦:“给你20分钟准备。”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了读梦机房。   达卡不敢说话,只是低头飞速地摆弄机器。   萧亦又咬了下手指头,随即反应过来,冲自己皱了下眉——镜无影要非要进去那就去好了,她干嘛紧张?   镜无影非要找死,她拦不住。   但是,他如果死了,dct也就解散了吧?到那时,萧亦又该去向何方呢?   到那时,还会有一个洛奇从天而降,微笑着对她说“请你跟我走”吗?   千神葬借着窗外的一线光亮,双手握拳,用力锤击运押运车最薄弱的部位——车顶棚。那里已经被石块砸中,往下凹陷了好大一块,里面的铁栏杆都变形了。   无奈手脚都被灵力镣铐锁住,手印也结不了,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只能硬碰硬的拼死力气。   嘭嘭嘭!前面的司机用枪托砸栏杆警示,“不许乱动!不然开枪了!”   白小苗嗤他:“哎哟,我们神仙还怕子弹咧?”   司机也不多说,枪口调转,透过隔窗的小孔,对准了千神葬。   千神葬嘿嘿一笑,继续砸车顶棚。透过车窗,他能看见蓝制服的无数只脚,密密的围了车子一圈。   安全部的人,居然靠人手把车子“抠”出了深坑。   押运车的发动机开始轰鸣,车门拉开,洛奇的白发又出现在前排座位上。   洛奇的头发明显有点乱,面部依旧没有表情,但这次不是淡然,是紧绷。   洛奇关上车门,对司机说道:“不用警告,直接开枪。”话音未落,夺过他手里的枪冲后车厢连射五枪。   跳弹四处飞,白小苗哇哇惨叫,乱蹦不已。阿葬条件反射地捂住头,嫣红的血顺着手掌流了下来。   他不禁回想当年打日本鬼子,那时候他也被机枪少中过。全身蜂窝一般,扔在田里十几天,那滋味的确不咋样。   那可是抗日,是民族大义。今天在这铁皮匣子里被打死,可真叫委屈,死了都死个不明不白。千神葬看洛奇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只得慢吞吞坐了下来。   白小苗见了血才想起来阿葬是人类,于是跳过去冲他念止血咒。   别说,小黑猫这点微末的法力还真管用,阿葬没再流血。小苗乖乖蹲回他身边。   洛奇不去看其他被砸的车辆,目光直视前方的:“回总部!镜总立刻就要这个人!”   八角塔的门窗全部关闭,备用电源只能给关键部门提供一点昏暗的灯光。   全部电力都用来保障读梦机房的工作,电梯也没可能使用了。镜无影只能选择楼梯间。   这是八角塔最古老的楼梯了,还是木制的,走起来嘎吱嘎吱响。   霉味、尘土味、灯油味混杂在一起,是楼梯间永恒不变的味道。   楼梯间常年都点油灯,这是八角塔的传统。镜无影当年改造宝塔的时候,曾对这个传统嗤之以鼻,被洛奇劝说才勉强保留了下来。结果到了今天的非常时刻,老传统却派上了大用场。   镜无影走得并不快,他知道,不论走到哪里,那个人也会找到他的。   果然,才转过五个弯,抬头便看见楼梯拐角处便站着一个人,一个少女。   丁香的浓郁香气压倒了所有刺鼻的味道,却没有多给他一点点愉悦。   她还是老样子,光着脚,黑发披散,发尾纠结成一团,耷拉在黑色长裙上。雪白的皮肤毫无血色,大眼睛又特别黑。嘴唇永远是血一般嫣红。   这个少女,永远也不会让人产生一丝快乐的心情。   压抑、紧张、悲伤、愤怒……什么负面感觉她都能引发出来,但深层流动的,是不变的恐惧。   镜无影单膝下跪,颔首道:“神王殿下。”   魇梦娘高高在上地望着底下跪着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清梦神君还认得我这个神王?”   镜无影跪着没动,头更低:“无影不敢。”   “安全部押走了我要的人犯,可是你亲自下令?”   “是的。”   “你跟我抢人?”魇梦娘嫣红的嘴角轻轻翘起,“你要玩,也得等我玩腻了再说。”   “事关dct系统事故,无影才急于找到他。无影失礼了,请神王殿下恕罪。”   “我才懒得管你什么dct系统,那不过是过家家的玩意,你也过于认真了!”   “是……殿下恕罪。”   魇梦娘寂然无声地走下台阶,镜无影微微抬头,能看到她的光脚就在眼前。纤长白嫩,脚趾甲上涂着新鲜丹蔻,鲜红异常。   “我要见他!让洛奇把他交给内禁卫!”   “殿下!”镜无影叩首,“洛奇刚刚已经回到总部,千神葬安然无恙,现在贵宾室休息。娘娘现在可以见到他。”   魇梦娘笑了两下,笑声很怪,故作可爱中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凉气。她不再多语,朝镜无影伸出双臂。   镜无影站起身,熟练地抱起她,朝楼上走去。她勾着镜无影的脖子,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油灯摇曳中,她的眼神更加扑朔迷离。   “殿下,若离川的水都飞上天了,全城的电都断了,您都不在乎吗?”   魇梦娘歪着头,仿佛很奇怪他问这样的问题:“我干嘛要在乎这样的事?”   “要不要交给无影处理?无影怀疑有人图谋不轨……”   魇梦娘搂着他脖子的手指突然抠紧,指甲扎入镜无影的肉里,一丝红色的血往下流去。   “你又出格了!别忘了你的身份!那是魇梦殿的事!”   “无影知罪。”镜无影停下脚步,低头谢罪。   魇梦娘的指甲从他肉里拔出来,又变成了搂抱,雪白的指甲尖上挂着一抹嫣红,她的语调突然十分亲昵:“等我玩一下就去工作了!就玩一下,好不好?”   “殿下一切成竹在胸,无影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   魇梦娘拍一下他的胸口,脸上扬起笑容,居然夹杂着一丝娇媚:“我玩别人,你生气了。”   “是的,有一点。”   “你生气我很高兴,但是不许太生气,一点点生气就好。”   “是。”   “他叫千神葬?是个废梦收购员?”   “他不是废梦收购员,是个人类。”   “那更有趣了!”魇梦娘的脑袋靠上镜无影的肩膀。   “殿下为什么非要找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对他很有兴趣——可惜人类玩不了太久。”   “殿下还会找到下一个的。”   “是吗?”魇梦娘嫣然一笑,“还是无影好!比她们好多了!我最最喜欢的还是无影的!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永远陪着我。”   “当然。”   “发誓!”   “镜无影永远喜欢殿下,永远陪着殿下。”   “这还差不多!带他来见我吧!”(收藏咧,推荐咧……)   ; 第四十八章离娘柳   扬舞三人穿过九龙回川,顺利在离娘渡口冒出水面。   离娘渡口水面宽阔,说是人工湖也不为过。由于梦河断流,水面回落,黑色石块垒成的湖堤高出水面超过两丈,从底下往上看,壁立千仞,光滑如镜。扬舞贴在石壁上摸索,好容易找到一处罅隙,手指插入扣住,稳住身形。   司徒漠和刮地风依次钻出水面,还是令人烦恼的碎梦粘结,司徒漠抹了好一会儿。   “奇怪了,这个梦河水也欺生?刮老身上怎么没这么多?”   扬舞顶着草帽,就地剥下斗篷,里面是黑色劲装,和渡口的幽暗融为一体。她回头一笑,小声道:“那不是欺生,那是懂得鉴别人品。”   司徒漠道:“你这是人身攻击。”   刮地风晃头道:“司徒兄还真别不信。但凡人身上跟的怨念多,就容易吸引碎梦,书生你面带桃花,估计女人的怨念忒多?”   扬舞抿嘴笑。司徒漠面朝着刮地风,眼睛却瞥着扬舞:“你怎么不说某些女人特爱生怨念?”   刮地风道:“能让女人生怨念的男人,总比没女人搭理的男人强!书生你知足吧!”   司徒漠叹了口气:“别人怨念我不怕,只要一个人别怨念我就行啦。”   扬舞瞥他一眼,并不做声,抬头望着远方空中的金色光带。火树金花已渐渐融合在一处,金色水流又开始流淌,但梦河依旧悬在半空,回落得非常缓慢。   刮地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悄声问道:“这梦河终究还是要落回去的,王老板,到时候我们如何退出神殿?”   扬舞扬眉,微微一笑:“那就再放个更大的炮仗!”   司徒漠点头叹息:“就冲刚才这手笔,我知道你能干得出来!话说现在想怎么脱身还早了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爬上去!”   扬舞道:“你是神仙,难道不会飞?”   司徒漠很无赖地:“我现在是果冻,怎么飞?”   刮地风见这两人又抬杠,擦了把汗:“魇梦殿里还是小心点啊!乱飞会触发机关的!你们跟着我好了!”说着一甩老鼠辫,咬住辫稍,伸开手掌紧贴石壁,跟着又把全身都贴了上去,如同壁虎一般趴在墙上。   小老头口中连连念道:“一般我不飞,我飞不一般!”就在嘴里叨叨的时候,双手用力一撑,身体拔葱似的往上窜了三四米,全身又紧贴在石壁上。如此重复两次,才爬上离娘渡口。在上面谨慎地贴地趴着,观望四周没有危险,才朝他们招招手。   司徒漠摇头道:“现在的神仙真的活回去了,这也叫飞?明明是壁虎爬!”   扬舞微笑道:“那你来个正宗神仙飞?”   司徒漠道:“我不会飞,我正果冻呢!你先上去吧!”   他这么轻易认输,让扬舞好没兴致。按了按草帽,懒得再看这个惫懒的男人,昂首飞升,芙蓉出水般挺拔轻盈,身形飘逸,悄无声息地落在刮地风身边。   回头一看,底下却没了司徒漠的身影。   紧贴着她的背,传来司徒漠的嘟囔声:“烦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吃果冻!真腻歪!”   扬舞转头,正好看到刮地风惊呆的表情:“原来王老板才是真神啊!带着书生兄弟一起飞,还这么轻松!这份法力,现在的神仙可不多见了!”   ——这个奸诈的男人!刚刚居然拽着她一起飞上来!恼火的是,自己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很显然,他的法力一点都没消退,反而有长进。   这叫逆历史潮流而动!扬舞鄙视他!   扬舞也不去看他,明知道他那占了便宜还装蒜的表情是多么可恶!于是干脆背对他打量四周。   这里还是和上次她闯入的时候一模一样。   离娘渡是魇梦殿一处低洼地,位于大殿东北角。四围都是高耸的殿墙,无法攀越,要出去只有一条路——正北方的柳树林。   这片林子只有一种树——离娘柳,除了这种乖异的柳树,林中鸟兽皆无,寸草不生,渡口也因此而得名。   离娘柳枝银白,细如长丝。柳叶形如铜钱,正面墨绿色,背面散布银色斑点。中记载这种树是“斑似游子泪,故名离娘柳”。   关于这柳树,其实民间也有别的传说:离娘柳是一个名为离娘的怨妇所化,那女子常年被丈夫冷落,最后自己吊死在后院树上,好多天无人知晓,怨气侵入树体,才有了离娘柳……   总之离娘柳的背后,总有无比哀怨的故事。   这个柳树林,成年唉声叹气哭哭啼啼,枝叶又喜欢打结纠缠到一起,然后费十天半个月的工夫自己梳理开。然后再打结,再纠缠,再梳理……   每次梳理,离娘柳们都会无比烦躁,最后叶子全被自己撸光光!隔一晚再全部长上。   按阿葬偶尔真理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妇女最难缠,一种是泼妇,另一种是怨妇!   离娘柳,恰恰就是泼妇加怨妇括号的平方!   今晚不巧,赶上初一,正是她们大把掉叶子的时候,也是脾气最暴躁的时候。   三人猫腰躲在树林下的暗影里向前摸索,脚下是万年腐叶,头顶拂动着银白的枝条,不时还有叶片簌簌落下。   “哎呀……我的叶子又掉了三片哟,我的青春哟……”东边一棵柳树哀戚戚地呜呜哭了起来。旁边的两棵柳树居然恶毒地起哄:“掉光啦!掉光拉!秃头!秃头!”   那棵掉叶子的柳树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周围一圈柳树吱吱喳喳地哄了起来,有笑的,有叹的,有哭的,有骂的……反应色不一,都是怨妇本色。   三人头顶的柳树叶子已经全掉光,正挥舞枝条唱着跑调的歌:   手拉手,久不久,离娘渡口离娘柳!   说相守,人空瘦,青丝落尽有没有?   一年同心人,十年就分手,   百年铁牢狱,千年离娘柳,   万年纠结黑渡口……   唱道最后,一个树林的柳树居然齐声哀唱:“哎哟苦命的离娘柳,哎哟要命的黑渡口,哎哟路过的人啊你别走……”   那歌声尖锐凄恻,听着仿佛一万个寡妇同时在哭坟!跑调又跑到了天上,司徒漠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耳朵割掉!他对刮地风嘟囔:“女人你就开心活嘛!怨念多不好!”   扬舞的眼睛火辣辣地瞪过来:“男人的闺怨才难看!”   刮地风赶紧抬手拦住两人:“小声……”   可这时,已经晚了。   ; 第四十九章三生三世不忘卿   刮地风没来得及拦住那两人斗嘴。离他们最近的一颗柳树听见说话声,呲啦一下,枝条变成了利刺,朝他们的方向扎来:“有人有人!有男人!”   “什么?死男人在哪?”一圈柳树都举起尖刺--!”尖刺又近了一层,长的那根几乎扎在司徒漠的鼻子上,三个人肌肉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刮地风举着干瘦的手,哆里哆嗦地说道:“是真滴呀……负心有什么好啊?我过几辈子都只疼我老婆!”   “呀!”银刺背后居然响起一声娇羞的细语:“好久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了!”司徒漠眼珠子骨碌一转,只见左前方的一小片尖刺居然变成了粉红色。   “啊……真的!好帅啊……”尖刺墙居然嗖地退了个干净。银色柳枝现在无比婀娜地在他们面前摇摆,就像女人晃动的腰肢。   “看那头发,看那皮肤,呀……”一棵柳树居然往旁边歪倒。   司徒漠擦了把汗:“一般帅……一般帅……”   不料那柳树突然立直,一束柳枝疾速旋转,拧成了麻花状,不由分说地朝司徒漠迎面劈来:“谁说你了?你这么丑!”   耶?这下连扬舞都不明所以地愣住了。   那束麻花又反向拧开,旋转得像少女的长裙,轻轻碰了一下——刮地风?   另一边,几根柔软的柳枝挑起小老头的花白辫子:“哎呀,好漂亮的枝条呀!怎么这么软?”   扬舞和司徒漠汗如雨下——原来刮地风这样的褶皮干瘦之人,才最符合柳树的审美观……   刮地风却不知道离娘柳看上了他,只是吓得一个劲哆嗦。   司徒漠用力咳嗽了一声,点醒他道:“刮老,看来柳树姑娘们都喜欢你啊!你这么帅!”   “哎呀……讨厌!那个丑男人怎么瞎说实话的呀……”柳树枝纷纷冒出粉红色,摇摆得风情万种,“那你问问帅哥,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们啊……”。   司徒漠闻言,立刻踩了一下刮地风的脚,朝他使了个眼色:“说点好话忽悠住她们呀!我们才好脱身!”   不料刮地风哆嗦哆嗦半天,最后居然抖出这么一段话:“老朽……老朽……曾经发过誓,此生不负我家糟糠!虽然她死了,转世多少次,我都会照顾她!所以,所以老朽绝不能找别的女人!姑娘们请让我和朋友走吧!”   说完转圈地朝柳树们弯腰作揖不已。   霎时柳树林里一片寂静,所有树枝都不动了。随后,柳树林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呜呜哭声。   司徒漠直翻白眼——酸秀才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啊不开眼!都生死关头了,你还搞什么三贞九烈?今天可被你害死了。   “这位先生,我们……我们真是……真是太感动了!”离娘柳们哭成一片。   “为什么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男人?又帅又专情……”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呜呜……”   “先生,你们走吧,我们不拦你了!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夫人吧!”   一条柳树枝伸到刮地风面前,勾起他的手掌,在掌心留下一片银光灿烂的柳叶:“先生,这叶子能解毒,您拿去送给夫人,就当是我们的心意!”   刮地风双手合十,道谢不已。   司徒漠被陡转的剧情搞得直发呆,扬舞叹了口气,拉过他的胳膊,快步朝树林外奔去。后面刮地风又朝柳树们作揖一圈:“各位柳树姑娘真是大仁大义,刮地风我此生不忘你们的恩德!”   “刮先生,我们也记得你的!”柳树们朝他挥手道别。   出了树林,司徒漠有些醒悟地说道:“还是刮老聪明,懂得怨妇情结,知道怎么说才投其所好……”   “非也。”刮地风正经答道:“当年老朽还未成仙之时,拙荆贤良淑德,操持家务,辛苦一生。可惜我科举不力,四十多年都只是个秀才……唉,说来惭愧,书生无用,穷困潦倒,举家食粥。那个地步她也不离不弃,有饭先给我吃饱,有衣先给我穿暖……”刮地风回忆几百年前的往事,依旧不禁动容:“她死时我就发誓,不论几辈子我都好好养她,让她吃好穿好,幸福美满,再不吃苦!”   扬舞叹道:“早听说刮地风在废梦收购圈里最能抓挠,出手必中,锱铢必较,地砖缝里都能抠出人民币,算算您老的钱也没少赚,行头却多年如一日的寒酸!照此看来,这么多年,您赚的那些钱都养她去了吧?”   刮地风被人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脑门,答道:“她命薄,阎王爷判她七世贫贱!转世过两次都不是好人家,被夫家虐待得狠!也不知道得罪过哪路神仙……这辈子好些,在落鸡市念大学呢,您也知道,现在念大学特花钱……”   扬舞叹息,点头不已,自言自语地轻声道:“贫贱又何如?有刮老你这样的有心人呢!三生三世不忘卿——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说完拉低帽檐往前走,司徒漠始终看不见她的眼。   ; 第五十章拷问   千神葬和白小苗被扔在八角塔顶层的豪华大厅里。这个地方装修得非常豪华,水晶吊灯,长绒地毯,檀木桌椅,古董名画,看起来怎么也是个贵宾室,无奈三米开外,十多杆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着他们,围成一个完美的弧形。   不愧是vip啊!千神葬无比讽刺地想。   盘腿坐着在地上,地毯软得他直想睡觉。阿葬百无聊赖地撑着胳膊支起下巴:“小苗,这些人石雕似的,成天一句话都不说,你说是不是很无聊?”   白小苗叹气:“葬哥,其实我也很无聊。”   “你看你,都不像你了!也不抬杠,没劲!”   “要是抬杠能把咱俩抬出去,那我拼老命的抬……”白小苗脑袋又耷拉下来。   “哎呀,路到桥头自然直!怕他怎地?我们也就是非法入城,多大个事儿?”   白小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葬哥你还不知道?我们都有梦离城的身份证,只有你是非法入城的……”   千神葬几乎一头栽倒:“那你们还领的那个破路!搞得像盗墓似的!”   白小苗低头咬住小爪,惭愧地眨巴眼睛:“从正门进要转好多次地铁,还要刷会员卡,那得花钱的嘛……”   “多少钱啊?你们都是小抠!”   “哎,葬哥,话不是这么说,进一次门,半个海龟肉汉堡哪!”   千神葬泪流满面:“就半个汉堡?我给你们买不就得了!我兜里还有五百神币没花呢!早知道这么快被抓,我好歹多吃两个龙肉汉堡啊!”   千神葬说着又扭动手腕,还是徒劳,于是冲屋里端枪的蓝制服大声嚷道:“你们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就是人家钱没花完呢,你们就上来抓人!”   话音刚落,门口的蓝制服上前一步,拉开门,洛奇的白发出现在门口,微微一鞠躬,镜无影匆匆走入,带着一身乖戾压迫之气,室内空气顿时紧绷。   白小苗一哆嗦,悄悄躲到阿葬背后。   阿葬眨巴眼睛:这排场,看来是oss啦?   身后传来白小苗的小细声:“他是清梦神君!”   原来他就是跟魇梦娘一起造反搞掉前任梦神王的神仙嘛!这个故事听了好多遍啊,这次见着活人了!阿葬兴奋又好奇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的。   恩……很好看的人,但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镜无影抿着唇,揶揄地微笑着,目光居高临下,审视地上的囚犯。惯常犀利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的肠子都翻出来——镜无影喜欢在无形中给对方施加巨大的精神压力,悄悄种下恐惧的种子。   可惜阿葬是个单细胞动物,对心理压力啥的压根没感觉。   阿葬只顾自己纳闷自己的:这个男人外表很好看,但感觉怎么都不对劲!阿漠和雨哥也很好看啊,可为啥他们都那么顺眼?   镜无影不禁皱了下眉头——本能的,他排斥眼前这个小混混!   镜无影喜欢勾心斗角,喜欢心理倾轧,斗智斗心眼最好不过!因此他讨厌这种无法捉摸的单细胞生物,人傻得不行,本能却又无比敏锐。   “啊!”阿葬突然领悟地大叫一声,双手指着镜无影道:“我明白了!”   白小苗小细声问道:“明白什么啊?”   阿葬用手背挡住嘴,转过身,悄悄对白小苗说:“我明白他为什么看着不舒服了——他很‘假’!”这屋里鸦雀无声的,千神葬的悄悄话大得像个雷!   白小苗一缩脖,低头不敢吱声。   “无礼!”洛奇立即抓过一把枪,枪口堵在千神葬心口上。   镜无影紧皱眉头,面寒如冰。阿葬一句话无比刺心。他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于是厌恶得更不想说话。对洛奇使了个眼色,自己走到一边,背手望着窗外。   洛奇的语调还是惯常的陈述句:“我问问题,你回答。”   “成啊!”阿葬回答得也干脆。   “闻雨落是——神仙?人类?鬼魂?精怪?任选一类。”   他居然知道雨哥的名字?阿葬眨巴了两下眼睛,愕然道:“厄……哪个都不是。”   “那他是什么?”   “哎呀!这个就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啦!”千神葬把腿盘盘好,背挺得溜直,像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学生,“他想死吧,阎王爷又不收;想活吧,已经不是人;想成精吧,又被神仙预定;想当神仙吧,又不够格……唉,总之雨哥四头不靠,啥也不是,混得很惨的……”   “他女儿是他跟谁生的?”   “哎呀!这个又是他心中另一个痛啦!他想生孩子的时候吧,自己没命了,生不了;等到不想这事的时候,孩子又给捡到了!老天爷就爱跟他对着干,雨哥常年郁闷啊……”   洛奇的枪口往千神葬的胸口用力捅了一下:“你很啰嗦!放火的土豆精是不是你的同伙?”   “哎耶?我刚来梦离城,怎么认识土豆精?我是被她们的抗争精神感动……我还是爱吃土豆烧牛肉……”   “若离川爆炸,谁是幕后黑手?你们图谋什么?”   “大哥……”阿葬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爆炸的时候我在你车上,差点死在车里好不好?还图谋呢,我图谋害自己的命啊?”阿葬这话也不算假话,扬舞他们后来商量怎么爆破的时候,他已经出去找清浅了。   洛奇一拉枪栓,冷笑道:“你很会装傻!我知道撬开你的嘴不容易,但不代表我没办法。”   千神葬看着他的冰块脸,叹了口气道:“你是有办法,我也很经折腾,那你慢慢撬,辛苦你了!”   “折腾你干嘛?”洛奇刀削的脸扯动了一下,仿佛在笑,但千神葬宁可他没笑过——他的笑,破坏脸部直线条!   洛奇一把揪过阿葬身后的黑猫,拎在手上,朝千神葬一晃:“它可以?”   阿葬愣了一下,渐渐眯缝起眼睛:“可以!——白小苗,我会替你报仇的!”   很奇怪的,一贯胆小怕死的猫这次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甚至吧嗒不断的眼泪都没有。它挂在洛奇手上,紧闭着眼睛,像只合格的猫尸。   洛奇对于它的反应多少有些火大,他用力捏起白小苗的脑袋,淡然说道:“你也该尽职地表演一下。”   白小苗颤悠悠地张开眼睛,又飞快地闭上,念课文似的哼道:“葬哥别管我。”   “还挺义气!”洛奇又是一个难看的微笑,手掐住了白小苗的脖子,开始用力。   白小苗一声不吭,小肉爪微微颤抖着,挂在洛奇手上像块猫皮。   阿葬盯着颤抖的小黑猫。   洛奇的手依旧在掐紧。   千神葬突然把手一抬:“我说!”   洛奇随即松开手,猫扔在地上。白小苗已经晕了过去,这回是真的不会动了。阿葬摸摸他的胸口,还在跳,于是叹了口气。   “主谋是谁?想干什么?”   千神葬依旧端正地盘着腿,胳膊抱在胸前,很严肃地说:“主谋就是我。”   “就凭你?”   千神葬诚恳无比地解释道:“虽然我没你们那么狡诈,但主谋真的是我。只不过我的主意是别人教的。”   “谁?”   “闻雨落!”千神葬笑眯眯地吐出这个名字。   洛奇看了一眼窗口的镜无影,见他没有任何指示,回头对阿葬说:“假话!”   阿葬双手合十,拜拜道:“大哥,这是真的!他想卖梦赚钱,结果不小心和女儿一起被吸进梦里了。他是我哥们,我这么义气,肯定去救他啦!所以就混进梦离城来找他的梦钥。”   洛奇道:“火灾、爆炸,又怎么解释?”   阿葬瞪大了眼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洛奇狠道:“你要我把你的同伙抓去分尸?”   阿葬看了他一眼,揉了下鼻子:“你把自己的情报员送去分尸?好歹你是老大,这么对底下人,会伤人心的!”   “你——”洛奇又想动手,却被镜无影的一个眼神拦住。   他走过来,脚尖踢垃圾似的把白小苗踢一边:“看着傻,其实很精嘛!怎么看出来的?”   “雨哥说的啊!”阿葬晃脑袋,“他半路上就跟我说了,如果我有幸被抓来,说明白小苗是dct的内奸,我们被他出卖了。至于他怎么发现的,别问我啊,我真不知道!”   “这么说——你是故意跟来的?”   “哎呀,也就是顺水推舟嘛!不来怎么救雨哥?”   “你不过是个人类,他就不怕我杀了你?”   阿葬摇头:“雨哥说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那时候我就是安全的,嘿嘿!”   “闻雨落!”镜无影捏紧了拳头,咬牙忍住极大的愤怒。   “看,这样我就是安全了。”阿葬咧嘴一笑,笑的那个阳光灿烂。   镜无影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突然伸开手掌,又凭空一抓,阿葬像是突然被什么拎了起来,僵硬地悬在半空!全身关节如同被利刃削过,剧痛无比。镜无影再用力握紧手指,阿葬的关节开始流出嫣红的血。哪怕细至小手指,都滴出血珠来。   镜无影恨道:“他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阿葬化疼痛为笑容。咧着嘴,笑得更灿烂:“我们当然不指望你有多亲切!哼哼……这不过是个条件交换——你如果把我怎么怎么样,雨哥就在梦里怎么怎么样,骑驴看唱本的事,大家走着瞧呗!”   镜无影听他这么一说,恼恨无比,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闻雨落!居然那个时候就抓住了他的弱点?这怎么可能?   不论如何怀疑,镜无影还有理智!他只得强忍住要杀人的冲动,缓缓松开手。   阿葬啪嗒一声落在白小苗身边,动也不能动,地毯上溅出一片血珠。   洛奇不解地看了上司一眼。   镜无影冷声道:“把他送去神王阁!——看着点,别让殿下把他玩死了!还有用!”   洛奇颔首道:“是!”   镜无影的身影旋即消失。旁边上来两个蓝制服,架起千神葬往外拖。   另一个拎起白小苗,问道:“情报员如何处理?”   洛奇转起念珠:“垃圾处理。”   “是。”   ; 第五十一章就这样把你征服   千神葬被拖到一个小凉亭里,软榻上一靠,他依旧是vip待遇!可惜这位贵宾全身骨头缝都疼,直挺挺地趴着,眼睛半张不张,人半死不活。   凉亭垂下雪白的丝幔,夜风中拂过他的脸。脸上还留着格子印呢,这劳什玩意儿搞得他又痒又疼!   阿葬奋力在金丝软垫上翻了个身,睁眼看着凉亭顶棚——纯金的?鎏金的?包金的?啊,还是疼!   再翻半个身,只见一片红艳艳的玫瑰花。   ——这个破塔,真是五脏俱全,居然还有空中花园?   “种啥不好啊?这花多招虫!”阿葬低声嘟囔着。   “你不喜欢这花呀?”一个耳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不喜欢我立刻叫人铲了!你喜欢什么种什么!好不好?”   阿葬讶异地回头一看,居然是——齐眉?   他呲牙咧嘴地翻身坐起来,边抽气边问道:“小丫头,你怎么跑这里来,这里坏人多……不对,你是这里面的?你就是那个什么‘殿下’?”阿葬变了脸色,警惕地瞪着她。   齐眉拨了一下小卷发,跳两步,自来熟地坐到他身边,委屈地嘟了下小嘴:“你不喜欢看到我?”   阿葬的胳膊被她猛撞了一下,疼得直抽气:“你你你……居然是oss后面的巨oss?你这形象也太不合格游的吗?”   齐眉咬住下唇,颇受打击地答道:“他们不让我玩……我形象不好吗?不漂亮?不可爱?你不喜欢?”   千神葬哼道:“不是不漂亮,更不是不可爱,你挺可爱的。但是作为一个反派,一个最大的坏人,你的形象是不是太好了点?你这样也不符合大众的审美情趣啊!”   一通话忽悠过来,齐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明白过来,于是恼了,出手如电,猛捏了一下千神葬的胳膊肘,疼得他哇啦哇啦的叫。齐眉怒道:“反正你就是找借口不喜欢我!”说完又抓过他的手,用力捏,使劲捏。   阿葬觉得自己的关节已经全部粉碎性骨折了,小姑娘下手之狠,比那个清梦神君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她真的是那个“殿下”——魇梦娘娘了!   阿葬是那种每次看电视看电影,都会事先问“哪个是坏人?”的人。在他无法复杂起来的内心里,敌方我方的划分向来是泾渭分明!因此,被魇梦娘折腾过这么一下,他对“齐眉”的小小亲切感已经飞走了,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在剧痛无比的提醒他:别大意!她就是魇梦娘!她就是最坏的坏人!   他也不喊疼了,他只在自己人面前喊疼。   千神葬奋力爬起来,站的笔直,也不挣扎,任那个恶毒的丫头折腾,一边眼神特坦荡地说道:“我说魇梦娘娘,你要人喜欢,也得有个让人喜欢的理由吧!你说说,你有啥让我喜欢的?”   齐眉腾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逼迫道:“我比你强!比你厉害!你必须喜欢我!不喜欢我,就死!”   这丫头果然变态!老刮和小苗一点都没说错!千神葬心中千头神兽凶奔过。   要比倔?来啊!这世界上能倔过他千神葬的人,还没见过呢!   阿葬亮一口白牙,扯开大嗓门冲她喊:“不喜欢!不喜欢!死了也不喜欢!你把我剁成碎末我也不喜欢!”   齐眉被他这么打脸一吼,反倒愣了。这么些年,她想玩谁,谁都是过来巴结讨好说喜欢她的!哪怕是虚以委蛇,哪怕是口是心非,总不会违逆她的要求。像千神葬这么劈头盖脸一通骂的人,她的世界里还没出现过。   齐眉咬了咬下唇,撇下嘴角,哇地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滴滴答答的像开了水龙头。   靠,有没有搞错?他这个被残害的都没哭,残害人的倒先哭了!姑娘,作为反派oss,你能不能典型一点?靠谱一点?   她这么哭,倒是有点“齐眉”的感觉了,阿葬于是没了刚才的气势,反暴力抗争变成了男人欺负女人的尴尬。   “喂……你你哭什么哭?被抓被揍的人是我哎!流血了哎!”阿葬僵着关节费劲的挪动,小心躲避那个喷水的“物体”。   齐眉猛跺脚,继续哭,大声哭,趴在榻上哭,顺便又撞了阿葬一下。阿葬一声闷哼。   他皱眉问道:“你到底想怎样?你什么毛病?非要我喜欢你?我都不认识你不是?”   齐眉猛抬头,眼泪直淌,冲他哽咽地喊:“我喜欢你嘛!我喜欢你你就得喜欢我!”   “大姐!”千神葬猛翻白眼:“我一个粗人,你喜欢我干嘛?你喜欢我干嘛虐待我?——照你这逻辑,刚才那个清梦神更喜欢我啦!”   “他不许喜欢你!他只准喜欢我一个人!你也一样,只许喜欢我!”   靠!你俩既然变态得情投意合的!那就内部解决嘛,互相喜欢互相残害,就不要出来祸害人间了嘛!   阿葬叹气:“那你说说,喜欢你的话得干嘛?话说在前头,我不出卖肉体的啊!我老婆会伤心的!”   齐眉擦了下眼睛,怒道:“你的肉体不都是我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出卖?你老婆是谁?”   阿葬目瞪口呆:“你……你是女人吗?有你这么不知羞的女人吗?我老婆是谁关你屁事?”   “我看上什么,什么就是我的!你老婆在哪?说!我立刻杀了她!你要不说,我杀光所有女人!”   “那你杀她去吧!我老婆是王母娘娘!我们面奸情热好多年了,你有本事就杀她去!”   齐眉被他天马行空的逻辑搞得又愣了好一会,跺脚怒道:“你胡说!王母娘娘人都没了!”   “怎么?你没本事杀她呀?那还吹什么牛?人类母的你都杀光?我还喜欢小母鸡呢,炖蘑菇!我还喜欢小母牛呢,喝牛奶!我还喜欢小牡丹呢,国色天香!你杀!你杀啊!”阿葬冲她兜头又是一通吼,吼得齐眉又吧嗒吧嗒哭了起来。   “牡丹又不是母的!你们都欺负我!都不喜欢我!都不要我!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她上去猛捶千神葬,捶得他全身散架了一般。   阿葬咬牙切齿,朝天翻白眼:“我的娘啊!我说小丫头,你除了喜欢和恨,就没有别的感情啦?小小年纪居然就搞得这么激烈,你提前更年期了?”   齐眉气得全身剧烈抖动,双手紧抓住阿葬的两个肩膀恨道:“我本来是要对你好的,你也不珍惜!现在她来了,这是你逼的!”   话音刚落,齐眉亚麻色的头发突然变得乌黑,新发从头顶飞快第冒出来,缠绕纠结着,拖到腰际。圆圆脸也在拖长,变成雪白的尖脸。身体也在长高,刚刚才到阿葬的胸口,现在已经齐肩。   魇梦娘抓着阿葬的手变得更有力,指甲插进肉里,阿葬疼得直哆嗦。魇梦娘血色嫣红的唇角一翘,阴测测地笑道:“我说怎么回事,我居然会对你这样的杂虫感兴趣!原来是她呀!姐儿爱俏,改不了了!”   阿葬白了一张脸,哼哼笑道:“你们原来是一个人?姐儿可是妓女!你至于这么骂自己吗?”   “谁跟她一个人?”魇梦娘呸了一口,“她不过是只寄生虫!蛔虫!绦虫!”   阿葬咧嘴一笑:“原来是有虫!怪不得你脸色这么不好呢!要不要吃点宝塔糖?”   魇梦娘眼中闪过寒光,右手往下斜砍下来,阿葬从左肩到右肋,一条深深的血口。衣服当然也翻了下来,阿葬皱眉忍住剧痛,叹了口气,很委屈地背出经典台词:“好吧,你很厉害,可以征服我的肉体,但是你无法征服我的心灵!”   魇梦娘愣了一下,随即笑弯了腰,黑发抖动,站在阿葬的角度看过去,她跟女鬼差不多。   “还真是好玩的人!哈哈,怪不得她死活要跑出来!”   魇梦娘的笑,来得快也去得快,下一秒,又阴森森地狰狞上了:“征服心灵,有什么难的?难得我今天有兴致!陪你玩玩!”   魇梦娘雪白的手指慢慢摸上阿葬的脸颊,食指尖尖,顶住他的太阳穴:“我现在就要钻进你的脑子里!这个脑子可有意思了!”白色指甲在阿葬的太阳穴上轻轻划出红色的十字,“这里面呀,藏着你经历过的一切,你的亲人啊,爱人啊,可都在里面!只要我在这里找到他们,我立刻就能杀了他们,不论他们离得有多远!呵呵,你信不信呀?”   阿葬点头:“我信!你是魇梦神,梦里杀人,你当然能!”   魇梦娘的红唇慢慢印上他的嘴角,悄声说:“我马上杀光他们,马上。”   阿葬闻到一股掺杂着血腥的丁香味,闭眼道:“姑娘,不是我这人乌鸦嘴,我赌……你一个人都找不到……”   红花从中,阿葬僵硬地倒下,陷入无边的黑暗。   ; 第五十二章阿葬的往事和电视   阿葬脑子里有什么,这其实是个很囧的问题。   司徒漠总说:你怎么就不能往脑子里装点事?啊?   闻雨落总说:还是阿葬好,脑中事情少,从来没烦恼,福气哪里找?   草草总说:阿葬叔叔的脑子给我当移动硬盘好不好?剩余空间那么大,白放着可惜了!   ……   这也不能怪他。当年闻雨落捡到阿葬的时候,是在一个废窑里,被土埋着,穿着一身民国年间抗日的军装,硬得跟兵马俑似的。多亏闻雨落拥有考古学家的细致精神,整整鼓捣了一个星期,愣是用小刷子把他给一点点刷了出来。到今天阿葬的胳膊腿都还全乎,完全都得归功于闻雨落。   千神葬其他地方都正常,就是后背肩胛有个刺青,刺着一排数字。   那时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闻雨落把他拖回家,埋在解语树下面,一埋就是三年。   等到三年后他爬出来,发现啥都忘光了。   军装兜里有块布片,上面写着自己姓千,是神葬师,于是他就有名字了。后来闻雨落发现,他背上的刺青每天减一点,是个日期倒计时,那是他能活的日子。   倒推回去,阿葬应该是嘉庆十九年,也就是1814年生人。   千神葬的历史,就这样。   至于闻雨落说他的灵体被封印了还是怎样,阿葬也不知道那个灵体有啥作用,于是就不去搭理这事了。   没有灵体会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当然会!比如,阿葬不会做梦。   睡觉了,睡着了,人家做梦,他就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发呆。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   时间长了,他觉得这样的夜晚实在太无聊,随口跟闻雨落和司徒漠嘟囔了两句,结果他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居然给他搬进去一台电视机。于是每晚阿葬都看电视打发时间。   据阿葬的不完全估计,这台电视是闻雨落和司徒漠费了不少灵力改装的。电视机也不用插电源,也不用插天线,有线机顶盒啥的统统没有,就是一个木箱子,外面卡着块屏幕。   话说兄弟还是兄弟,闻雨落他们考虑真周到,这屏幕还是液晶直角平面的,看起来特清晰,特舒服!   刚看到电视的时候,阿葬那个兴奋那个高兴啊,整整一个月,店也不开,活也不干,饭都不吃,天天抱着枕头睡觉,就为看电视。   睡不着,喝牛奶。再睡不着,吃安眠药。再睡不着——闻雨落就举着菜刀无比和蔼地说:“吃什么药啊?我可以一刀让你长眠!”   可是这样的威胁都无用,阿葬魔障了似的看电视。   司徒漠骂他,说他是被中老年家庭妇女附身,阿葬也不在乎。   因为他发现,在看某些情节的时候,他好像能回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都是打仗的事:鸦片战争他打过红毛鬼子,甲午海战他上过战舰,武昌起义他在现场,抗日战争英勇牺牲……   好英雄,好惨烈的咧……   阿葬心里得意,但是大家实在看不下去!那阵子他睡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肉都懈了!于是司徒漠骂骂咧咧地去了趟神异电视机二手置换中心,分期付款买了台电视回来,扔到他家里吼道:“白天看!”   于是阿葬这才不拼命睡觉了。   再后来,司徒漠愤怒于巫师快餐店的疯狂广告;于是阿葬又回到睡觉才能看神异电视剧的状态。好在这时候电视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也不那么爱睡,只不过天天跟在司徒漠后边问:   “小漠漠!你们神异界的dvd什么时候出呀?”   “阿漠漠!你们神异界有没有卖游戏机的呀?”   “亲爱的兄弟司徒大人,你们神异界的电脑现在发展到什么阶段啦?”   司徒漠愤恨不已,烦躁得直想掐死他:“没有没有没有!不想看电视就直说!我们立刻给你搬出来!”   于是阿葬一缩脖,足足有两个小时不敢再问。   其实呢,说句良心话,阿葬这个要求也算正当,这个电视看久了真的挺无聊的!   它只能收到神异电视台。这个台的电视剧,统统都是雷神影视娱乐公司出品,部部奇长无比,每天18集联播播一年,每年除夕晚上才换新剧。   但有的看总归比没的看强!就这样一个白茫茫只有电视的地方,糯米糍粑不说硬话,阿葬也不敢太挑剔有的没的。   就这么个一穷二白的地方,今天魇梦娘能在这疙瘩能找到啥,真是个令人期待的事情。   现在,阿葬和魇梦娘两个,就站在电视机前大眼瞪小眼。   这地方也有个好处,感觉不到身上的痛。   这又是个特安详,特平和,特单纯的地方。戾气不起,邪念不生,现世安好,福养身心。   魇梦娘身上的邪戾之气,到了这里居然也淡了下来。   阿葬觉得,人家来自己私人地头了,不招待也不好,于是盘腿坐下,拍拍身边的地面,说道:“来来来!一起看电视好啦!这里什么都没有,抱歉哈。”   魇梦娘光着脚,只觉得脚下有点硬,却又暖暖的,不知道是什么陷阱?她心存警惕地站在一边。   阿葬很遗憾地耸耸肩,也不去管她,自顾自地看电视。   神异电视台成立时间其实挺早,上世纪末就有了,不过那时候神仙们看电视的不多,神异电视台通常都是盗播人类电视台的节目。   后来下凡的神仙越来越多,看电视的人也就几何级增长。神异电视台煌煌然成了神异界最牛掰的单位之一,归神皇陛下亲自领导,经费直接划拨,广告费只要开口就有人送,电视台的神仙俨然精英,迅速成为最滋润的神仙群体。   既然有钱有观众,本应该制作更多的节目,可是这神异电视台,永远只有两个板块:神异新闻和神仙剧场,中间插播无数广告。   原因无他,神异界只有这么就这一个台,一个频道!爱看不爱看,不看拉倒!   新闻是神皇陛下划拨经费的理由,电视剧是吸引观众的基础,广告是小金库的源头,三足鼎立,足以支撑神异电视台的运作。   “今晚播第1003集啊,七仙女被坏人害得好惨——娘娘,一起看吧!”   魇梦娘四处走了一圈,试探了好多种方式,但这白色世界里,实在找不到别的东西,只得回来干瞪眼。   千神葬的心里只有这台电视机,她要如何征服,这真是个问题。   把电视机摔掉?踩碎?这个男人当然会心疼一下,但这能算“征服”吗?   为什么他一个梦都不曾做过?魇梦娘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憋屈感。   也不知怎么的,在这个白茫茫的地方转过一圈后,她身上暖暖和和的,戾气也渐渐消失了。黑头发长指甲慢慢缩了回去,脸也圆了好多,不知不觉间,齐眉居然回来了!   小姑娘茫然地站在一边,看着阿葬和他的电视,不明白自己怎么来到这么个地方。   只有她和千神葬?她一时都忘了该怎么动。   ; 第五十三章假是真的假!   阿葬专心看电视,也没注意旁边的魇梦娘有什么变化。   电视剧演得很热闹,里面的女主角七仙女,经历过100集地主剥削,100集婆婆虐待,100集小妾上门,100集怀孕被休,100集养儿长大,100集破镜重圆,100集打倒小三,100集自主创业……现在终于身患绝症了。   屏幕里的七仙女,如今真是面色惨白,首如飞蓬,悲苦至极,还要瞒着董永治病,还要防企业倒闭,还要应付男二号三号四号的追求,还要管儿子的叛逆……呀,真是苦情啊苦情的苦菜花女银!   今天正好播到误会篇——董永误会七仙女与男二号有奸情,掉头而去,七仙女在后面追赶,身体不支倒地,男三号扑上救助,回头的董永看到又产生误会,于是又掉头而去,心情不好结果被男三号开车撞倒,一口鲜血挂在嘴边,嘴里叫着七仙女。这边呢?七仙女肝肠寸断地躺在救护车上,半死不活中呼唤董永却不见人……   阿葬看得啧啧摇头:“这个董永也太磨叽了!”   齐眉走过去,慢慢坐下来,和他并排看电视。   “七仙女干嘛要瞒她生病?跟董永说不就好了?”齐眉看得挺入戏。   “这不是贤惠的女人都喜欢自己扛吗?怕让董永伤心!”   “这就是贤惠的女人?你们都喜欢贤惠的女人?”   “切——”阿葬不以为然,“我才不喜欢!这是自虐嘛!有什么问题当然跟老公说啊,共同承担嘛,不然嫁人干嘛?”   “你又说她怕董永伤心……”   “傻女人钻牛角尖!你别学她!”   “我才不钻牛角尖!”   “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啊,其实你钻牛角尖很严重。”   “你说什么——”   “哎呀,你看你,说一下就激动!”阿葬转过头来拍拍她的肩膀,“我说魇梦娘——不,齐眉姑娘,其实呢,你这人也不算坏,长相也可爱,喜欢你的人当然会有啊,你干嘛非得逼别人呢?自己也掉价不是?”   齐眉怒道:“哪里有掉价?而且你就不喜欢我!她们都不喜欢!”   “哎呀呀!”千神葬干脆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我不喜欢你,但我也可以不讨厌你啊!咱就算是个熟人,不成吗?见面打招呼,聊聊天,说说今天吃了吗,天气好不好啊,这样不也挺好?你整那么多人非得喜欢你不可,你不累啊?”   齐眉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摇头道:“不累!等到他们喜欢我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们了,就杀掉。”   千神葬满头冷汗,这丫头说杀人就跟说切白菜一样!他再次努力,无比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你根本就不是喜欢他们,你也不喜欢我!你只喜欢你自己!”   “喜欢我自己有什么错?她们都不喜欢我,我自己喜欢自己还有错?”   千神葬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你总说她们她们,她们是谁啊?”   齐眉的眼神黯淡下去,扭头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小声地说了句:“我妈妈……姐姐……”   妈妈姐姐?那不是梦母和其他梦神娘娘?   “怎么可能!你们都是亲姐妹,梦母还是你亲娘,哪有不疼小闺女的?”   “就是不疼!”齐眉很拧,咬住下唇,扭头不做声。   “那你举个例子来!不然我怎么相信?”   齐眉忽地转过头来,怒道:“不疼就不疼!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不喜欢她们!反正我比她们厉害,不服气就关起来!不服气就赶走!”   千神葬努力挥手赶走她的戾气,摇摇她的肩膀:“例子啊,例子!你举个例子来,我帮你开导开导啊!生命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多不好!”   齐眉咬牙低下头,慢慢道:“我从小被关在神殿里,她们十个从来不见我,只想躲开我,几千年了,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们一起有说有笑,我被她们忘得精光!我是不存在的人!”齐眉说着说着,抱住膝盖,头埋在上面呜咽起来。   “好容易有次过年,我爬出神殿去找她们,结果她们笑话我不会读梦,春梦娘还说我是捡来的!说我本来不是神仙,只不过当年为了把梦神府升级成神王级机构,非得凑够12个主神,梦母娘娘才把我算进去的!”   “这的确过分了啊!……不对啊,十个再加你,不是十一个吗?剩下一个哪来的?”   “清梦神君,那次过年前不久才成神的。只有他对我好……”齐眉严重含泪,呜咽不已。   “所以你就政变?把她们流放?”   “哼!流放算什么?欺负我的人,关起来!杀掉!不喜欢我的人,统统杀掉!”齐眉说着说着,便开始激动,黑头发又开始长了出来。   阿葬可不希望那个魇梦娘再出现了,赶紧按着她的双肩安慰道:“你别别别激动啊……来,深呼吸,深呼吸!”   齐眉抖动双唇,咬牙问道:“那你会不会跟她们一样欺负我?”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大姐你别欺负我就好啊!   “我才不相信!你讨厌我的!”齐眉的头发还在拉长,现在已经全黑了,只是模样还没变。   阿葬一心急,上去一把抱住她,大声道:“你也挺可怜的,我当然不会讨厌你!我喜欢你吧,喜欢啊!”   “真的?”黑发齐眉泪光朦胧地抬眼问道。   “我喜欢你就行了呗!”阿葬义气十足,“你可别让她再来……”   “嘿嘿嘿嘿!”齐眉突然没了泪光,笑得十分乖戾,容貌大变。   现在变成魇梦娘在他怀里笑。   阿葬寒得一激灵,胳膊猛缩回来连退三步,只觉得自己是超级乌鸦嘴,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一耳光。   魇梦娘踮着脚,背着手,围着阿葬转圈,晃荡晃荡的:“这不就是征服了?你的心,不也被征服了吗?有什么难度?”   “你居然骗我?你个巫婆!居然骗我?”阿葬气得跳起来,指着她直发抖。   魇梦娘轻蔑一笑:“我骗的人多了!你算是最好骗的!”   阿葬气结。   魇梦娘手指轻抬,指着阿葬的胸口:“虽然我赢了,但是你居然让我想起最厌恶的事情,罪不可恕!我要把你扔进地牢!永世不得翻身!”   说话间,阿葬的脚下,突然出现黑色圆点,并且迅速扩大。   不过几秒钟,魇梦娘和阿葬已经悬浮在一个巨大空洞的上方,底下黑雾弥漫,间或传来几声凄惨无比的尖叫。这地牢,如同地狱一般幽深恐怖。   魇梦娘的红唇笑得快要滴出血来:“你挺有趣,比其他人好玩多了,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你也要记得我啊!”   阿葬呸了一声:“我最恨别人骗我!以后我压根不愿想起你!”   魇梦娘听了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不用担心,你会痛苦得忘不掉的!你浪费我太多时间了!”说着手指轻弹,阿葬脚下一空,随即坠入深渊,连带那台电视都一齐掉了下去。   “靠!中奖了啊!这个地牢不会是刮地风说的那个,没见过活物出来的地牢吧?”坠落中的阿葬嘟囔着,伸手抱住了电视机,里面还在播放的片尾曲。   王母娘娘的!这个电视剧太不吉利了!   还没大结局,魇梦娘就已经“再见,阿葬”了!   魇梦娘悬空晃着,悠悠地看千神葬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   突然心中猛然刺痛一下,她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   魇梦娘恶狠狠大声骂道:“臭娘们!要害我吗?”说着用力站起来,昂起头,“警告你!不要用你的妇人之仁坏我的事!哼!”   ; 第五十四章地牢里   谁也出不来的地牢,是个啥样呢?   吃人的怪物?折磨人的机关?刀山火海?僵尸狱卒?阿葬在下坠的途中,脑子里闪过好几条没有创意的想法。   然后发现,自己下坠的速度好像越来越缓慢了。等到落地的那一刻,就好比是被谁轻轻摆在地上似的。   这也忒温柔了呀!阿葬抱着电视机翻身坐了起来。   电视已经不亮了,而且小了一圈。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一摸,只有空气。地面也是平整的石板,压根没有阿葬预想的满地白骨。   难道这个地牢就是啥也没有?然后人都是寂寞无聊死的?那个魇梦娘果然恶毒!   正腹诽呢,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了豆粒大小的光点,光点很迅速地向阿葬靠近,原来是一盏油灯。持灯的人,穿着连帽斗篷,遮着脸,黑乎乎的一团。   “新人?”黑斗篷拿着油灯朝阿葬脸上照过去,趁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了一下阿葬,说了句:“跟我来。”   阿葬于是爬起来问道:“你是这里的牢头?”   黑斗篷只顾低头往前走:“这里没有牢头。囚犯全凭自觉,这里是自助式地牢。”   阿葬听得一个趔趄。电视一搂,跟着他走——这个电视机也很有意思,居然小得像个抱枕大了。   黑斗篷也不说话,闷头走得很快。油灯里的油也不多,不一会儿终于熄灭,黑斗篷便立即停在原处,搞得阿葬差点撞上他。   黑斗篷道:“挡住眼。外面很亮,小心瞎掉。”话音刚落,两人四周突然射来耀眼的强光,阿葬赶紧捂眼,还是被晃了一下,眼泪直流。   “靠!地牢嘛!搞得这么亮是干嘛?”阿葬蹲在地上抱怨,直抹眼睛。   好一会儿,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杯盘叮当,随后又人声鼎沸,嘈杂得仿佛自由市场。有个声音远远的冲他吆喝:“喂!那边的!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啥?阿葬这才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口,身边的黑斗篷已经不见了。   他的面前,左边一排长桌,雪白的桌布上各色佳肴堆成山,右边各种豪华桌椅,坐满了人。袍服华丽,看上去个个都是王侯将相。美若天仙的各色女子穿游其中,倒酒喂食,打扇捏肩,莺声燕语,脂香粉浓,各种服务贴心到姥姥家。   众人乐得享受佳肴美酒,温柔乡中谁也不注意阿葬。   倒是一个皇帝装扮的人,带着冕旒,垂珠像门帘似的挡着脸,躺在金丝软榻上朝他招手:“来来来!兄弟,喝一杯!”   阿葬满腹狐疑地走过去,一边打量这帮人——还真是古今大杂烩啊!先秦的袍子一直穿到晚清的马褂,真是哪个朝代都有,还都是贵人打扮。   “哎呀,兄弟,这等富贵温柔乡,你还不快把这蠢笨的家伙丢下!”皇帝扇着扇子,鄙夷地瞥了一眼他的电视。对怀中美人轻声道:“小怜,倒酒!”   那女子看着阿葬媚笑了一下,柔若无骨地缓缓爬起来,烟视媚行地拧着小蛮腰走到长桌边,倒了一杯红酒端过来。   阿葬接过酒。女子嫩白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香风缭绕地从他身上擦过,又回到皇帝榻边,娇弱地靠在他怀里。   阿葬从没见过如此风情的女子,红了脸,脑袋有点晕。低头看那酒,颜色鲜红如血,让他一下想起了魇梦娘的嘴唇,登时心里一激灵,没了胃口,酒放一边,人也坐得笔直。   那小怜看阿葬并不喝酒,贝齿轻咬粉唇,不依地哼道:“公子嫌小怜倒的酒不好么?”   阿葬一抱拳:“非也!在下只是还不渴。”   那皇帝哈哈一笑:“美酒岂是解渴的蠢物?兄弟说笑!”   小怜呜咽起来:“一定是嫌奴家服侍得不好,请皇上赐罪!”说着还下榻来,冲皇帝跪下了。   这样搞得阿葬很下不来台,周围的美女居然都跟着跪下,一帮子帝王将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大厅内鸦雀无声。阿葬只得又抓过那杯酒,“哎呀,喝就喝呗!你们搞这么压力山大做什么?”   正准备一饮而尽,手边的电视机居然亮了,屏幕上闪烁一个巨大的黑叉。   咋?这酒有问题?毒酒?   正闪念间,突然听见门外又是一阵嘈杂的扑腾声,紧接着大门嘣地一声弹开,一头巨兽冲了进来:“葬哥!别喝!那酒是你的血!”   阿葬见它叫自己,手一抖,杯子砸在地上。抬头一看那巨兽,獠牙长须,眼若铜铃,鹿角鹰爪,白麟披身——这不是龙是什么?   “啊!”美人们尖声惊叫,四处逃散,杯盘砸碎一地,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皇帝王侯们拍案而起,震怒得纷纷抽出刀剑,面目狰狞地冲过来。白龙张大了嘴,朝他们巨吼一声,凌厉的气流掀翻了他们的华丽长袍,里面居然全都是白骨架!   那些家伙被白龙震慑住,登时不敢妄动,举着刀剑虎视眈眈。   “这里喝的水,都是自己的血!吃的肉,都是自己的肉!你可别跟他们似的,把自己给吃了……咳咳……”白龙大概是耗了很大体力,喷出一股血雾,咳嗽不已。   那些骨架王侯见状又围了过来。阿葬眼明手快地冲上前,解决了几个骷髅架,噼啪声不绝于耳,骨架非常容易粉碎,阿葬一踹一个准,那些王侯砸在地上,只不过是华丽的袍子包着一堆碎骨。   “葬哥!快过来!骑上!”白龙的长角后又冒出一团黑乎乎的家伙,居然是小黑猫。   “白小苗?”阿葬又扔开一个皇帝,赶紧往回跑,翻身骑到龙背上,手里还不忘捞过自己的电视。   白龙又是一声长吼,昂首奋力朝大玻璃彩窗扎去。轰隆一声碎响,白龙带着阿葬冲出大厅,飞向窗外无边的黑暗。背后的大厅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一帮子皇帝贵族站在窗口高声叫骂,几把长剑还撇了出来,但被他们迅速甩在身后。   白龙明显体力不支,飞行中好几次稳不住身形,最后竟然垂直坠落。呼啸的风中,阿葬在龙背结手印,大喊“光印!”可是连个火花都起不来。   白小苗大喊。“没用的!这里用不了法术!”   白龙咬牙挣扎,拼命拉回下坠的身体,阿葬脑中火光乍现,猛拍一下电视机:“给点亮!给点亮!”   电视机居然真的很给力,刺啦一声亮了起来,满是雪花点。阿葬又猛拍一下机壳:“再亮点!”   电视机登时嗡嗡作响,仿佛里面装了马达一般,雪亮的光柱从电视机中射出来,探照灯似的。白龙看见光亮,精神一振,拼死力稳住身体,还往上拉抬了一下。   龙的飞翔高度其实挺低的,光柱晃动中,勉强能看到前面有一片白色,仿佛是个结冰的湖,周围环绕着黑黝黝的树林。   电视的光芒照在冰层上,湖面居然立刻水波荡漾起来。   白龙再也没了力气,朝湖面一头扎去。   “我不会游泳啊!”混乱中只听到白小苗最后一声哀嚎,然后咚的一声巨大的水响,冰凉的水没过头顶。   纵然湖水能够缓冲撞击,但猛烈的冲击把阿葬砸得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湖水仿佛把肺里的空气都积压出来,令人窒息欲死。恍惚中,阿葬只看到电视在水中的光亮。白龙的身体在电视的光柱中一闪而过,然后他的身体被托出了水面。   “白小苗……”阿葬趴在白龙头上猛咳嗽,心里还念着那只猫。   白龙道:“会游泳吧?”   阿葬猛咳,一边点头。   白龙立刻一个翻身,潜入水中,水底叼过电视机,四处扫射搜寻。阿葬奋力拍打水面,四处望去,只有黑茫茫一片。   白龙好一会儿才又翻腾上来,这回龙角上挂着一只半死的小黑猫。   “白龙,谢谢你!谢谢!”阿葬拎住猫脖子,拍拍龙头。白龙又咳了一声,喷出一股血水,推着阿葬朝岸边游去。电视的光芒没有能够挺到最后,迅速耗尽,终于熄灭。黑暗中,阿葬摸到了土地。   白龙的头搁浅在岸上,身子还泡在水里,喘息不已:“快上去……咳……这里是寒冰水,没有光的话马上会冻结!”   “决不丢下你!”阿葬拼命拉着龙角把他往岸上拽。还好是阿葬,有把牛力气,不然一般人,是死活也拖不动这么大条龙的。白小苗也醒了,顶着龙身往岸上拱。   不见光线的寒冰湖水冻结得果然很快,阿葬能清楚地听到湖水结冰的嘎吱声。暗夜中瘆人无比。阿葬奋力地拖,和湖水冻结比速度。但是冰冻已经袭来,白龙还有一截在水里。   “葬哥!尾巴!”白小苗在水边叫。   危机关头,阿葬闪电出手,往奄奄一息的白龙鼻孔里抓了一把,白龙“啊!”地一声惨叫,尾巴弹出水面,再落回去的时候,响起砸碎冰块的声音。   “万幸万幸!”阿葬擦了把汗。   “幸你个头!我的鼻子!”白龙终于倒在岸上,脑袋一歪地晕死过去。   白小苗跳过来摸摸白龙的胸口,出了口气:“还好还好……都没死呢……”   “小苗,你上哪找的白龙?”   “什么我找的?是他来找你的!还救了我呢!”   “我怎么会认识龙啊?”   “他真的是冲进八角塔救你啊!为了救我还打伤了洛奇!但是魇梦娘娘立刻出来了,就把我们都扔进地牢了!”   “他究竟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   “呸!”地上的龙这时候仿佛受不了聒噪地醒转过来,没什么力气地骂道:“我是清浅啦!若离川里的龙!”   ; 第五十五章梦河清龙   “清浅?你居然是清浅?”阿葬靠过去,摸摸索索地碰到了龙头。   “喂喂!你别乱摸!”白龙晃脑袋,可还是躲不过阿葬的十八摸。   “清浅你是龙神?”白小苗居然也靠过去磨蹭。   清浅好不耐烦,奋力变身,变回那个俏小伙。这回阿葬摸到的是他软软翘翘的头发。   “我是若离川的龙神啊!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清浅挥掉两只毛爪。   “若离川的龙神不是死了吗?好几年前就殉职了呀!”白小苗揉着拍疼的小肉爪。   “哼!他们说我死了,我真的就死了吗?”清浅一个翻身,四仰八叉地躺着,长出一口浊气,“魇梦娘把我锁在这湖底五年!奶奶的我今天居然旧地重游!”   几个人身上的寒冰水自动结成小冰渣,喀拉喀拉地往下掉。   清浅朝天咳了一口,指着天顶叫骂道:“小娘皮!老子能出去一次,就能出去无数次!你给我等着!”   “怎么回事?干嘛把你锁在湖底?”阿葬一边问清浅,一边摸索着抓过白小苗。   “嘿!说来话长!”清浅又咳了两下,“还不是环保官司闹的!”   他现在还没力气爬起来,重游囚禁地,心情此起彼伏,于是干脆躺在岸边讲讲往事。   清浅同学的来历,说来话长。他是南海龙君的小孙子,小小年纪去了米国深造,十年前回国,还是只镀金的海归龙。   清浅出生的时候,龙族已经比较困窘了。   作为一条龙,腾云驾雾?法律不允许。人工降雨?人类自己就行。海里呢?轮船越来越大,鱼虾越捞越少,生存空间所剩无几。于是龙族基本都上岸,给人类商家拍广告做代言。可那日子真不好过!人类嫌他们传统相貌凶,说友邦人士不喜欢,没法国际化,于是代言价格压得比鸡蛋都低!   百年之后添的新丁,南海龙君看着小孙孙挺心酸,心想绝不能让孩子沦落到出卖色相还混不上温饱的悲惨境地!他的清浅,要做大事情!   于是龙君思考再三,一拍大腿:清浅!给我留学去!别的爷爷不管,就把英语给我学好!   爷爷发话,小清浅不敢不从。含泪叼着小包袱游了好几千公里,终于在一个秋天的黄昏游到加州地界,上了米国的岸。那时候神仙们连天朝的身份证都没有,米国的签证当然更没有。小清浅就是个偷渡去的非法移民!只能打黑工混黑社会!   但是清浅适应能力超级强,人开朗,朋友多,学习十分努力,歧视白眼都不惧,非移的日子给他过得活泼泼的!十年前,他花了点打工赚的绿钞票,买回一个西太平洋大学环境保护专业的博士文凭,于是回国,转眼成了金光闪闪的海归龙。   那时候海龟还没有沦落成海带,还是挺吃香的。南海那群小学毕业就混社会的龙,捧着全是洋文的博士文凭视若珍宝。南海龙君亲自把它送进宗祠里,一天三柱水香供着。   别说找遍龙族,就算是找遍神族,能呱啦呱啦把英语说得像炒豆的能有几个?南海龙君美得不行,天天出去溜达,找机会得瑟这个孙子。   老龙君的人脉还挺广,新上任的神皇陛下和他是老相识,于是特意给清浅安排了一个吃香的职务——梦河龙君助理!   家里是指望他出人头地,锻炼几百年,回来接阿公的位置。清浅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满怀壮志去了梦河总部报到。不料清浅的运气,仿佛已经严重透支,从这一刻开始,连走十年背运,走到今天还没走完,现在终于奄奄一息地倒在魇梦地牢的寒冰岸边。   当年的梦河总部是个啥样?清浅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吓一跳。本来富丽堂皇的金色琉璃宫殿,现在成了断壁残桓。龙君病怏怏地委屈在一栋两层小楼里,那楼还呈45度角向西北倾斜,仿佛马上要栽倒在地。   为了凑合这个歪斜的房子,里面啥都是歪的:梦河龙神的角斜着长,不停的偏头痛。对清浅就说了一句:小心污染……   清浅在里面呆了半小时出来,只觉得全世界都是歪的。他被派去基层锻炼两年,于是成了若离川的小龙神。   那时候梦离城正是大建设时期,各种废渣污水统统往河里倒。清浅刚去的时候又顶着一个环境保护博士的头衔,于是自动请缨,向梦神王讨了份光荣的工作——治理若离川污染。   若离川可是清浅的家,谁愿意自己家天天飘一堆垃圾?于是他一腔热血地投入环保工作。一年后,梦河终于恢复清澈,清浅却得罪无数“上面有人”的商家。   清浅在国外呆得时间长,会说英语有学历当然是优势,但是也有个巨大的缺陷——不懂政治。天朝这个地界,得罪一个人事小,得罪一批人准定会完蛋。更何况,这批人中,还包括清梦神君镜无影。   dct集团的废渣根本不处理,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城南的垃圾填埋场虽然一直被安全部把守,但清浅这样的地头龙想知道里面有啥猫腻还是有办法的,更何况填埋场和若离川之间,只有一千米的距离。   梦河清清,流水熔金。梦河水还是那么的清澈美丽,流光溢彩。但是河里生活的人,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条河,已经重度污染了。   若离川,成了一条活物死绝的河,只有清浅一条小龙,奄奄一息地躺在河底。南海龙君偶然借出差的机会来看清浅,却看见当年天上水里乱窜的孙子,此时拄着拐杖,咳嗽得像个痨病鬼。   老龙泪流满面地扑过去,抱着小孙孙哭得不行:“哎哟我苦命地细龙崽哟!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哟!不行!快跟阿公回家!这里太邪性了……”话没说完,老龙王就倒下了。   若离川探亲5分钟,老龙王就深度中毒,于是赶紧送回南海静养。清浅死活不跟爷爷走,他已经揪出污染源是dct集团,一定要找幕后元凶讨个说法!   由于给梦神王的报告永远石沉大海,于是清浅越级上告,直接找到明海市的天启大楼,堵住当年给他颁奖的神皇陛下,递上证据翔实的资料报告。   神皇陛下无比震怒,责成梦神王魇梦娘追查此事。不料皇令还在路上跑的时候,清浅因病“逝世”,牺牲在工作岗位上。   魇梦娘和清梦神为他举办了简单的哀悼仪式,从此若离川里不再有龙。dct集团向那次向朝廷缴纳了巨额罚款,换回一张卡着萝卜章的环保合格证,废渣处理合法化,一切照常。   而真正的清浅,被锁在噩梦地牢的寒冰湖下,一锁就是整整五年,直到上次扬舞强渡九龙回川,进入地牢,才把他偷偷救了出来。   梦河清龙,终于重见天日。   “小娘皮,!居然坏成这样!”阿葬捶地大骂。   白小苗呜呜低头哭:“你是……你是捉梦娘娘救的呀……”   “是呀!”清浅摸摸小猫脑袋:“扬舞大姐说我一定要保护好她葬兄弟的……咳咳……还好没把他人给弄丢啊……”   白小苗哭得更厉害了:“葬……葬兄弟?”   清浅翻个身:“可不?交代了三遍啊!我们大姐很少那么唠叨的。”   阿葬抬手擦了下鼻子:“这份情,阿葬记下了!”   白小苗泣不成声。   阿葬知道小猫在想啥,大巴掌一拍他的背:“白小苗!你现在还是不是我这边的?”   小猫抬头:“当然!当然!葬哥……是我糊涂了……对不起!对不起!”   “哎呀!你快被那个白头发掐死也不吭声,我就知道你的心还在我们这边,就行啦!你别哭了!公猫好歹也是爷们啊,哭得多难看!”   “我……我还能跟你们一起吗?”白小苗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咋不行呢?葬哥都这么说了……”清浅多机灵的人,听他俩这么一说,就明白白小苗是怎么回事了。   阿葬故意恶狠狠揪它的耳朵:“以后要是再敢三心二意,宰了你!”   小猫一动不敢动:“小苗不敢了……”   “那好!”清浅一骨碌爬起来,“我也休息好了!咱走咧!”   “去哪?”   “越狱!”   ; 第五十六章阿葬的随身空间   阿葬一击掌:“好!咱们就越狱一把!上次扬舞是怎么把你带出去的?”   “我怎么知道?我昏迷中。”清浅嘿嘿一笑,“先把你那个电视拿来,我瞧瞧!这东西灵性得很!保不准还有用!要是能再出个光啥的,咱不是更方便了?”   白小苗赶紧跳过去,把电视推过来。   清浅摸索着鼓捣一会电视,突然“嗯?”了一声。   “怎么了?”   “这个盒子……居然是个随身空间?还上锁了?”   什么?随身空间?阿葬和小苗登时兴奋起来,凑过去一起摸索。结果还是个木头箱子卡一块屏幕。   “这是谁弄出来的电视?”清浅问道。   “雨哥和司徒漠。”   “啊……”清浅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机壳,“果然是两种灵力拼在一起的家伙!刚才那个光芒,明显是那个司徒漠的灵力啊!看来显示屏是他弄的!可惜一下用没了。”   “那后面这个盒子,是雨哥给我的随身空间?”   “没错!”清浅十分高兴地摇了两下电视,里面乒乓作响,“快说密码!里面不少家伙事呢!”   “什么密码?”   “随身空间的密码啊!所有的随身空间都有一组声音密码的,一句话,快说!”   “我怎么知道啊?雨哥从来没跟我说过!”   “啊?”清浅扑过来摇阿葬,“不可能!肯定说过的,危机时候用的!不然送你这个干嘛?快想快想!”   白小苗问:“芝麻开门?”   “呸!”阿葬敲他,“肯定是这个——救命!”   电视机还是纹丝不动。清浅按住太阳穴。   白小苗:“葬哥,肯定是雨哥最想让你说出来的一句话!”   “难道是?”阿葬恍然大悟,哼了一声,撇嘴道,“雨哥,你做的饭真好吃……”   咔啷一声,电视机的屏幕和机壳分了家,小小木箱里,柔和的灯光泄露出来,那居然是个微型房间,里面有桌子柜子有床,而且还有一台更小的电视。这个房间看上去,跟阿葬的卧室一模一样!   清浅十分兴奋地对阿葬说道:“快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能拿出来的!有没有衣服?”   “怎么进得去?我一只拳头就塞满了!”   “这个!”白小苗从床上拿出一个微型遥控器,也就一枚钥匙大,上面只有两个按钮。这个遥控器,是房间里唯一一个比例正常的家伙。   阿葬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房间的灯光突然加强,照在两人一猫的身上,登时把他们吸了进去。   几人摔进房间,登时身上的寒气消失无踪,房间里流动着无形的温暖和温馨。   阿葬登时有了回家的错觉。   “找点照明的东西!”清浅眼明手快捞过凳子上的t恤一套,然后猛趴到床上,打了个滚,伸了个懒腰,脚丫留下一层泥巴印。   白小苗指着桌上的饼干问:“葬哥,能吃不?”   阿葬翻了个白眼,让他俩随便,自己打开立柜,从底下拖出个老大的背包。   里面是他应急的家伙,什么冷光棒、绳子、凿子,什么手枪、刀剑、匕首,什么压缩饼干巧克力……该有的都有了!   “好了!咱们走!”阿葬大包一甩,吆喝着准备上路,不料一回头,看见清浅和白小苗凑在一起,一脸严肃认真,研读他珍藏在床底的杂志!   阿葬咬牙切齿:“你们一条龙一只猫,看这个没觉得种族不对吗?”   清浅和白小苗同时低头咬指头:“美女是超越种族的……”   “呸!我怎么没翻过?”   清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谁还看那个老杂志,米国早就出了!”   “阿葬叔叔?”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清浅蹭地跳了起来:“谁?”   房间的电视居然亮了,画面中,草草好奇地往这边看,身后站着闻雨落,还有一个小胖子的半边脸。   他们站的地方,仿佛是一间电器店的废墟。四处都是翻倒的电视冰箱洗衣机。   “草草?雨哥?”阿葬惊喜不已地扑过去,搬过电视冲他们大声喊:“你们在哪?还好不?”   “好着呢!通关20级啦!”草草一脸疲惫,眼中却满是骄傲。   “阿葬,你打开电视机了?”后面闻雨落眼睛尖,看到清浅手上的杂志,咳了一声:“这小伙儿是谁?”   清浅多有眼力界啊,顺手把书塞在白小苗怀里,还教训地削了它后脑勺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抱拳:“我是清浅,扬舞姐手下的。”   草草眨着大眼睛,对清浅笑道:“大哥哥,什么是playcat?”   清浅真诚善良地回答道:“宠物猫科学杂志。”   草草嘿嘿地抿嘴贼笑。清浅一头黑线——这年头,中学生怎么什么都懂?   阿葬看后面闻雨落面色不善,赶紧挡住清浅,把闻雨落的灵体问题和司徒漠那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下,闻雨落听后十分遗憾地叹气道:“没有灵体,以后做饭少了防护壁,真滴危险了——阿葬,你们在哪?”   “噩梦地牢……”   “哦?这怎么可能?”闻雨落皱眉,“这个电视是我的灵力通道,因为灵力很少,只有非常接近我的时候才能通讯啊……清浅,噩梦地牢位置在何处?”   清浅道:“我曾听扬舞姐说过,这个地牢是魇梦娘控制的,应该在魇梦神殿的某处……难道是在水龙磨下方?”   “很有可能!”话音刚落,闻雨落那边又传来巨大的震动,几个人赶紧趴倒,画面中砖屑石块横飞。闻雨落的声音从电视中传来:“阿葬你们小心!我们已经要攻进梦境核心……”话未说完,屏幕断电,一片漆黑。   阿葬摇着电视大喊,也再没动静。   “葬哥!这下目标更明确啦!”清浅上前拉开阿葬的大背包,分赃。   “扬舞姐上次也是从魇梦殿的什么地方误打误撞进地牢的,咱们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好!”   三个人迅速武装,白小苗身上都背了个小包袱。阿葬按下遥控器的下方按钮,两人一猫恢复成正常大小,房间七扭八扭的化成一道微光,缩进控制器内部。   清浅手持冷光棒,朝湖面照去,光芒到处,冰冻湖水立刻微波荡漾。   “葬哥,刚才雨哥这么一说,我就有个想法了——这湖水,遇光则化,你觉得像什么?”   “雪糕。”白小苗抢着回答。清浅绝倒。   阿葬难得动用脑细胞思索,挠挠头发:“我想起梦沉石了……”   “没错!梦沉石见了光,会重新融化成梦河水!不见光,就是石头!所以它们的本性就是吃光!想想刚才我们身上的水,没有和我们的衣服冻在一起,而是自己凝结成团……”   “但是这湖水黑乎乎的,梦河水那么亮!”   “我们的光都是冷光!光度不够啊!”清浅上前掬起一捧水,“我相信,这个湖,是水龙磨的水渗入地下形成的!”   白小苗这回聪明了:“顺着水路走,那我们就能摸到水龙磨去?”   “我看行!”阿葬和清浅一击掌,“就沿河道走!”   三人正兴奋着,突然听见岸上的森林内传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哀嚎:“娘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是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仿佛经受着无比的痛苦。   阿葬一下愣了:“这个声音……我好像特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清浅:“要去看个明白?”   阿葬想了想,点头。   白小苗道:“会不会是陷阱?”   清浅:“摸过去看看再说!”   ; 第五十七章山寨普   黑暗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居然有一大片活着的森林,这个真的是很让人费解的事情。   这些树十分高大,一般都会粗及两围。树叶树枝树干,居然统统是惨白色。地上的落叶,白色消退,几乎是透明的。冷光棒照过去,一层晶莹的反光,人仿佛走在冰屑之上。   清浅和千神葬的冷光棒所到之处,树林中一片簌簌之声。树上的枝条叶子纷纷翻起躲避,背面朝光,仿佛那光线特别令它们厌恶。   这样倒也有好处,两人前方没了碍事的家伙,笔直的路可以一冲到底。   树林延伸到一座险峻的石头山下戛然而止。石头山是墨黑色,山势高耸,乱石嶙峋,望之森然。听那哀嚎之声,应该就是从这石山中发出的。   阿葬的脑子有些杂乱的声音在响,仿佛是刚才的那个声音,想听却又一闪而过,不可捉摸。白小苗蹲在他肩头,冷光棒照过去,很担心地说了声:“葬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清浅看过来,只见阿葬抹了把脸,咧嘴一笑:“甭担心!死不了!”说完打头搜寻石头山,清浅只得跟住。   这时,又是一声哀嚎响起,这次十分低沉,夹杂着痛苦的抽泣声:“让我死……我想死……”   清浅给阿葬一个手势:“在你的两点方向!”   阿葬点头,从乱石中爬了上去。白小苗最轻巧,咬着绳子打前锋。阿葬跟上,固定绳脚,清浅殿后,收绳。   一猫两人爬了好一会儿,清浅举着冷光棒往下照去,白色森林已经远远地甩在脚下。这时,远方天空响起一声尖利的怪叫,一串光点朝石山飞速扑来。   阿葬他们立刻熄灭光源。几人贴服在石山缝中。   光点很快就飞到了石山顶上,在阿葬他们的头顶盘旋不已。怪叫声声,仿佛有巨大的翅膀在上方扇动,凌厉的气流压得几人动弹不得。   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就在这里!搜!”   阿葬立刻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持油灯的黑斗篷。悄悄抬头望去,只见黑斗篷呼呼鼓着风,拎着一盏玻璃风灯,站在一只巨大蝙蝠的背上。蝙蝠眼睛血红,不停扇动着翅膀,悬停在空中。这么巨大的吸血蝙蝠,估计一头牛都能立刻喝干!   阿葬熟悉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来杀我啊!杀死我啊!快来快来!”说着又是一阵惨笑。   “老棺材!你想死吗?你死不了的!”黑斗篷嘿嘿一笑,“你都死了,天下的神仙谁还能活?你还是开心活着吧!”   “开心……开心……我的心不正开着的么……”苍老的声音又是一阵呻吟,“来吧来吧!小蝙蝠们,来吸个够吧……我的心头血啊,吸一口少修炼500年……”   黑斗篷晃起风灯,飞向那个声音。阿葬看见那是一块突出的悬崖绝壁,绝壁中间,铁链锁着一个人,除了头脸,身上全被黑色覆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大群小吸血蝙蝠!   密密匝匝的蝙蝠挤在一起,你争我抢地挤进去吸那人的血。吸到血的蝙蝠吱吱怪叫,飞出来的时候身形立刻大了一倍不止。   靠!谁这么没创意?搞个山寨版的普罗米修斯!阿葬看了一眼,立即恶心得不行。白小苗哆嗦着窜下来,和他们躲到一起。   这个悬崖上的人,是谁?   阿葬远远看了他一眼,立刻脑袋剧痛,仿佛一道利刃从太阳穴中横穿而过,阿葬紧抠住石头,强忍住不动。不料手上用力太大,一块石柱生生被他掰成了两截,咔哒一声。   “这边!”头顶的光源迅速朝他们藏身的地方聚集过来。几盏风灯大亮,蝙蝠背上,全是黑斗篷。   下面清浅看反应最快,抓住绳子一个翻身,往下直落而去,动静非常之大,吸引了黑斗篷所有的注意力。白小苗用力咬住一根冷光棒,从另一边丢了下去,立刻有两个黑斗篷离开队伍追杀过来。小黑猫撒腿朝清浅相反的方向跑。   阿葬忍着头疼,趁没人盯住自己,手脚并用地朝悬崖顶部爬去。   蝙蝠们在下面吱吱喳喳地吸着血,阿葬掏出背包里的抓钩绳索安好,叼着冷光棒,往下直溜到被锁的老人身边。几只蝙蝠被惊起,阿葬手刀解决问题。   “你……是你?”老人转头望着滑下的千神葬,眼神涣散,面色如纸,发须花白,仿佛已经被吸干了全部血液。   “你认识我?你是谁?”   “我?”老人惨然一笑,“你都不记得我了?千明!”   “我叫千明?”   “嘿嘿……”老者颤抖着紧闭了一下眼睛,仿佛在强忍巨大的痛楚,“你不是神葬师吗?还是我给你阳寿的,你居然不认识我?”   “我失去记忆了,十几年前所有的记忆都没了。”   “原来如此。”老人惨痛地叹息一声,“罢了,今天遇到神葬师,果然是我的命到头了!”   “你是谁?”   “我是……太上老君……”   “不会吧?是魇梦娘把你锁这里的?”   “少罗嗦……就是我……你帮我把这些该死的东西赶走!”   “怎么赶?”   “用火印!它们怕火!”   “这里用不了法术……”   “你那么多灵力是留着吃饭的吗?”太上老君猛喘两口气,脸色更白了。   “对不住啊,我的灵体被封印了。”   老君气绝,怒道:“什么都干不了,你跑来干嘛?摆龙门阵啊?”   “我路过而已嘛!”阿葬嘟嘟囔囔地从包里掏东西,“我一个打酱油的,你要求那么高做什么?”说话间,阿葬点着了一个小火把,一手抓紧绳索,脚尖用力点了一下悬崖,举着火朝那群蝙蝠扑去。   见了火的蝙蝠吱吱怪叫,嘭地一声飞开,阿葬轮转火把,瞬间把老君身上的吸血怪物赶了个干净。   趁着火光,阿葬扫了一眼老君的躯体,登时猛吸一口冷气,手脚发麻。   老君的躯体全部被割开,心肺肝肠自不用说,就连四肢的每块肌肉,每条血管,都被一一剖开,就算是被医学院解剖的尸体,也不会有这么惨!   老君却仿佛突然享受了无比的舒适,闭眼长吸一口气:“真好啊!头一次不用被吸干啦……”   阿葬爬过去解他身上的镣铐,不料那是万年寒铁铸造,而且贯穿了诡异的灵力,阿葬只是碰一下,手便被弹回来,剧痛不已。   老君仿佛精神不少,微笑道:“傻小子,没用的!我都挣不开,你就别费那个工夫了!除非……”   “除非什么?”阿葬不死心地掏出一把工兵铲,死活想试试。   老君打量一下阿葬,心里飞速转着各种主意:“除非你有灵力——别拿那个破玩意出来丢人!”   阿葬很不好意思地收起铲子,“我要是知道怎么解除封印,早解了!”   “千明!我倒是可以来试试给你解封!”   “赶趟吗?一会儿那帮黑斗篷就要回来了!我朋友还逃命着呢!”   “所以赶紧的!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老君的手指动了一下,牵起一条浅淡的金色光线,“把你那个傻脑袋凑过来!”   阿葬满腹狐疑地凑过去,太阳穴挨上他的手指。光线倏地扎入阿葬的脑中。   老君皱了皱眉:“东瀛封印?你得罪的是日本的神?”   阿葬只觉得天旋地转,强抓住绳索已经很费力了,哼哼道:“估计是抗日……”   “原来是被鬼子神害了!他爷爷的小日本……还是天照亲自封的?小子,你是不是日本鬼子杀多了?真是中大奖啊!”   “老君爷爷……你能不能解呀?我……我可要支持不住了……”阿葬的手都在哆嗦。周围飞舞的吸血蝙蝠看着火把不动,吱吱怪叫地又要扑过来。阿葬昏沉中拼死挥动火把,替老君防护躯身。   “我不能解谁还能解?我这半死的时候你都能撞了来,说明你命里到了该解封的时候!不然我死了,你就是个废人!白活250年!”   老君看他这时候还在替自己赶蝙蝠,心里难得一热,灵力加倍输送过去。   阿葬全身汗如雨下,只觉得自己泡在沸水中,快煮熟了!   “下次有命碰到那个东瀛婆娘,记得给我往死里揍!把她给我埋喽!”老君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封印不除,更待何时?”   啪地一声,阿葬和老君之间的光线猛地爆开,阿葬再也抓不住绳索,直直坠落下悬崖。   金色光芒从阿葬胸口升起,迅速护卫全身。没等落地,阿葬已经回升起来,金光灿烂地飞到老君面前。   老君仿佛已耗尽全部力气,费力睁眼看着面前昏迷的阿葬,嘿嘿惨笑了一声:“神葬千明!若非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断不会给你全部灵力……咳咳……只不过,灵力可不是白给的……”   天空中,一盏风灯掠过,并且迅速俯冲下来。   老君的头却渐渐垂了下来:“记得了我的心愿……小子……你也该醒了……”   ; 第五十八章神仙遗嘱   还是那个白茫茫一片的地方,可是这次没了电视机,阿葬的面前,多了一个老头,天青长布袍,仙风道骨,须发银白。   太上老君正襟危坐:“神葬千明,过来听我的遗言。”   “老君爷爷,您这话多不吉利,神仙哪会死?你有啥交待直说就是啦……”阿葬嘟嘟囔囔地走过去,也盘腿坐好。   “你这小子,神仙不会死,要你神葬师干嘛?”   “我不知道啊!难道是——扩大就业?”阿葬挠头。   “呸!”一句话把老君给气得不行,反倒乐了,“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千万烦恼不近身,诸般牵挂全忘了……唉,神仙怎么不会死?我马上就要死了。”   “怎么可能?就算您老躯身毁坏,我背你去找观音菩萨,治治也就好了么!”   老君微笑摇头:“我毁坏的何止是躯体?元神早已衰弱得不行,不过是心愿未了,一口气死撑着罢了。”他指了指阿葬的胸口,“现在,我的灵力全部在你身上,我自己就可以悠悠荡荡,回归太一了。”   “那你把灵力拿回去好啦!”阿葬敲敲自己胸口,“我没灵力也不会死啊!”   “你以为灵力是萝卜?随便就拿回去?”太君干瞪眼,恼得举手就要打过去,好歹忍住了,口里猛念:“手不妄动!手不妄动……”   “那怎么办?你死了总不能是我害的!”   “什么叫‘害’?”老君摇头,对阿葬的不学无术叹息不已,“生浴带官旺,衰病死墓绝胎养,这是万事万物都会经历的过程,死不过是其中的一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是说,神仙也会死的?死了还会再生?”   “差不多这个意思了,人类寿命太短,看我们神仙好像长生不老似的,那是夏虫不可语冰,你小子也傻了不成?这可不是你逃避责任的借口!”   “我有啥责任啊?老婆孩子都没有……”阿葬挠挠头。   老君太阳穴抽疼,嘴里猛念:“手不妄动,手不妄动……”   “那老君爷爷你说嘛,我该有啥责任?你有啥心愿?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这不是被你给气的?”老君吹胡子,“上次捉梦娘娘来救我,没能救成,今天你来了,我就知道死期到了。给你全部灵力,可不是给你过家家的!‘千神葬,葬千神’,每次神葬师出现,神界必定天翻地覆!现在,这个大变故就在眼前了!”   “你是说,因为我姓千,所以要埋掉一千个神?”   “那是古早口诀!千是概数,很多很多的意思!”老君猛揉太阳穴,“神仙寿命长,灵力强,不是轻易愿意安息的!神葬师得死神仙的元神引渡到混沌地母内,重归太一。这样新神仙才能创造新世界。”   “那就是搬运工呗?我把你们的元神运到什么地母那里一丢,就可以啦?”   “安息!安息!”太上老君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削了阿葬的脑袋一巴掌,“你不完成我的心愿,我如何安息?你以为混沌地母是个坑?你往里扔尸体,填土就好了?”   “我又没见过……想象嘛……”   “只要让死掉的神仙安息,元神自然会打开混沌地母的通道,你不用费心了!”   “那就是说,我让你们死得高高兴兴的就行了?”   “唉,差不多就这意思。”   阿葬一骨碌爬起来,捶捶坐酸的腿:“那你早说嘛!这么简单的事,绕七绕八的说那么一大堆!”   老君也爬起来,瞪眼睛骂道:“你以为我时间多得有剩啊?要不是你小子这么傻,我至于给你普及神学常识吗?”   “那你有啥心愿?”   “报仇呗!我开膛破肚挂在这里天天被吸血,一吸十几年,难道不得给我个公道?魇梦娘那帮坏人活得那么滋润,你让我怎么安息?”   “这个好说,我本来也要去揍那个小娘皮!她把我朋友兄弟害那么惨!”   “哼哼,她真的是魇梦娘?区区一个梦神府的二级神仙,能把我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锁这里?”   “尊号而已,人都死了,还要这面子干嘛?那她是谁?”   “我要是都知道,还要你干嘛?”   “好吧,揍那个婆娘,我答应你!”   “还有,七·九阁楼纵火案的元凶给我找出来!还我清白!”   “这个我兄弟阿漠和扬舞一直都在调查呢,一定会给你清白的。”   “这还差不多!还有——”   “还有?那您继续说……”   老君四下打量,除了白,什么都看不到:“这是放我们元神的地方?一穷二白!你就让我的元神在地上乱滚?回头把这个地方好好给我装修一下!”   “好好好!”阿葬不耐烦地连声应着,“给你按五星酒店装修如何?”   “我住惯了三清殿的……”   “我说老君爷爷!据说元神也就是颗玻璃球,我给你备个盒子好不?”   “唉,你这三脚猫的神学功底,还不得把三清殿给我装修成天主教堂!就酒店好了,记得配个按摩浴缸!”   “你以前认识我,我的事你不说说?!”   老君哼了一声:“你不完成任务,休想我告诉你以前的事!”   “不说就睡盒子!”   “反正不说!”   阿葬掉头就走。   “千明!”老君在后面又喊了一声,你现在灵力解封了,再加上我的灵力,可以说是穷光蛋掉在金山上,有你享用的!只是两股灵力不好摆弄,搞不好冲突爆炸起来,我还没死呢,你估计就嗝屁了……”   “什么?”阿葬一头栽倒,“早说不要你的灵力了!硬塞给我干嘛呀!”   “臭小子!以防万一的!”   阿葬多傻也登时明白了,被人陷害折磨十几年的太上老君,现在是谁也不相信,给他灵力名义上是解除封印,其实是看住阿葬,防止阿葬出卖他。   给个甜枣,打一巴掌,搞政治的人总爱干这种事情。   阿葬难得叹了口气,说道:“老君爷爷,太爱算计,也安息不了,真的!”   老君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个青玉牌来:“这是我的遗嘱,你刚才答应的都刻在上面了,拿去天天戴着,莫要忘了我的事!”   阿葬接过玉牌一看,上面蝇头小楷刻满了字,自己拇指摸了一下,玉上便镌了一个鲜红的指印,于是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给人送葬还被人威胁,这是什么世道!   算了,看在它是玉的份上,就收了吧,太上老君的上拍卖,赚点钱!   ; 第五十九章火葬   悬崖边,吸血蝙蝠带着凌厉的风声,从高空猛冲下来,利爪朝悬浮的阿葬抓去。   风灯下,黑斗篷伸出尖锐的钩爪。   “葬哥!小心!”千钧一发之际,石山斜落里冲出小白龙,把蝙蝠撞翻个个儿,白龙也嘭的一声撞上悬崖,身体顺着石壁垂直滑落下来。龙爪抓在石壁上,火花四溅,拖出深深的印痕。   “哎呀哎呀!救命救命!”白小苗还在石缝里上蹿下跳,两盏风灯紧追不舍。   紧接着,石山顶上飞出一大群风灯蝙蝠,密匝匝地布满整个天空,把阿葬他们围了个结实。   望着天空的蝙蝠阵,白龙奋力往上爬,一边高声叫道:“我就是若离川龙神唐清浅!有本事来抓我啊!”   蝙蝠阵里,飞出一只惨白的红眼蝙蝠,背上黑斗篷桀桀一笑:“原来是逃犯!回来自首了?”右手一挥,一对黑蝙蝠杀了过来。   清浅怒吼一声,飞上半空和蝙蝠缠斗。   白小苗被两只蝙蝠逼进了石缝死角,大叫道:“葬哥!葬哥!救人啦!”   风灯摇晃,尖锐的钩刺朝白小苗射去。白小苗闭眼一声尖叫。   叮铛作响中,小猫面前闪过一道金光,钩刺居然呼啦一下烧了起来。金色火焰飞速窜上黑斗篷,登时蝙蝠背上烈火熊熊,黑斗篷和蝙蝠连声惨叫,一起被烧成了火团,坠落山下。   阿葬飞跃过来,挡在小猫前面,有点愣地望着自己的右手:“靠!有了灵力果然不同啊!火印居然这么强?”   “雨哥!”小苗在后面蹦跶,“白龙!白龙!”   阿葬抬头看去,小白龙已经被一群蝙蝠围住,虽然勇猛,却寡不敌众。   半空中,一对蝙蝠杀至眼前,阿葬嘿嘿咧嘴一笑:“老子刚加完油,正想试试马力大小呢!”说着右手火印,左手刀印,一齐朝风灯蝙蝠招呼过去。   有了灵力助威果然大不相同,火焰不论沾到何处,立刻烧成一片。刀锋的银色光芒如绽开的银花,一群风灯蝙蝠不是被烧就是被飞刀击中,如同扑火飞蛾,有来无回。   蝙蝠尖声惨叫着,纷纷坠落山下。   山脚下的白色树林此时已经着了火,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白树极易燃烧,火势燎原,树林烧成一片火海。   白小苗扒着石缝往下望去,惊得嘴巴吧嗒吧嗒地:“葬哥,极玛特那火和这个比,也就是小碳火盆……”   阿葬砍掉最后一只冲过来的风灯蝙蝠,朗声大笑:“那咱就火烧地牢!顺便烧了他娘的魇梦殿!”   森林大火延烧起来,火光照亮半边天。蝙蝠怕火怕光,于是阵势大乱,黑斗篷们控制不住,纷纷向四周逃窜。清浅那边越战越勇,利爪扫过,蝙蝠纷纷坠落火海。   白色蝙蝠上的黑斗篷恼恨不已,狂喝一声弯刀出鞘,朝千神葬猛杀过来。阿葬只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纵身长跃,飞上半空,手起剑印,和他刀剑相拼。   若是单纯比剑法,比刀法,阿葬自忖可以十招之内干掉这个家伙!可是现在他体内的灵力有点乱套,老君仿佛极恨这个黑斗篷,灵力居然自己冲出来,这下阿葬的手脚反倒不听使唤,堪堪和他战个平手。   阿葬越打越恼,山上的白小苗已经在惊慌喊叫:“葬哥!石头!石头也烧起来了!”   阿葬偷眼一瞧,那黑石山的石头居然也开始燃烧,山底已经像熔岩一样汇流成河,穿过火焰树林,流向远处的寒冰湖。石山熔化得很快,山脚掏空,山体开始向树林方向慢慢倾倒。   白蝙蝠上的家伙可不给他出小差的机会,圆刀飕飕如雪片般飞来。阿葬只能暂时勉强招架,被他逼至悬崖边。阿葬身后,就是老君的躯体。   老君的灵力这个时候还冒出来碍手碍脚!阿葬不耐烦地大喝一声:“老头子!你给我靠边去!”说着愣是分出部分自己的灵力压住老君的蠢动,脚下用力一蹬石壁,身体飞扑,手上长剑看准弯刀的空挡猛刺过去。   长剑插入黑斗篷的心窝,阿葬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剑花飞扬,黑斗篷片片飞散。   白色骨架上牵着一点风干的肌肉,这黑斗篷,也不过是自己吃了自己的人。不过身上流窜着诡异的灵力,和锁着太君的镣铐一个味道。   “被她害了还投靠她!贱不贱!”阿葬长剑横削,白骨身首分家,桀桀惨叫着坠下蝙蝠,落入熔岩长河中,冒出两点火花。   阿葬站在白蝙蝠背上,画了个上帝保佑的十字。   看到背上的白骨落下,白蝙蝠吱吱怪叫,在空中翻滚,妄图甩掉背上的阿葬。阿葬长剑往下一插,直没入蝙蝠肉中:“不想死,就给我好好飞!”   白蝙蝠疼得吱吱怪叫,只得忍痛努力飞得平稳。   烈焰烧上半边天,空中不见了白龙的身影。黑石山上,白小苗为了躲避火势,已经爬到山顶,可是石山已经开始倾颓,小猫冲阿葬大叫:“葬哥!救我!”   白蝙蝠展翅掠过,阿葬弯腰捞住了小猫的肉爪:“清浅呢?”   白小苗抱住阿葬直喘:“打到寒冰湖那边去了。”   阿葬驱动蝙蝠,降至悬崖边,手举长剑朝拷锁老君的寒铁砍去。那寒铁上流窜的灵力还在抵抗,砍了一下居然没砍动。阿葬喊了声:“老头子!该出来的时候咋不出来?”   长剑登时泛出天青色光芒,阿葬使剑一点花哨都没有,手起剑落,镣铐一分为二,里面居然发出一声尖叫,刺得阿葬耳膜发疼。   老君的躯体终于从悬崖上解放出来。白小苗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登时话都说不清:“这……这不是太上……”   “就是他!”   “他可是三清上神啊!怎么会这么惨?”   “当然是魇梦娘干的!老君已经死了。”阿葬驱动蝙蝠,越过火海,朝寒冰湖飞去。身后的石山轰隆隆倒下,烧成一座熔岩山。   寒冰湖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火红熔岩已经流入湖中,湖水不仅融化,而且已经“沸腾”。清浅估计得没错,湖水果然是梦河水凝固而成。现在吸收了大量的火光熔岩,湖中咕噜咕噜冒泡,淡金色的梦体从湖内析出,升上半空,仿佛湖水已经蒸发了一般。   现在的寒冰湖,已经成了熔岩湖。   清浅已经彻底打败蝙蝠队,最后一个黑斗篷被龙爪撩过,径直摔向湖中。   白龙昂首怒吼,飞跃长空,发泄憋屈已久的闷气。   阿葬看了哈哈一笑。驱使蝙蝠落在岸边,随身空间打开,抽出床单,把老君瘆人的躯体包裹起来。   清浅降落,恢复人形跑过来,看到老君的脸,吃惊地问:“这是谁?”   阿葬很庆幸他没看到床单下面的情景,说道:“这个是太上老君的躯壳,他……仙蜕了。你看怎么处理?”   清浅道:“上神仙蜕,火化其身——神书上说的。”   阿葬看着燃烧的白树林“火化?好办!”抱起老君,口念辟火咒,飞身冲入火海之中。   白小苗直咬肉爪:“葬哥怎么了?突然刀山火海什么都不惧了?”   清浅一击掌:“看来有奇遇!下次悬崖救人换我上!”   烈焰中,阿葬手中的躯体如纸做的一般,迅速化成烟灰。   他心中默念着:老君上神,你的一生,是是奉献的一生,革命的一生……   “呸!”白茫茫中,一个老头跳起来骂道:“念什么悼词!我还没死透呢!”   阿葬嘿嘿一笑:你的一生,还是算计到死的一生!   说什么神仙永生,万世不死?到头来,不过是骨灰一抔,青烟袅袅……   阿葬举手高扬,老君的最后一把骨灰洒入熊熊烈焰之中。。   漫天火色,阿葬神色肃穆地走出森林,白龙矫健地从他身边掠过,他纵跃翻身,骑上龙背。   白龙昂首高飞,火山火海抛之脑后。   “清浅,小苗,咱闹他个天翻地覆去!”   ; 第六十章水龙磨上下   地牢底部烧成了火海,浓烟滚滚,牢顶黑雾更加浓厚。阿葬的光印无法破除,白龙看不清方向,试着冲了几次,都碰到牢固的石墙。   清浅缓了缓急躁的心情,稍稍降低高度,重新寻找突破口。阿葬现在能够再次看见地上的火海。   说是火的海,一点也不为过。牢底大片黑石山纷纷熔化,形成一片火红的熔岩海,大棵树木漂在熔岩上熊熊燃烧。现在想要落地都不能够。   阿葬看着下面的情景,不禁纳闷道:“话说这地牢是什么做的?这山也太不给力了!随便点个火居然就熔化!”   白小苗答道:“肯定是梦沉石堆成的山!”   清浅沉吟一下,答道:“不可能是梦沉石,梦沉石见光会析出梦体。不过,这石山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样东西……”   “什么?”   “dct的废渣。差点害死我的东西!”清浅说道这个就咬牙切齿,“不过这石山连绵,肯定不是几年能形成的,我看有另一种可能——想想水龙磨从不见梦河水流出,我看这是那个小娘皮好几千年攒的家底吧!”   阿葬接着说道:“而且,这地牢大成这样,面积都赶上整个梦离城了!魇梦神殿能装下吗?”   清浅听他这么说,龙身一震:“这么说梦离城底是空的?底下是地牢?”   阿葬:“我看不离十!”   白小苗眨巴眼睛:“那底下都烧化了,上面的城还能保得住吗?会不会……”   “啊!”清浅和阿葬都反应过来,一声惊呼,“赶紧冲出去啊!”   白龙长吼一声,垂直向上,冲入黑雾中寻找出口。   正急躁得不行,前方响起一片吱吱声——那是吸血蝙蝠的惨叫。牢底的栖身之所被烧,蝙蝠们正成群结队往外逃命。   黑雾之中,蝙蝠们的方向感反而更加灵敏。阿葬心中一喜,手结罗印,朝蝙蝠群打去。一束金色光丝毫无感觉地缠绕上蝙蝠群,又消弭于无形。   “清浅,跟着罗印的方向!”阿葬摸着罗印指挥清浅。   白龙跟随蝙蝠不断上升,这回有了带路的,便不再碰壁。蝙蝠飞过的地方,穹顶垂下无数石柱,就像溶洞内的钟乳石,只是这些钟乳石无比巨大,而且光滑得很。   飞行中,阿葬摸了石柱一把,手上黏黏腻腻的,又挺温暖,像是摸在动物内脏上,这感觉真有点熟悉。   “啊!噩梦隧道!”阿葬突然想起来,这个感觉,不正是晚上刮地风带他们走魇梦隧道时,他在洞口摸的那一下吗?   “小苗,老刮不是说过,噩梦隧道的另一头通往地牢?”   “对呀!”   阿葬嘿嘿一笑:“看来我们折腾一圈,又要回去了!”   蝙蝠们在石柱中弯绕穿行,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又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突然眼前黑雾一淡,阿葬的金色光印终于照亮四周,原来垂直方向是一个巨大的天井。   天井中央,巨大的墨黑石柱高悬,缓缓旋转,发出沉闷的轰轰声。天井不知道有多深,顶上一片漆黑。   阿葬的光印实在是亮!把蝙蝠们刺激得受不了,吱吱叫着四处寻找罅隙。无奈天井石壁光滑得很,根本没有能躲的地方。   巨大石柱接触到阿葬的光印,居然又开始鼓起白色水纹,阿葬知道,噩梦石柱又要开始作怪了。   这回是第二次看到它,阿葬断不会再吃它的亏。蝙蝠们可就没那么聪明了,为了躲避光亮,纷纷朝黑色石柱飞去,结果全部吸入柱体,就像扔进水里的石头,泛起阵阵涟漪。   清浅绕着巨柱小心探查一圈,化成人形落在天阿葬身边:“上面我看到磨盘了,这柱子就是水龙磨的轴!”   “那我们在水龙磨底下?噩梦石柱就是水龙磨?”白小苗惊叹,“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入城的通道出去了?”   清浅嘿嘿一笑,摇头道:“你们收购员入城的通道不是在西城门那边么?何必绕远道?我们本来就要去水龙磨的。”   阿葬则看着噩梦石柱上现出熟悉的影像,皱眉道:“阿漠和扬舞……有麻烦了!”   怕什么就出现什么!噩梦石柱仿佛总能抓住人内心最恐惧的事情。   司徒漠、扬舞、刮地风正被魇梦娘堵了个正着!   水龙磨,金色梦河水还在凶猛旋转,裹挟着巨大的磨盘,发出轰轰响声。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机组运作,梦河水的巨大力量最后凝聚在魇梦娘眼前的小小探针之上。   剥离程序完成得极其迅速,现在的ds-002号,只剩一个小小的内核,上下两根探针顶住,看上去像个直立的金色纺锤,在机器中心的玻璃箱内缓缓旋转。   这台筑梦壳的机器,有一台小轿车大小,安装在水龙磨旁的机房内。粗细不一的电线电缆布满整个机房,看上去像盘丝洞一般。   电线的那一头,连接着dct的超级电脑“读梦”。   魇梦娘细细端详那个梦核,像是在欣赏美丽的珠宝。现在,只要那个探针稍稍用力,就能扎破梦壳,里面的人都会死光,包括那个人——梦核的梦主。   她的身后,三个梦壳牢牢裹住三个人,就像三个金色的大琥珀。   一石多鸟,该死的都会死!   唯一遗憾的是,过程也太顺利,木偶们太听话!   魇梦娘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轻叹了一声。   司徒漠瞪着眼,越过那个黑头发妖妇的肩,仿佛看到那个纺锤内,闻雨落和草草正在受尽煎熬!   但是他动不了!他的背后顶着一根尖锐的探针!   他们克服重重机关,好不容易碰到筑梦机的那一刻,立即被粘稠的梦壳困住,仿佛松香里挣扎的昆虫。一直不见踪影的内禁卫,把他们围了个结实!   这个臭婆娘!居然设下了这个大陷阱!   魇梦娘施施然转身,走到其中一块琥珀面前,微笑道:“你是我魇梦殿的人,背叛我,我要把你磨成肉酱。”   刮地风禁不住地哆嗦了一下,随即咬着牙,微微挺起了胸膛。   魇梦娘眼神一转,又走第二个琥珀前面,嫣然一笑:“我姐姐果然会挑人!的确很帅。”   她歪头想了想什么,突然伸手把司徒漠脸上的梦壳划开,司徒漠立即长吸一口空气。   魇梦娘的黑眼睛笑眯眯,红唇勾起,非常有兴致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你的千神葬兄弟,被我扔进地牢了!我想玩的人,最后都这个结果,我的扬舞姐姐可是比谁都清楚!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呀?”   司徒漠叹气:“姑娘,心有灵犀,说来干什么。”   魇梦娘眼珠一转:“你不问问她为什么利用你们?”   司徒漠不说话,嘿嘿一笑。   魇梦娘言笑嫣然:“我告诉你,她想救的不是梦里的那些人,呵呵,她只想救地牢里的人,她的老相好。”   司徒漠闭上眼:“您鄙陋了,她的老相好是我。”   魇梦娘登时笑得花枝乱颤:“你?你都是多久的过去式了?这些年,她被软禁,又逃亡,吃的苦可多去了,都是为了你吗?谁才是她的支柱?她心里,你可是最重要的人?”   一串问题逼过来,司徒漠不禁皱眉。   魇梦娘冰凉的手指刮过他的脸,轻声道:“我告诉你,那个人,我姐姐救过他两次了,上次差点死在地牢里!最近我放出风去,说那个人快死了,我姐姐果然着急,明知是陷阱都要闯!利用你们也要闯……”   司徒漠的眉头纠结在一起。   扬舞在旁边听着,也不挣扎,咬着牙,手里都捏出血来。   魇梦娘很高兴看到她的难受:“所以呀所以,我姐姐心里,你们的命加起来,也赶不上那个男人宝贵!唉,你白长这么好看了,偏偏她不爱……”她轻抚一下司徒漠的额头,印上朱红的唇印   司徒漠大眼瞪着那红唇,哼了一声:“别这样,姑娘,你这样我会——”   魇梦娘目光闪烁:“会什么?”   司徒漠冲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会过敏——我对丑女过敏!”   魇梦娘登时捂住脸,眼珠子骨碌碌转,看不出是喜还是怒。转身走到扬舞面前,昂着下巴说道:“我的姐姐,该你选择了。”   扬舞瞪着她,脸上没有表情。   “那个人,脖子上正架着我的索魂刀呢!动动手指头他就完了!现在你是选眼前这个男人,还是选他?选这个男人,你闭眼,选牢里的那个,你继续睁着。”   扬舞依旧不动,拳头牢牢捏着。   魇梦娘还是捂着半张脸:“我数十个数!一,二,三,——”   “十!”旁边司徒漠立刻喊出声来。   魇梦娘转头看他,只见他往后用力一靠,探针的尖从胸前刺了出来,顶尖一抹红色。   司徒漠嘿嘿一笑:“十。我讨厌陪丑女玩!”   ; 第六十一章决战魇梦娘   司徒漠被扎穿的那一刻,金色琥珀从探针针尖开始射线状裂开,一阵刺耳的破裂声后,司徒漠趴倒在地,一动不动。   扬舞闭上眼,眼角润湿。   落在一边的草帽上,青虻一声长鸣,轻轻飞过,落在司徒漠的肩头。   魇梦娘终于放下捂脸的手:“真是没趣的男人!一点都不好玩!”   话音刚落,只听得机房外一声巨大的爆响,水龙磨的大磨盘猛地震颤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爆响接连响起,三人高的上层大磨盘被高高掀起,又砸落下来,生生裂成两半!磨盘石从台基上翻倒,猛地朝机房砸来。   魇梦娘旋身飞出,半空中脚尖轻点磨盘石,居然凭空止住了它的翻滚,然而此时磨盘中心的黑石柱又突然向上暴出,巨大石柱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阿葬的大嗓门在水龙磨上空爆炸似的响起:“小妖婆!敢害我兄弟!跟你拼了!”   噩梦石柱终于从中间爆裂,万丈金光中,白龙冲天而起,龙背站着千神葬。   阿葬手结冰火印,怒声高喝:“老头子早死了!你要挟谁?”话音未落,烈焰寒冰已经朝魇梦娘呼啸而来。   天空中,黑雾凝成的魑梦怪嗷嗷叫着,团团把白龙围住。   魇梦娘架起黑障,堪堪招架住阿葬的冰火印,不可置信地怒道:“你怎么会用他的灵力?”   清浅在天上哈哈大笑:“还是担心你的地牢吧!都烧穿啦!”   阿葬待她招架之时,身形已经穿透机房墙壁,扑在司徒漠身旁:“阿漠!阿漠!”一边手起刀落,划开包裹扬舞和刮地风的梦壳。   司徒漠吐了口气,哼道:“你动作小点!小心梦核碎了,雨哥就完了……”   “雨哥的灵体呢?我要送进去!”   “真是做梦!”魇梦娘阴沉着脸,赤脚踩着瓦砾走进来,踩得嘎吱嘎吱响:“梦钥已毁,你现在能钻进这个梦里去?那试试好啦!”   扬舞干涩的声音在阿葬身后响起:“葬兄弟,老君上神……死了吗?”   阿葬猛回头瞪她:“你咋不问问阿漠好不好?阿漠也快死啦!要你闭个眼,怎么就那么难?”   魇梦娘掩嘴一笑,伸开手掌,黑雾升起,凝成玄色长刀。   扬舞并不辩解什么,一脸黯淡:“阿葬兄弟,这里是我的事,交给我。”   阿葬撇嘴道:“我不丢下阿漠……”   说话间,只听见魇梦娘咯咯的尖笑声,长刀已经冲阿葬砍了下来。扬舞的身形闪过,挡在阿葬前面,长剑架住索魂刀。   阿葬脑袋挨了司徒漠一巴掌:“死不了!你个爷们怎么这么婆妈!滚出去砍内禁卫!”正好机房门口一群内禁卫冲了进来,阿葬火大得哇哇叫,刀剑齐飞,朝他们杀了过去。   刮地风赶上前把司徒漠架到一边墙角,司徒漠掏出怀里的套盒递给刮地风,“老爷子,知道该怎么办吧?”   刮地风点头道:“我晓得!”   司徒漠嘿嘿一笑,躺好,闭上眼睛。   这边魇梦娘挥动索魂刀,凌厉的黑雾刀风,逼得扬舞连连后退:“捉梦娘娘,你的功夫向来稀松得很,你哪来的底气跟我斗?”   扬舞咬牙扛住索魂刀的力道,摇头道:“对付你,不是功夫的事。”   “哦?我的姐姐,你还有什么想法?”   “你才不是我妹妹!”扬舞的长剑泛出银色光芒,“你是魔!”   魇梦娘嫣然一笑:“是太上老君告诉你的?哎呀,魔由心生,你妹妹心里生的魔,依然是你妹妹的一部分,不是吗?”   扬舞冷冷哼了一声:“你不过是借我妹妹的心结趁虚而入罢了!魇生魔!”   “哟,还去查了我的来历呀?”魇梦娘的索魂刀又砍了过来,刀风掠过扬舞的脖颈,削落丝丝长发。   “梦母娘娘封住妹妹读梦能力,怕的就是她年纪小,会被魇梦中的魔物迷惑侵入,不料她居然背着我们磨掉魇梦壳读梦!若非如此,怎么会有你做恶的机会?”   “呵呵呵……小丫头心里那个纠结呀,脆弱呀,扭曲呀……若不是命好,生下来就是神,她这样的心气儿,修炼一万年也脱不了轮回!就这样也叫神仙,真令我们妖魔齿冷啊!”魇梦娘说着,手中升起诡异的灵力,在索魂刀上游动,“话说回来,捉梦娘娘你又如何?真的心魔不生么?瞧瞧你男人,都对你绝望咯……”   扬舞大眼睛火辣辣地往司徒漠那边瞄了一眼:“你那点诛心的伎俩,我男人还看不透?老君被关在你的地牢里,他们异事科比谁都清楚!我们将计就计罢了。”   魇梦娘冷哼:“说什么大话!他人都快死了!”   “哎呀!”刮地风这时候也忍不住插嘴了:“这不是死,是睡着了。”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到了梦核旁边,手上工兵铲叮当一敲,保护金纺锤的玻璃碎了一地。   扬舞微微一笑:“你不是说,让我们试试看钻进那个梦里么?”   魇梦娘变了脸色,只见一只青虻落在梦核上,翅膀身体迅速变得苍白。她登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竟然利用那该死的虫子……”   刮地风举手道:“能刺破梦壳又不破坏梦体的办法,我出的主意,不错吧?这样就把唐朝小子的灵体送进去啦……”   刮地风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口响起阿葬的大嗓门:“都是你们胡说什么内禁卫厉害呀,魑梦怪厉害呀,结果一点都不经打!”   清浅俏皮的声音跟上:“葬哥,人家是觉得这个魇梦娘主子要完蛋,不愿意平白卖命而已,都约好去茶楼喝茶了……”   一圈人说笑着,朝魇梦娘逼过去。   “小娘皮!你自己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吧?你们成魔的都很牛掰是吧?你也忒自信了吧?”白龙朝她喷着火气。   “骄傲使人落后,你怎么不学习名人名言呢?这样多不好!”刮地风惋惜地摇头。   魇梦娘的索魂刀架在前面,不由得退了两步:“你们一起上,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得了吧!”阿葬手起刀印,同样是长刀在手,“你不过是那丫头片子从噩梦里招出来的东西,太看得起自己了!信不信?我三招之内就能结果了你?”   居然被如此轻视!魇梦娘咬牙切齿地把所有灵力灌注在索魂刀上,尖声叫道:“我才要结果了你!”   当当当三声,阿葬的刀果然只和索魂刀碰撞了三次,索魂刀便被他挑飞,嗡地一声,插在筑梦机上。。   魇梦娘看着空空的手,呆愣道:“怎么可能?”   “啊,你又中计了呗!”阿葬和清浅同时嘿嘿贼笑,“真的很傻呀……就这段数,还玩弄别人的心呢?你自己的心魔自己看不见?”   “支配欲太强了!”扬舞的剑架顶着她的眉心:“总要操控一切,从不认为自己会失败的人,其实最恐惧失败!”   阿葬和清浅走到一起,合二为一,那人,居然是司徒漠。   “你被我们捉梦娘下套啦!这叫催眠不?娘子?”司徒漠冲扬舞眨眨眼。   扬舞笑道:“本来就是梦中的魔,哪里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梦?”   “这都是梦!都是幻境!地牢也没事,水龙磨也没事,一切仍然掌控在我手里……”魇梦娘颤抖了嘴唇,头上一层冷汗。   司徒漠同情地摇摇头:“我被扎穿是梦境,但其他可都是真的!你被我们集体算计了!你被骗了!”   魇梦娘转头望向门口,阿葬正拉风地走进来,嚷道:“都是你们胡说什么内禁卫厉害呀,魑梦怪厉害呀,结果一点都不经打!”   “啊!!”魇梦娘按住太阳穴,仿佛在努力摆脱幻觉,嘴里呻吟不已。   “你已经完了!魇生魔!还不快现原形?”扬舞长剑轻划,魇梦娘额头出现一条血线。紧接着,一只眼珠子出现在伤口中间,骨碌碌直转。   扬舞飞快地左手结印,打在那眼珠之上,轻喝一声:“罗印封魔!你给我出来!”说话间,一手拉出那眼珠子。这下仿佛拔出了香槟的塞子,魇梦娘的额头跟着喷出一股浓浓的黑雾,中间游窜着诡异的灵力,在半空中凝缩成团,又不断变幻各种形状。黑雾不停发出哀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给我眼睛!给我眼睛!”   扬舞的红色罗印牢牢把黑雾困住,眼珠子紧捏在手印中,长剑横抽,眼珠一分为二,掉在地上化成一滩墨汁。   黑雾喷尽,魇梦娘又变回齐眉的模样,直直倒地,昏迷过去。   扬舞的罗印还在继续抽紧,把黑雾封成一个红色立方体,落在她的手中。扬舞眼前的司徒漠,也顿时消失不见。墙角边,真实的司徒漠依旧躺着,身下一滩血。   扬舞红了眼,飞奔过去,抱住他哽咽不止。   刮地风站在梦核边,看着青虻扎过的针眼,淡淡的光芒从那微小的针眼缓缓冒出,凝聚成小小的光珠。刮地风把光珠小心放进背包里。   第二十一个!第二十一个孩子的元神被闻雨落送了出来!   谁会知道,这个小小的针眼,是司徒漠用全部灵力开辟的通道?谁又知道,闻雨落在梦中正在面怎样的对手?   还有最后一个孩子的元神!闻草草的元神!   刮地风眼都不眨地盯着那个针眼。   然而,再也没有元神送出,梦核突然开始剧烈旋转,随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司徒漠的灵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了出来。借着这股反弹的冲力,梦核撞开探针的束缚,流星一般冲向天空。   “不好!镜无影要拉雨哥同归于尽!”地上的司徒漠猛坐起来,要去追那梦核。阿葬扑过去把他拦住,翻开司徒漠的手,只见一颗小小的光珠。   “这是……”   “草草的元神!”司徒漠咳了一声,胸口汩汩流血,扬舞赶紧捂住,使劲念止血咒。   “我只来得及把草草带出来,雨哥他居然把我踢出来了!”司徒漠无比恼恨。   扬舞抱住他,望着梦核消失的夜空:“有我捉梦娘呢!什么梦能逃得掉?”   清浅一吹前额的翘发:“飞扬5号,上场咯!   ; 第六十二章他的秘密   多亏司徒漠突入梦核,拼死挡住了镜无影突然的攻击。但神力相拼,巨大的爆炸后,两人都失去了踪迹。   好在草草和孩子们都送出去了,闻雨落松了好大一口气。   至于他自己的处境,闻雨落倒是想得开,人也好,神也好,难免一死,尽人事知天命,死也不必太凄厉。   亏了阿漠,闻雨落的灵体还没死。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力,虽然衰弱得不行,但回归躯体总是满喜悦的。   当然,在人家梦里,灵力少点也没啥,有和没有都是被人抡的下场。闻雨落忍着满身伤痛,叹了口气。   他打量四周,刚刚爆炸过后,周围的场景迅速变幻,不再是落鸡市,闻雨落看到了北都市的标志——红墙金瓦,巨大的古代天朝宫殿。   闻雨落靠着宫墙。依旧是丁香花开的四月,也许是墙内花开,香气若有若无地飘出,撩拨着他的鼻尖。   下方的青石台阶上,清瘦的少年,安静地抱着大书看,坐在闻雨落的斜前方。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闻雨落不敢动作,靠在一边,努力成为墙上多余的雕塑。   少年翻书很快,书也旧得很快。倏忽间,少年已是二十四五的模样。   鼻梁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人却依旧瘦弱,典型的书呆模样。现在他不再翻书了,盯着书页,中间夹着一张老照片。   隔着一段距离,闻雨落隐约看到那是个女子的照片。他一点点移近,想看清她究竟是什么模样——也许这个女子,正是梦核的关键!   然而他的脚尖刚挪出一步,那眼镜青年像是感觉什么,大吃一惊突然回头,抱着书朝闻雨落跑来。闻雨落深吸一口气,憋出个友好的微笑。   然而,那青年恍若不见他似的,径直跑向他后方。红墙下,闻雨落的背后,居然站着一个女子,卷发辫子白大褂,技术人员的模样,一脸疲惫。   闻雨落眼尖地看到台阶上,正落着那张照片。   “萧导,您怎么来了?”青年抬了下眼镜问道。   那女子看来心情并不好,一手抢过青年手中的大书骂道:“你是搞科研的吗?天天看这种妖魔鬼怪的书?”说着把书往地上一摔,几张印满字的复印纸拍在青年胸膛上,“你这叫实验报告?梦是梦神控制的?你怎么不去写聊斋?”   “萧导!我写的都是事实!你要相信我的报告!”青年握紧复印纸争辩。   “我宁可承认失败,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实验报告!”女子如同宣布判决一般,“你不要再来我实验室了!我不要你这样的神棍助手!”   “萧导!”青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我跟进你两年实验!两年都在我身上测试,我受了多少折磨?你居然说不要就不要我?”   女子的脸绷得像雕塑一样,冷哼一声:“当实验测试对象是你自己自愿的,别忘了你签过保证书!更何况,吃点药插两根电线管子,没你说的那么‘折磨’!你被我的实验室开除了!你的博士导师不再是我!”   “萧亦!没有我,没有我的实验成果,你能当上博导?”   萧亦冷漠地昂起下巴,冷笑道:“吴明月,一个没毕业的博士,能决定谁能当博导?”   说完,无视吴明月愤恨的眼神,萧亦傲然离去,白色大褂飘着,带起一阵冷风。   吴明月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那本大书,小心合上,抱在怀里。   闻雨落看到那书背上,几个毛笔大字:   是讲解各种灵力咒语法术的百科全书,全套书上千册,吴明月手里的是第八百零一卷。这书是神异界出版了几十年的老书,数量很少,闻雨落都只能去神异图书馆借阅。这个吴明月居然自己就有一本?   他从哪弄来的?   吴明月抱着书,慢慢流下两行清泪。消瘦的身躯蹲下来,蜷成一团呜咽,仿佛喉咙被大塞子堵着,那声音让人听起来无比憋闷。   他的头埋在臂弯里,露出细长的一截颈脖,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针眼,有老疤,更有充血红肿的新伤。   闻雨落明白,这大概是萧亦口中的“插两根电线管子”的结果。于是心里一叹,不再看他,悄悄走到台阶下,捡起那张照片。   春光明媚,四月的丁香花,晨光中怡然微笑的青春少女,正是刚才那个萧亦!   八角塔上,萧亦呆呆地望着满地瓦砾。   魇梦神殿的轰然爆炸只是个开端,梦离城里,现在火光四起,地震频仍,这座城仿佛建立在火山口上,而火山已经开始喷发。   梦河水已经完全不遵循若离川的河道,漆黑的梦离城,四处飘散着大小不一的淡金色梦体,如同悬浮在泡沫中的死城。   八角塔的七彩琉璃外墙纷纷剥落,露出内墙的钢筋水泥,墙上布满大小管道,各种电缆,如同肠道翻在外面的肉虫。   大大小小的神仙还在乱哄哄地夺路而逃,一架巨大的梭形飞船扇动巨翅,穿越滚滚浓烟,朝东南角的夜空疾速飞去。   又一声爆炸,这次是在八角塔下,塔身一阵剧烈震颤,开始倾斜。   萧亦紧紧掰住“读梦”的机身框架,才勉强在倾斜的地面上站稳。   “读梦”的主机还亮着灯,达卡正在努力按键操作,但其他的精灵却已经慌张得开始逃跑。   前方的玻璃槽内,安静地躺着镜无影的躯体,电线从他身体各处插入,另一端连接在读梦的主机上。洛奇十分安静地盘腿坐在镜无影的身边,闭着眼,一动不动。   “萧亦。”静坐的洛奇突然叫她的名字,眼睛却依旧闭着。洛奇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什么……什么事?”萧亦心里一颤。“玫瑰花,喜欢吗?”   “啊……”萧亦咬了下下唇,苍白的脸上泛起些须绯红。偶尔自动出现在窗台的玫瑰花——果然是他。   “还……还好。”   “喜欢?”   萧亦看着他的白发和刀削的脸,轻声说道:“喜欢。”   “那好。”洛奇睁开眼,淡淡地望着她,“你现在,进入ds-002的内核去!”   “为什么!”萧亦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抗议,“那个内核马上就会崩溃!你应该下命令赶快把镜总带出来才对!”   “你去带他出来!”   “我?”萧亦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镜总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意见?他说一,我扭得过二?”   “只有你。”洛奇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苍白慌乱的表情,“带不出来,你就在里面陪他死。”   “什么?”萧亦简直不敢相信洛奇的逻辑,刚刚还说玫瑰花呢,现在居然让她陪别的男人去死?   “我不过是来工作的!谁说我有义务陪我的老板一起死?”   “你不是来工作的。你是被他收留的。”洛奇的脸牵扯出不悦的线条,“你欠他的,你只能跟着他。”   萧亦几乎想吐血,她上前抓住洛奇的衣襟,大声争辩道:“要说收留,也是你找到我的!我跟着你还差不多!我怎么会欠他的?”   洛奇依旧是陈述语调:“这个塔,只有神王阁里种了玫瑰花。”   “我怎么知道神王阁是个什么鬼地方?那关我什么事?”   “那里的花,只有魇梦娘娘和清梦神君可以摘。你收到的玫瑰花,是谁送的,别跟我说你还是理解不了。”   “你是说……你是说……”萧亦一下子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是镜无影……”   洛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对达卡道:“准备通道,让萧亦进入梦核。”   萧亦抖着嘴唇,望着玻璃箱内的男人:“这不可能!他那么轻视我,挤兑我,压迫我……他怎么会……”   “你不是单纯的受害者。”洛奇的看着另一个玻璃槽盖翻起,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我才不去!”萧亦激烈地摇头,连退几步,绊倒在瓦砾中,“为什么是他送的?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为什么不是你送的?为什么不是你?”萧亦哭喊出来,眼中却没有泪。   洛奇垂下眼,不说话,依旧做着那个手势。   “我不去!我不想死!我还不想跟他死在一块儿!”   “难道你现在,是活着的么?”洛奇走了两步,一把拉起她,狠声道,“达卡,把萧亦的资料调出来!”   “洛……”达卡为难地低下头。   “一年前的新闻!调出来!”   达卡只得埋头敲键盘,屏幕上出现巨大的报纸图片,黑色的新闻标题赫然写着:天才美女科学横遭车祸无人救助死亡,标题下方,印着萧亦的免冠照。   “这是……这是……”萧亦睁大了眼睛。   “你被学校赶出来那天,出了车祸,魂在火车站飘了三天,是镜总派我去带你回来的。”   “所以,你不是活人,你是死人。”   ——————————————————   本文本周就会结局,所以这两天变成了一更,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   这一段文会有一个完整的结尾,大家会在本周结束的时候看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从容是第一次写商业小说,也在努力学习和适应中,真心希望能够把故事讲得更好,所以决定换个更贴近读者的方式讲述这些神仙的故事。小神仙们的各种悲催和囧囧有神的生活,将在新书里继续写,但会努力避免本文的缺陷,叙述角度和情节节奏都会有所改变,生活气息会更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如果您还喜欢看这个神异世界的故事,请在近期点击从容的新书。   ; 第六十三章结局之造神之路   闻雨落手上的照片,呼啦一下烧成了一团火。闻雨落忙不迭地甩掉,纸灰飘落在地。   丁香中的美女化成一点焦黑。   不用抬头,闻雨落就知道,那个正主儿到了。   镜无影手中祭起幽蓝的寒冰焰,脸上再难掩饰羞辱与愤怒。   闻雨落轻咳了一声,明白自己偷看到了人家最难启齿的伤疤,于是被人灭口是很符合逻辑的事。但他也很冤啊,又不是故意来看的,说穿了,他也是对方逼的么!   闻雨落苦笑了一下:“我说清梦神君大人……咱有话好好说成不?”   镜无影抿着嘴,眼神如刀。   闻雨落回头看了那个吴明月一眼,叹了口气:“你是因为那本,才成修炼神的吗?他还没死的时候,就已经成神了?”   镜无影冷哼一声:“什么修炼?成神还需要修炼?活着就能成神,花点钱而已。”   闻雨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我听说那时候天庭缺钱,可以买……”   “二级神仙,一亿神币。”镜无影讥讽地勾起嘴角,“神仙又有什么高不可攀的?”   闻雨落叹息:“神君说的是,我等了两千年的土地缺,到头来50万神币就能买到,比一套商品房都便宜……”   “我查过神力资源部的数据库,你可不是神仙!你是谁?”   “我啊?”闻雨落摸鼻子苦笑,“您……能不能先灭了那团火啊?压力山大啊……”   镜无影眼睛一眯,手上的火干脆凝成冰焰刀。   闻雨落立刻毫无气节地高举双手言无不尽:“我叫闻雨落,我是唐朝天宝年间的人,一直候补土地神来着!可是我命不好,一直当不上神仙……我身家清白,从不作奸犯科滴呀!”   镜无影哼了一声:“候补神仙两千年?那是自己不想干吧?土地爷,50万神币而已,有什么难的?”   闻雨落捶心肝的表情:“您有钱,不代表我就有钱不是?50万啊!我总得给闺女存点上大学的钱吧?还有嫁妆钱,还有将来生外孙的钱——外孙还得养大吧?还得上学吧?还得结婚吧?还得生曾外孙吧?然后又得上学结婚……人生代代无穷已,存钱哪有个头……”   “少贫嘴!”镜无影咬牙把冰焰刀挥了过来。   闻雨落猛往后退,连声叫道:“你不养孩子不知道,50万很离谱了好不好!话说你那一个亿从哪弄来的?”   “找些富人梦中催眠而已,他们自动就转账了……”刀架脖子还问这种无聊问题,镜无影鄙夷地瞪他。   不料闻雨落回他一个超级崇拜的眼神:“这也能行?你能不能教我这个法力啊……”   这男人实在无厘头,逻辑也太天马行空了!镜无影十分无语,冰焰刀拍他的脸,哼道:“装傻吧!你装傻的功力倒是炉火纯青。”   闻雨落立刻感觉到寒冰焰的威力,燎灼得脸皮生疼,又像是快要被冻掉了一般,他指着那刀问道:“你就一定要杀了我?好歹你也是科学家,不要随便杀生吧?”   闻雨落眯起眼:“你知道我是谁了,所以不能活着!”   “唉!”闻雨落挠头,很惭愧地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个女科学家死的时候,那辆车里面,我看到了你的脸——不是现在的脸,而是他的脸。”闻雨落说着,指向吴明月,“那时候你还没这么——恩,完美。”   “这个梦让你知道得太多了!”   “1亿神币当神仙,那重新制造一个躯壳要多少钱?至少5千万吧,神仙造办处那帮家伙捞钱已经到了不要脸的地步了……”   “你虽然不列仙班,知道得可真多!今天我不杀你,明天你也会横尸街头,好歹我会给你个全尸,你谢谢我好了。”   闻雨落诚恳答道:“谢谢啊……不过,你怎么这么肯定你能杀了我?”   “我必须杀了你。”   “那直接毁了梦就好啦,何必亲自来梦里?秘密藏在梦里,终究也是不安全的不是?或者——这个梦里还有你不舍得毁掉的东西?”   “没有!”镜无影冷笑,“我要把这里都毁掉!”话音刚罗,一旁哭泣的吴明月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幽蓝的火焰从他七窍中喷射而出,下一秒,整个人烧成了火柱。   一个人化成灰的时间,也就是短短五秒钟。   闻雨落看着随风飘散的灰,瞥一眼脖子边的寒冰刃,叹了口气:“好歹是你自己,还是梦主,何苦来?”   “我早就不是他了。他死了,我就是梦主。”   原来是要控制整个梦境,这个男人,不控制就没安全感啊!闻雨落内心慨叹。   “这个梦里的萧亦呢?你也准备毁了她?”   “我来的路上,已经让她化成灰了。”   “没有啊,她正在你身后呢!”   镜无影冷笑:“这种伎俩,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现?”   “是真的,站了半天了……”   “死到临头!”镜无影冰刃一转,正要下手,不料身后果然传来一声低语,“镜总……”   萧亦果然站在他身后!   镜无影一晃神的工夫,闻雨落立即朝侧面倒去,顺着台阶滚下,逃之夭夭。   “镜总……不,你是吴明月?”   “我真不喜欢这个名字。”镜无影看着拼命逃跑的闻雨落,哼了一声,射出一束寒冰焰,把闻雨落团团围住。闻雨落只得坐在火焰圈里叹气。   “你撞死了我?又把我接到梦离城?”萧亦愣怔地望着镜无影没有表情的脸,“洛奇真是胡说八道,你明明是在报复我!什么构梦系统……你是在软禁我?看我的笑话,抓住任何机会嘲笑我,逼迫我,打击我所有的自信……”   镜无影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控诉:“那又如何?我是神!”   “你……”萧亦的眼泪潺潺而下,“那么,请你现在杀了我!让我死个透!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死都不放过我?”   镜无影冷道:“要翻旧账?我对你已经够厚道了!我早就成神,却一直忍耐当你的实验品,不过是为了成就你所谓的科学梦想!结果呢,你心里可有过半点情分?你也配讲情义?”   “为了我?难道不是你要利用我开发ds系统?你的所有报告,所有建议,不都是后来ds系统的理论准备?为了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早被你毁了!”   “不然你想干什么?死人一个,你想投胎转世?下辈子当个智商100的普通人?”镜无影眉梢一挑,“你能忍受天才的自己变那么笨?”   “无所谓!变猪变狗,都比看见你强!看你这张假脸一眼,我只觉得恶心——”萧亦话未说完,脖子已经被镜无影紧紧掐住。   “既然不爱看,那还要这眼睛干什么?”镜无影另一只手挥过,萧亦的双眼立刻流出鲜红的血,两颗眼珠滚落台阶下。   镜无影随手一甩,把她扔在脚边。萧亦咬牙忍着,不吭声也不求饶,满脸鲜血地爬着摸索,模样甚是可怖。   倒是镜无影,满脸痛楚,仿佛被抠出眼珠的是他自己。   “唉,坑人害己,何苦来哉……”闻雨落隔着寒冰焰叹息。   “关你屁事!”镜无影扭头朝闻雨落冲来,长刀挥过,闻雨落立刻冰焰烧身。   “你这么想找死,成全你!”镜无影一刀回挥下。   “铛!”清脆一声响,寒冰刀硬生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挡开。   镜无影居然连退三步。   闻雨落身上的冰焰也没了踪影,只见他好端端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天空道:“青虻小娃呀,你孵化得太及时了!”   纤瘦的人形精灵,背上两片绿色薄翅,轻轻落在闻雨落身边。这青虻也真怪,幼虫都是人形,称为梦精,钻出梦体的成熟体却是飞虫形态。   梦精对闻雨落鞠躬道:“抱歉,我来晚了。”   “啊,别客气,你是小婴儿嘛,不晚不晚……”闻雨落揉揉肩,身上的伤口居然统统不见,看来梦体这回是在梦精的掌握之中。   镜无影咬牙举刀,朝梦精杀过来。梦精薄翅微动,形成一道气墙,居然硬生生把镜无影挡在一米开外,再不能近前。   “堂堂梦神,败在一只小幼虫手里,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合逻辑啊?”闻雨落摸鼻子。   梦精彬彬有礼地颔首:“我的地盘我做主,食物第一大,那是需要保护的。你手边那只石狮子能不能掰下来给我?”说着,肚子传来一串响亮的咕咕声。   “啊?那只狮子?”闻雨落指着旁边半人高的石狮,“你爱吃那个?”   “什么都吃!”梦精翅膀用力扇动,强劲的气流把镜无影围了个结实,“快拿来,我好饿!”   闻雨落二话不说,上去掰狮子,纹丝不动。试试用灵力,不料这下用力过猛,整个台阶都撬了起来。   梦精一手抓过石狮台阶,嘎吱嘎吱地大口啃,就像啃黍米棒一样香喷喷。   有了吃的就忘了扇翅膀,镜无影举刀横冲,从气流围墙中杀了出来。梦精吃得不亦乐乎,转眼间半边台阶进了肚。   “那个女的可不是这梦里的啊,你别吃她。”闻雨落看他那副吃相,知道打扰人家进食和成长是不人道的,于是多交待一句,打起精神,手起刀印,和镜无影杀到一处。   既然梦境不再是镜无影这个梦主操纵,闻雨落又恢复了些灵力,于是和镜无影打架倒是吃不了亏。两人的破坏力有点过于巨大,整座天朝老故宫被他们的刀风砍得支离破碎,这下倒方便了梦精,食物都切好了,跟着他们吃过去就是。   刀刀相碰,拼的是招数,更是灵力。闻雨落比较惊讶的是,镜无影的灵力并没有二级神仙那么强大。   “我说神君,当年你买神仙头衔的时候,是不是只买了法术?”闻雨落划过一刀,太和殿削掉半边,“看看,这是待业神仙的灵力。”   “雕虫小技!”镜无影冷哼,刷刷两刀,中和殿上半截飞上天。   “你的灵力哪来的?魇梦娘分给你的?”   “那个女人的灵力都是噩梦里提炼的,连魔都招出来了,谁敢要?”   “你果然知道她是魔。你在利用她。”   “互相利用不是人的本能吗?神仙也一样。她要利用ds系统控制人类,获得更多神力罢了。”   “而你是想通过ds系统,成为真正的神仙。”   “我就是神仙!”镜无影这次真的被激怒了,寒冰刀凝聚全部力量朝闻雨落砍来,整个乾清宫飞上了天。   闻雨落朝旁边一闪,堪堪落在台基上,擦了把汗,十分肯定地说道:“你不是神仙,至少现在还不是。”闻雨落微微一笑,“神仙的灵力是不能买的,你居然不知道?”   “怎么不能买?500万一个能量级,什么稀罕东西!”   “是真的,神仙的灵力自古以来内在生成,是随神职标配的,不用买就有——你被他们坑钱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只有法力,却没有灵力。人类都能掌握法力,所以可以卖。灵力却是元神自在生成的,没得卖。而你——”闻雨落举刀一笑,“没有灵力,你是个假神仙!”   “你说不是就不是?”镜无影抽刀横劈过来,闻雨落笑容满面,轻轻一挑,寒冰刀居然被削成了两截,扎入九龙壁,嗡嗡作响。   闻雨落手上普通的长刀,这回正抵住镜无影的眉心:“神仙造办处就是个**的诈骗团伙!你被他们坑了——这个事情,你已经发现了,对吗?”   “那又如何?”   “你研究开发的梦境,就是要让人类对你清梦神产生信仰,这样你才能最终成神。为此你冒了个天大的险,把自己的梦当成套梦的梦核——这一点,估计魇梦娘也知道。”   “你果然不是寻常人。”镜无影阴狠地盯着他。   闻雨落叹气:“刚才萧亦说得没错,你的确是在利用她给你构梦。此外,魇梦娘的神力帮助你嵌套梦境,你也利用了她。但是你能给魇梦娘什么好处呢?我很想不通。dct事实上是拖了她的后腿,没有孩子昏睡的案件,她不会这么快曝光。”   镜无影冷冷一笑:“既然是心魔,当然得适当满足寄主心中的欲望才行,吃到点甜头,寄主才会死心塌地受心魔控制。”   “原来如此,真正的魇梦娘依赖你……你可够委屈的。”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快动手,我讨厌磨蹭!”   闻雨落摇头:“我不杀废人。”   “你不杀我,我下一秒还是会杀你!”   “你没机会了。”闻雨落十分同情地看着他,收回长刀,“看看这个梦吧,还剩什么?”   镜无影这才放眼打量四周,居然一片空荡荡,迷离恍惚的空间,无法分辨远近,他只能看见脚边颤抖的萧亦,还有头顶白胖的飞虫,两只绿翅膀,特别大。   飞虫打了个响嗝,继续趴在空间顶部啃食,咬穿梦壳的时候,就是成虫之时。   “这个梦,早就被飞扬5号捕获,不然小青虻不会孵化。”闻雨落摇头叹息,“你号称清梦神君,对梦神府的业务真不大熟练。”他走到萧亦身边,扶起她:“萧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镜无影追了一步,又顿住。   萧亦慢慢站起来,十分小心地听着镜无影的声音。   青虻已经把梦壳咬穿,白胖的虫体正在最后蜕变。透过头顶的空洞,闻雨落能看到点点星光了。   “吴明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闻雨落回头问道。   萧亦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一哆嗦。   镜无影望着她满是血的脸,嗫嚅了两下,终究没有出声。   闻雨落叹息道:“我们走了,永别。”   “等……等一下……我有话说。”萧亦突然颤抖着出声。她摸索着转向镜无影大概的方向:“对……对不起……”   镜无影愣住。   “把你赶出实验室的事,对不起……你自杀的时候,我最想说这个……对不起。”萧亦顿一下,又积攒好大力量说道,“还有——谢谢你的花。”   萧亦说完,如释重负。脸上血渍慢慢消去,又轻轻一笑。笑容虽然惨淡,终是一线超脱。   镜无影呆呆地瞪着她,渐渐地,眼角泛起泪光,完美的容颜却傲然一笑:“说什么梦话?谁送过你花?你也配?”   萧亦咬了下嘴唇,随后又淡淡笑了起来,转过头去,再不言语。   闻雨落扶好萧亦,朝头顶一看,上面正伸下一只手,满是污渍和血污,朝他勾了勾。   兄弟,拉住我的手!   ; 第六十四章结局之未结局   闻雨落嘿嘿一笑,提气轻纵,搭住那只手,身体被人往上猛地一拉。   “雨哥!”阿葬的大嗓门随即在他耳边炸响,人也被他熊抱住。闻雨落在阿葬怀里猛挣扎,像是快要断气一般,抬头望见银色风帆,高挂在星空之上。中,萧亦的元神蜷成一团,轻轻悬浮在梦核上方。   “雨哥!”   “闻大哥!”   “唐朝小子!”   飞扬5号甲板上,一圈人朝闻雨落拥过来,兴高采烈。扬舞扶着司徒漠,刮地风抱着,白小苗站在清浅肩上,清浅捧着——嗯?这小子干嘛捧着草草的元神?   “小子!我女儿的元神你乱碰什么?”闻雨落从人堆里伸出一只胳膊,指着清浅抖了两下,清浅一哆嗦。   “哎呀,草丫头死活要进去梦里找你,我们都劝不住,只有清浅能劝住嘛!”阿葬猛拍一下清浅的肩膀。本来就惶恐得不行的清浅手一抖,草草的元神珠蹦了两下,差点就要掉下船去!   “草草!”闻雨落扑过去接住元神珠,很不故意地把清浅撞到膝下。   “爸爸!”元神珠发出活泼闪耀的蓝色光芒。   “爸爸马上带你回家啊!”闻雨落无视清浅的哀嚎,捧着心肝宝贝不放手。   “爸爸!不要欺负清浅哥啦!”草草的元神猛闪烁红蓝光芒,搞得像警灯一样。   清浅哥……叫这么亲香,经过他这个爸爸同意了吗?   闻雨落心里好大不乐意地“哦”了一声,爬起来站直。清浅捂着胸口赶紧退到扬舞身后。里,梦核发出最后的闪光。青虻从里面钻了出来,青翼微震,一声长鸣。   扬舞朝它微微颔首:“虻君,十分感谢。”   青虻脆声歌唱,围绕扬舞盘旋三圈,朝夜空飞去,没了踪影。   “镜无影呢?死了?”司徒漠问道。   闻雨落微笑摇头,目光落在萧亦的元神和梦核上:“谁知道呢?死也未必死,活也未必活。一点执念生出的孽缘,由他们去吧。”   扬舞挑眉:“闻大哥的意思,放了他们?”   闻雨落点头。   扬舞二话,梦核和元神轻轻浮起,轻若无物。夜风吹过,随风而逝。   阿葬咧嘴一笑:“哎呀,我是听不懂你们说啥,反正现在就是一件事,回家回家!”   好,回家!   闻雨落终于搬家了。   不过跟原计划不同,他们得搬去明海市。   据说神皇殿下知道闻雨落救助二十多个孩子的好人好事以后,谕旨特批,闻雨落升格为明海市中心城区土地爷,即日上任。   捧着明潢色神谕令的闻雨落,坐在沙发上泪如雨下。   “阿葬……我不想去啊,我不想当土地爷啊,中心城区的土地爷,日子好惨的呀……”   “雨哥,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叫我千明,千明!”   “阿漠,为什么是中心城区?那里有谁信土地啊?据说连土地庙都没有啊!工资惨淡啊!”   “靠!总比我的工资多!得瑟啥啊你!”   “草草,要是他们逼爸爸娶个土地奶奶怎么办啊?”   “原来土地爷还能结婚呀?那你赶紧去跟我妈妈登记啊!”   “小舞,我去明海市了,你们会不会来看我啊?”   “雨哥,魇梦娘不见任何人,我要去西大荒找美梦娘娘回来主持大局,过个十年八载肯定回来看你啊!”   “刮老先生,你把店开到我隔壁去吧!”   “不去啊,这里生意好,我老婆还在这里呢!你要不要把随身空间留一个给我啊?”   “白小苗,你去我家捉老鼠好不好?”   “雨哥,我绝对跟着捉梦娘娘去西大荒捉老鼠啊!”   “清浅,我家搬走了,你要好好去西大荒照顾小舞小苗啊,没照顾好不许回来啊!”   “雨叔叔,我不去啦,我被天庭重新任命为明江龙神,办公室就在你隔壁啊!”   “清浅哥,真的呀,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草草手上钳子耍成了花,桌上的铁皮小龙已经成型。   清浅凑过去看那条龙,喜欢得星星眼。背着闻雨落,冲草草比划了一个v字手势。   闻雨落环视客厅一圈,瘪了瘪嘴,拉开阳台门,抱着井台哭诉:“虫虫啊……我该怎么办……”   千神葬咳了一声,踹一脚司徒漠:“厨师哭去了,我和刮老去点货,阿漠你们买饭去!我要吃披萨!”   清浅举手:“我和草草去!”   阳台上的闻雨落立刻长距离闪过杀人的目光,清浅赶紧缩回手。   司徒漠只得颤巍巍地站起来,手捂胸口,喘了口气:“好……我去……”   扬舞赶紧站起来扶住他:“要不要紧啊?我一起去!”于是两人一起下楼去。   白小苗红着眼睛在阿葬脖子后面嘟囔:“这个异事科的也忒娇弱了吧?好歹是神仙,多大点伤啊?养一个礼拜还不好?我们娘娘照顾得累死了……”   阿葬削了一把小猫的脑袋:“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懂什么?”   必胜客,司徒漠看着孟小胖瘪着嘴,吃掉了整个十二寸披萨。   小胖子胸口别着丁香花胸针,那是草草告别的时候送的。   旁边有两个个学生安慰小胖子:“哎呀,小胖,失恋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那个什么清浅的确帅啊……”   孟小胖顿时又眼中含泪,大叫一声:“服务员!再来一份至尊披萨!”   司徒漠和扬舞自觉闪过一边,不让他看见。司徒漠心中有感,低声问道:“一定要去西大荒?”   “恩。”   “你心里只有这个?”   扬舞不做声。   “我伤还没好!”   扬舞低声道:“已经好了不是吗?”   司徒漠坚持道:“还很疼,没好。”   扬舞无语。   两人默默接过披萨袋子,推门出来,没走多远,突然被一位都市俏佳人堵了个正着。   “司徒!”美丽女郎看一眼扬舞,粉面含嗔:“她是谁?你给我解释清楚!”   司徒漠头皮一炸。   扬舞两步退到一边,看别处,撇得十分干净。   司徒漠眼神一黯。   这时又过来一位干净利落女白领:“司徒!她们是谁?”   司徒漠猛揉太阳穴。   扬舞咬牙一把夺过他手里所有披萨,咬牙道:“我走了!”蹭蹭蹭,头也不会,风一样往前走。   “喂!”司徒漠在后面喊,却被两位女郎一边一个搂住了胳膊。   一边一下,司徒对那两个个女郎郑重鞠了一躬:“抱歉,她是我老婆。”   “你……结婚了?她有什么好?”右边女郎含泪。   “骗人!戒指都没有!”左边白领咬牙。   正纠缠中,前方又响起扬舞的脚步声。大袋子啪啦撂地上,长剑出手,架在两位姑娘面前:“松手!”   雪亮的剑,映着姑娘们花容失色的面容。司徒漠自由了。   “我说姑娘!这个男人——”扬舞回头瞥了一眼司徒漠,又回头大声宣布道:“这个男人,招蜂引蝶不说,吃饭又挑食,嘴巴又损,脸皮还很厚——但是!你们听好了,但是!他是我扬舞的!你们要是有异议,现在就跟我死磕!不然,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司徒漠他生是我扬舞的男人,死了还是我扬舞的死男人!”   扬舞大声说完,宝剑往旁边墙上一甩,叮的一声插入砖墙,居然直接没了大半截,剩下个剑柄在墙上嗡嗡晃荡。   娇俏姑娘连退三步,惨白个脸儿跺了下脚:“司徒漠!你个混蛋!不得好死!”   白领想上来闪耳光,被扬舞一胳膊挡住:“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特权!”   白领捂着扭痛的手,也丢下一句咒怨:“你们没有好结果的!”   俩姑娘一齐跑掉了。   扬舞径直上前抽回宝剑,拎起大塑料袋,看也不看司徒漠,只顾自己走。   司徒漠赶上前,抢过披萨,嘴咧得跟什么似的。   “娘子,我跟你一起走。”   “马路这么宽,自己找地方,谁要跟你一起走!”   “我是说,我跟你去西大荒。”   “什么?”扬舞转头,正对上他明媚灿烂的笑容。该死!居然笑得这么好看!   “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异事科的活儿我辞了!”   “谁批准你辞职的?”拐角一个男人牵着条狗,火冒三丈地冲司徒漠吼:“停薪留职!懂不懂?”   司徒漠一愣:“杨戬你来干嘛?”   “还人情呗!找俩女人刺激你老婆呗!不然哪来那么肉麻的表白?我一身鸡皮疙瘩……”说着,杨戬还打了个寒战。   “啊,兄弟,那谢谢你,回来我再去上班!”   “这还差不多!”杨戬恶狠狠地瞪了扬舞一眼:“长这么漂亮就是女祸!你别害他死你手上!”   “呸!万年光棍!”扬舞挑眉,“我祝你回头就遇到你的女祸!回头你死她手上!”说完,拉着司徒漠往家走,大步走,“相公,回家收拾行李打包!”   司徒漠立刻头也不回地紧跟上。   “老婆奴!”杨戬望着他们的背影,哼了一声。转头再走的时候,哮天犬突然脚下一软,躺倒在地。   一个俏丽的身影拦住他的去路,脚尖蹭蹭哮天犬,小狗舒服得呼噜噜直哼。   没气节的瘟狗!杨戬气不打一处来。   “杨科长,你半年没交房租了!拿钱来!”   杨戬的语调顿时强扭得类似无比温柔:“阿七姑娘,再缓半个月,我就不告诉你男朋友有小三的事实,如何?”   “杨戬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   关于神仙的故事,这绝对只是个开端。   绝对滴……   ;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